日子在等待莊總的消息中匆匆溜過。
周末的晚上,楊大同向王雅格提起這事,“那個莊總有沒有消息?”
“哦,還沒有,我也不敢催他?!蓖跹鸥裾霉P記本電腦投簡歷。
“不要寄予太大希望,我怕送了禮也是石沉大海?!睏畲笸⑽欀?,憨厚的臉上寫滿擔憂。
“我明白,這幾天我都在投簡歷,只是不試試不死心而已?!?p> “不要再浪費錢了?!?p> “嗯!”
這時,王雅格的手機響了起來。
“喂,媚姐,最近好嗎?哦,莊總啊,還沒有消息,得催一催呀?啊?請他吃飯?哦,好的,我待會兒打電話約他。”
掛了電話,王雅格撥通了莊總的電話,“莊總,您好!我是王雅格,不好意思,打擾了!我想問一下,您那位教育局的朋友怎么說,要不請他一起吃飯,您看行嗎?”
“行!那就明天晚上吧!”莊總回答得很干脆。
“您看在哪里方便呢?”王雅格沒想到這么順利就可以約到他,不禁有些喜出望外。
“我明天告訴你地址?!鼻f總匆匆掛了電話。
王雅格張開的口只好慢慢合上。
楊大同忍不住說:“別是騙吃騙喝吧?”
“看看再說,總得試一試,這錢不花,怕以后后悔。努力了,就算不成功,也就死心了?!?p> 王雅格繼續(xù)坐在電腦前,順手點開QQ微博,不知不覺間進入了高易惟的微博。她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他一直都有發(fā)微博的習慣,講的都是關(guān)于誠信和辦事效率的問題,看來對工作真的非常上心。
“好一個回到原點?!币粭l特別的博文引起了她的注意,“回到原點”是這一年廣東的高考作文題目,于是她留意了他發(fā)這條博文的時間,突然愣住了:這是一起K歌那天之后發(fā)的,在說我們嗎?哎呀!不要胡思亂想,少抬舉自己了,對他來說,我沒那么重要。
“嘀嘀嘀嘀嘀——”王雅格捧著手機,走進房間,在床邊坐下來,這才點開短信看。
“在干什么?我好想你呀!”她看到了令她心跳加速的話。
你就不能正經(jīng)點嗎?想我?憑什么我現(xiàn)在還要相信這種鬼話!王雅格暗暗叫苦,噼里啪啦回了短信:“真的想我嗎?你要是突然出現(xiàn)在我面前,我就相信?!?p> 很快,他回了短信?!拔沂钦娴暮芟肽悖晌乙彩钦娴淖卟婚_呀,老家的朋友要過來,讓我?guī)兔β?lián)系醫(yī)院的醫(yī)生,準備給他兒子做手術(shù),今晚得好好聊聊,了解一下情況。”
好吧,高易惟,你永遠有這些正經(jīng)事要忙,你永遠有幫不完的忙,我的大善人,你也幫我王雅格一回吧!王雅格快速回了短信:“那你也幫幫我吧,明天我得請莊總吃飯,探探口風,我表哥忙,你當我表哥陪我去唄,我一個人怕應(yīng)付不來?!?p> 按了發(fā)送鍵,她吐了吐舌頭。向他提要求,這還是頭一回呢,這是改性子了嗎?
以往,再怎么跟他花前月下,纏綿恩愛,王雅格也從來沒有要求他為她辦任何事情。
“好的,明天聯(lián)系。我朋友過來了,晚安,早點休息?!?p> 王雅格靠著墻發(fā)呆。想我?突然想我?我可是24小時分分秒秒都想你呢!為了你這一分鐘的想念,我付出了多大的代價。王雅格,不要再受蠱惑了,你現(xiàn)在只是非常需要朋友而已,他只能是朋友。
一股煩悶突然涌上心頭,王雅格“嘭——”地一聲倒頭就睡。
第二天下午,才4點多鐘,高易惟已經(jīng)守候在樓下等著接王雅格,見他還提著準備送給莊總的好酒和好茶,她不由得臉上一陣火辣辣,“啊——我上次已經(jīng)給莊總送過禮了?!?p> “請人家辦事,多少要帶點手信,上次是上次,這次是這次。走吧!”
如同為孩子打點美好前程一般,高易惟領(lǐng)著王雅格上了的士,向約好的酒家出發(fā)。
人情世故對于高易惟來說,只不過是小菜一碟。在王雅格看來,這是從大家族走出來的人所特有的能力,這令他散發(fā)著無以倫比的魅力。
“你得說是我表哥哦!”她傻傻叮囑著。
“我知道。”他一臉的認真和嚴肅,“昨晚我是說真的,如果不是遇到朋友這么重要的事,你叫我過來,我就一定會過來的。”
王雅格微笑著不做聲,她享受這種話,卻不敢再相信這種話。
莊總只身一人到了酒家,“陸科長出差還沒有回來?!?p> 王雅格有些失望。
“沒關(guān)系,您能賞臉就已經(jīng)萬分感謝!”高易惟不愧是見過世面的人,趕緊招呼莊總?cè)胱?,請他點菜。
莊總點菜倒也客氣,高易惟見他沒點什么值錢的菜色,最后讓服務(wù)員加了上等海參和鮑魚湯。
三個人吃得有點悶。高易惟時不時給莊總夾菜斟茶,詢問莊總一些家長里短的事,很是貼心周到。
“莊總,雅格調(diào)動的事就拜托您啦!”高易惟覺得時機差不多了,這才道出今晚的主題。
“放心!放心!等陸科長回來,我就把雅格的檔案交給他,之前通電話已經(jīng)先介紹過了,他答應(yīng)回來就騰出時間見我?!?p> “太感謝了,需要怎么打點還請您到時候指點一下我們?!备咭孜┱f。
“哦,會的,會的?!北绕鹪谒纠?,莊總的態(tài)度明朗了許多。
有高易惟撐場面,本來就是公關(guān)白癡的王雅格顯得更加傻乎乎,不僅只知道干坐著,還時不時開小差:怎么這么厲害呢?話說得真是適時。
吃完飯,見莊總有了離意,高易惟趕緊買了單,提著酒和茶,緊跟著莊總,在他鉆進車門之際,趁機打開另一側(cè)車門,把禮物放到車里面。
“怎么還這么客氣?”莊總客套了兩句,沒再多講,開車走了。
王雅格長長舒了一口氣,仿佛剛才用心招呼莊總的人是她。
高易惟和王雅格誰也不急著回去,他提著她的背包,倆人沿著人行道慢慢走著。
還能這樣肩并肩一起散步,這是王雅格不敢再奢望的事情,然而人生太奇妙了,她感覺自己對他的依戀像是與生俱來的,只有站在他的身旁,才有一種實實在在活著的感覺,這令她找回了久違的安心。
“我看這事不一定有譜?!备咭孜┱f著,見王雅格差點跟面對面走來的行人撞個滿懷,一把將王雅格往自己身邊拉,“小心點!”
即使聽到這樣的忠告,她也并不沮喪,此時,她只知道這樣跟他走下去很幸福,很安然,別的什么都不重要,冥冥之中,她感到好運已經(jīng)在向自己招手,高易惟的氣息令她對此確信不疑。只是,讓他破費這件事叫她感到難為情,她清醒地記得,自己并不是他的誰,“剛才請客的錢……”
話還沒講完,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什么?等一下?!彼_始講他的電話。
聽他的語氣,直覺告訴王雅格,是那個女人打來的,她還是不愿意承認那是他的老婆。
“嗯,一會兒就回去?!彼f話的聲音很平淡,甚至有些冷漠,停頓了一下,他又換了一種語氣,嗲嗲的,似乎在跟小孩子說話:“哦,好咯,你們先看,乖乖的咯,我回去再看。”
王雅格熟悉這種口吻,他跟她講話,也常常采用這種語氣,寵溺指數(shù)高到爆表。對于他剛才對兩種截然不同的語氣的運用,她感到非常滿意。
“小洛在幼兒園畢業(yè)典禮表演節(jié)目,讓我回去看看錄影?!碧崞鸷⒆?,高易惟面帶笑意。
她知道,他是愛孩子的。
他沒有提及那個女人,她更加滿意了。但這種滿意還維持不到一秒,她又暗自在心里狠狠捶了自己一拳:醒醒吧,王雅格,他最終還是要回去的。醒醒吧!
“你要是忙,就趕緊回去吧。”她明白自己該這么做。
“早著呢,那么早回去干嘛!沒什么事忙。”正如她所期待的,他并沒有急著要回去。
不知不覺,他們走進景色怡人的街心公園。
走累了,高易惟帶著王雅格來到綠茵閣餐廳,面對面坐著。
王雅格暗自歡喜,終于可以好好端詳他了,但她偽裝得很好,悠閑自在地晃著杯子,細細品味他特地為她挑的玫瑰花茶。
“那一次,我以為你真的討厭我了?!彼_始試圖重提往事。
“過去的就算了吧,其實,現(xiàn)在這種感覺最舒服,可以這樣面對面安心地喝茶,最自在了?!蓖跹鸥癫恢朗窃谄垓_他,還是在勸誡自己。
“不,不是的,我相信我們的感覺都在的,只是這樣一起喝茶不是最好的?!彼@然不贊同她的說辭,“那時候你不理我了,我本來想湊些錢讓你去買套房子,可是你一直恨我,后來我就放棄了,我不知道該怎樣做,我是真的以為你不要我了?!彼娜绮粻€金舌這回顯得有些笨拙。
王雅格盯著壺中的玫瑰花發(fā)呆。是啊,你放棄了。恨你?難道不是因為愛你嗎?描繪藍圖的是你,當了逃兵的也是你,你來了,又走了,只給我留下更多的流言,沒有別的。
高易惟握住她的手,懇切地看著她。
她把手抽了回來?!澳憔湍菢酉Я?,三年了,我好不容易才構(gòu)筑起一個堅強的堡壘,你可能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將它毀掉,但是你不能再這樣了,我已經(jīng)沒有多少力氣了。像幫助你其他朋友那樣,做個哥哥幫幫我,好嗎?”她不想跟他翻舊賬,包括他有了第二個女兒這個事實。
“我會一直陪著你的。”他的意思顯然跟王雅格不同。
任憑高易惟怎樣真情告白,王雅格就是不愿進入他導演的角色中,她調(diào)皮地轉(zhuǎn)換了話題:“你說,要是沒錢了睡公園應(yīng)該不錯吧?現(xiàn)在不是很興在野外宿營嗎?我看不錯!”
“那可不行,你要是睡公園了,我還得費勁在你旁邊保護你呢!”他只好跟著打趣。
“哈哈哈哈哈!”她開懷大笑,繼而輕啜一口花茶,像個不容侵犯的女孩。
“對了,那天你說要帶我去云臺花園玩的,又給空頭支票了吧?”她佯裝責怪他。
“哎呀!你老說我給你空頭支票,你給我點時間行不行呀?那個地方好像太小了,要不改天我們?nèi)ジ猛娴牡胤脚?!”他如往常那般,對著她像哄小女孩一樣?p> 王雅格輕笑,只當這是說笑而已。
喝完花茶,他們在公園里穿行,走得極慢。她能感覺到他靠得很近,近得他的氣息幾乎點燃她心里的火星,只是她心里明白,時間很快就會過去,他又將變回一個父親的角色。
“太晚了,你回去吧?!彼⒉簧萃退厝?,陪得了一時,陪不了一世,現(xiàn)在對自己狠一點,以后才不至于太痛苦。
“不行,我得送你回去才放心!”
得了吧,那天晚上在文哥面前是怎么說的!王雅格真想狠狠給這個男人一拳,結(jié)果還是默默地鉆進高易惟打開的車門,任由他也坐了進去。
糾結(jié)了半天,她掏出錢包來,“請莊總的錢……”
他狠狠瞪了一眼,“收起來!”一邊搶過錢包,放回她的背包里。
夜色在她的眼里漸漸變得迷離,她感覺這一切像在做夢。他變了,比過去在乎她了。
到了樓下,她轉(zhuǎn)身看著他,“你回去吧!”
“行,我就不進去了?!备咭孜┯行擂?,他也明白這是廢話,自從他結(jié)婚以后,除了王琛瑞,他們再沒見過彼此其他家人。
王雅格剛要轉(zhuǎn)身,高易惟突然捧起她的臉,小心翼翼在她額頭輕輕印下一個吻,然后示意王雅格開門?!澳氵M去,我才走?!?p> 她有些混亂,他初次輕松將她俘虜?shù)那榫蚌畷r浮現(xiàn)在眼前,那也是這樣一個克制卻飽含深情的吻,令她義無反顧地投進他的懷抱,從此再也無法抽離。那時候她剛剛走出圍城,感覺自己正被整個世界唾棄,他卻將她捧在手心里,給予她一個比她的生命更貴重的輕吻,她沒有理由不相信那是真愛。況且,他們有過年少的那支塑料玫瑰花呀,他說過這支花永不凋謝。
王雅格享受這種感覺,這令她覺得自己是個女王,又是個被寵愛的小孩。但她很清楚,除此之外,不該再奢望什么。
只要他生活得幸福,做個妹妹遠遠看著他就可以了。就算他說的是真的,我才是他的真愛,可是真愛不一定要不顧一切,越靠近,美好越可能蕩然無存。
王雅格走上樓梯,也不開燈,在黑暗中緩緩行走。自從高易惟跟那個女人結(jié)婚以后,她就跟黑暗結(jié)緣,喜歡在黑暗中呆著,而在那之前,她尤其怕黑,連睡覺都要開著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