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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雨天的故事

煙雨天的故事

夢落沉心 著

  • 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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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0-05-04上架
  • 12158

    已完結(ji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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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青色等煙雨

煙雨天的故事 夢落沉心 12158 2020-05-02 14:51:20

  那一年,仍是云國江山。在那江南水鄉(xiāng),有座名為雨鎮(zhèn)的小鎮(zhèn)坐落在這一隅。雨鎮(zhèn)在四方遠(yuǎn)近聞名,都源于在雨鎮(zhèn)里,生活著一家著名的制瓷世家——林家。

  如今己是深冬了,雖然地處江南,但凜冽的朔風(fēng)還是將片片鵝毛雪花送到了這個偏僻的小鎮(zhèn)。秋天的收獲后,深冬的一場雪,宛如一床柔軟的棉被,讓整個雨鎮(zhèn)都進入了夢鄉(xiāng)。

  雨鎮(zhèn)的街上行人稀少,可唯獨林家大門口依舊熙熙攘攘。到了年底,來自各地的林家大主顧都會來到林家,償還一年來的欠款以及訂購來年的瓷器。林家的瓷窯依舊炊煙裊裊,一批批燒制好的瓷器被擺在一旁。每位來到林家的客人在離開林家之時,幾乎都會買下幾馬車的林家瓷器。

  “哥哥,帶我去堆雪人吧?!币粋€十六歲左右的女孩子蹦蹦跳跳地來到瓷窯,看著面前正埋頭燒制瓷器的林嵐風(fēng)說道。

  “你不見有多少人要我們林家的瓷器,不學(xué)制瓷也就算了。煙雨,現(xiàn)在去書房學(xué)習(xí)?!边@時,林家老爺來到瓷窯。他叫林云澤,同時也是面前這女孩子的爺爺。被爺爺一頓呵斥后,她垂頭喪氣地回到書房,先前的興奮也全然消失了。

  她叫林煙雨,這個名字的由來,還是因為母親生她的那天正好是個煙雨天。這并不是什么巧合,小鎮(zhèn)的名字一般。在雨鎮(zhèn),每年都有幾個月不間斷的煙雨。

  林煙雨在書房閑坐著,雖然家里住了不少人,但大多都是跟隨林正澤數(shù)十年的制瓷老師傅。住在林家府邸的林家人,其實只有林云澤,林煙雨,林嵐風(fēng)還有林煙雨的母親林舒云。林煙雨的奶奶早早就因病撒手人寰,林正澤的脾氣也從此之后變得暴躁易怒。而林煙雨的父親寒窗苦讀,在林煙雨出生的那一年進京趕考,最終一舉中第,成為皇帝欽點的狀元。最近幾年又被皇帝連連擢升,成為朝中一位舉足輕重的人物。

  對林家來說,家里有一位狀元,這當(dāng)然是件值得慶祝的事情。但對她來說,父親去了京城當(dāng)大官,這就意味著在她出生后的十幾年里,自己見到父親的時間只有每年的新年那短短幾天屬于父親的假期。但大多數(shù)時候,父親連這幾天假期都會選擇在處理積壓的文書中度過。

  “煙雨,爺爺讓你去瓷窯學(xué)制瓷。”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林嵐風(fēng)的聲音從書房外傳了進來。又催自己學(xué)制瓷了,她的心里不免升起一股煩躁。

  “你帶我去堆雪人,我就學(xué)制瓷?!彼伎剂艘粫岢鲆粋€有些撒嬌的條件。一陣短暫的沉默后,林嵐風(fēng)答應(yīng)了她的要求,林煙雨于是又滿臉笑容的和林嵐風(fēng)去瓷窯了。

  然而她臉上的笑容,只持續(xù)了很短的時間便在為瓷器拉胚時被無情的粉碎了。身為女孩子,母親從小教給自己的琴棋書畫針織女紅,她都能做的很出色。但她對制瓷似乎沒有一點興趣。然而,作為林家人,學(xué)會制瓷是必需的。哪怕是嫁入林家的母親也都被要求著學(xué)會一點制瓷技術(shù)。

  在拉壞了四五個瓷器坯子后,她才在哥哥的指導(dǎo)下拉出個形狀還算工整的小瓷碗。“煙雨,現(xiàn)在把瓷器放進去燒?!绷謲癸L(fēng)看著她剛制好的坯子說道。煙雨小心翼翼的將瓷碗坯子放入窯中,等待著瓷器燒制成功的那一刻。

  火苗在瓷器上歡快地舔舐著,留下一層淡白色的釉。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已經(jīng)了瓷器燒制尾聲了。在林嵐風(fēng)的指導(dǎo)下,她將燒好的瓷碗慢慢取出??梢粋€不小心,一聲清脆的碎裂聲響起,瓷碗落到地上才摔成了碎片。數(shù)小時的努力,隨著瓷碗的碎裂而頓時化為烏有。

  她望向林嵐風(fēng),眼中滿是可憐和委屈?!傲T了了,今天就先學(xué)到這里好了。”林尚風(fēng)無奈的搖搖頭。聽到這句話的林煙雨,臉上的可憐和委屈立刻被接下來的喜悅所替代?!叭ザ蜒┤死玻 彼謲癸L(fēng),歡快地跑到林家門外和哥哥一起堆雪人了。

  一陣春風(fēng)拂過,消融了冬天留下的積雪,也喚醒了沉睡的雨鎮(zhèn)。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雨鎮(zhèn)的百姓也開始了新一年的勞作,林家的門口,又傳出了轔轔的車馬聲。

  “爺爺帶我一起去嘛。”林煙雨拉著林云澤的衣袖撒嬌道。

  “煙雨不得無禮,在家里跟嵐風(fēng)好好學(xué)制瓷?!绷衷茲蓞柭暫浅獾?,隨后翻身上馬。在林云澤的身后,跟著幾車滿載瓷器的馬車。這幾車瓷器都是要長途跋涉送往全國各地的。若是平常,林煙雨肯定不會和爺爺一同受著舟車勞頓之苦。但今日的幾車瓷器和以往又有些許不同。這些瓷器,是要送去京城獻(xiàn)給皇帝的。今年父親連僅有的幾天假期都選擇在京城度過,一年多沒見過父親的林煙雨自然想去見父親一面。更何況繁華的京城一直都是她所向往的,可爺爺并沒有允許她的請求,他手中的鞭子抽打在馬上,馬發(fā)出一聲嘶鳴,拉著幾車瓷器緩緩離開了雨鎮(zhèn)。

  在與雷國的長期戰(zhàn)爭中,云國的數(shù)次失敗和妥協(xié)固然令朝中的大臣心懷不滿。但在上疏痛斥云國士兵的疲弱和皇帝無作為的同時,他們也不得不承認(rèn),自從將北方的六州割與雷國后,北方的戰(zhàn)事基本平息了。感受不到北方的硝煙,也沒有苛捐雜稅和繁重的徭役,幾乎所有的江南地區(qū),都在這種紛亂割據(jù)的時代中繁榮發(fā)展著。只是當(dāng)今天子不理朝政,卻酷愛收集各類奇珍異玩,做工精美的藝術(shù)品,這是令朝中大臣頭疼而無可奈何的事情。

  千里迢迢京城路,十?dāng)?shù)天的跋涉,林云澤的馬車進入了京城內(nèi)。道路兩旁滿是商人交易的談話聲和小攤販的吆喝聲。隨著一點點接近王宮,路旁的聲音也逐漸稀疏。在王宮大門外,兩位特使將裝滿瓷器的馬車運進王宮。林云澤望幾車瓷器漸漸遠(yuǎn)去,直到王宮大門重新閉合,他才轉(zhuǎn)身,朝著自己的兒子,林家唯一的狀元林正雷的府邸前進著。

  “父親,你怎么過來了?”林云澤邁進大門,坐在大堂的林正雷驚訝道,連忙起身迎接。

  “沒事,給皇帝上貢瓷器,順便過來看一下我們林家的狀元。正雷,最近有什么煩心事嗎?”林云澤向他關(guān)切問候道。

  “沒什么,只是….…”林正雷的目光朝桌上的那紙詔書看去,他想了想,還是選擇將這紙詔書遞給父親,隨后講起了這詔書的來由。

  或許是皇帝太過癡迷奇珍古玩了,今天早上的朝會,皇帝竟指名要天青色的青花瓷。這個突然的命令讓朝中大臣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縱是各位大臣博古通今,他們也沒聽說過天青色的青花瓷。

  后來聽皇帝的內(nèi)侍說,在朝會的前一天晚上,皇帝做夢夢到了天青色。于是心來潮想要天青色青花瓷,這個理由讓眾大臣啼笑皆非。若是以往皇帝要什么珍玩,他們還可從民間高價收購,可是這天青色的青花瓷……但畢竟是皇帝的命令,各位大臣也只能硬著頭皮接受了。

  “父親,皇帝可有重賞,你看這天青色的青花瓷……”林正雷向父親小心翼翼的說道。只見林云澤一張臉鐵青著,他瞪了林正雷一眼,便氣呼呼地離開了林正雷的府邸。

  “他當(dāng)這是染布呢!要什么顏色就有什么顏色嗎?”林云澤回到雨鎮(zhèn),在林家正廳里的自顧自罵道。

  雖然市面上存在一些彩色瓷器,但那些都是在瓷器燒制前用有顏色的彩料在胚上作畫,從而在燒制過程中讓瓷器出現(xiàn)一層釉彩。天青色的青花瓷,并不是指用天青色的彩料作畫而燒制出的瓷器,而是指在瓷器燒制過程中自然顯現(xiàn)出的天青釉色。但除知的幾種釉色外,想要人為控制或是制造新的瓷器釉色是極為困難的,林云澤查遍所有的瓷器古籍,都沒有天青釉的制法。

  換了多少種陶土,嘗試了多少種的燒制方法,林云澤已然數(shù)不清了。最近這一兩個星期,他的心情猶如這雨鎮(zhèn)的雨天一樣陰沉。

  “林煙雨!現(xiàn)在去和嵐風(fēng)學(xué)制瓷。”看到在堂中閑坐的林煙雨,他的煩悶便一股腦的撒在她的身上。

  林煙雨來到瓷窯,嵐風(fēng)也注意到了她的到來。”別傷心,爺爺只是為天青瓷的事情生氣而己,這幾個星期他心情一直都不是很好。“看到林煙雨的難過,嵐風(fēng)安慰道。

  “天青色的瓷器?瓷器不就只有那么幾種釉色嗎?”雖然林煙雨對制瓷不感興趣,但身為林家人,對瓷器的一些基本知識她還是有所了解的。在她的印象里,瓷器的釉色里似乎并不存在天青色,她不免好奇地問道。“誰知道呢,聽說是皇帝做夢夢到的。煙雨,還是先學(xué)制瓷吧。不然又要被爺爺訓(xùn)了。”林嵐風(fēng)說道。

  一場煙雨,悄無聲息的來到了雨鎮(zhèn)。淅淅瀝瀝的雨幕,宛如一帳輕薄如紗的卷簾,垂在林家瓷窯的門口。林煙雨站在瓷窯邊,耐心等待瓷器的燒制。她抬起頭,望向遠(yuǎn)處的天邊。

  一抹天青,暈染了整個雨鎮(zhèn)的天空,為這場煙雨天,增添了一份唯美。想必所謂的天青釉,就是這個樣子的吧。

  “林煙雨,把瓷器取出來,再燒就壞了?!庇隄u漸停了,如曇花一現(xiàn)般的那抹天青消失在雨鎮(zhèn)的天空,但她仍沉迷在剛才的煙雨天中。林嵐風(fēng)連著喊了她幾聲,她才反應(yīng)過來,匆匆忙忙將瓷器從窯中取出?;艔堥g,又一聲碎裂聲響起,瓷器掉在地上摔了碎片。

  給爺爺發(fā)現(xiàn)的話,肯定會挨一頓訓(xùn)斥的吧,林煙雨連忙將瓷器碎片一塊塊收拾好。屋漏偏逢連夜雨,正當(dāng)她收拾瓷器碎片時,林云澤來到瓷窯,他也聽到了剛才從瓷窯傳出的聲音。

  看著林煙雨忙亂的手腳,自然也知道了剛才發(fā)生的事情。他的臉上已顯出一絲慍色,正欲發(fā)作時,目光卻不自覺地移向地上的瓷器碎片。在看到碎片的那一刻,他的慍惱被無法抑制的驚喜所替代。他不顧隨時都有被瓷器碎片劃傷的風(fēng)險,從地上撿起一塊最大的碎片,離開了瓷窯。

  地上的瓷器碎片有什么特殊的嗎?林嵐風(fēng)和林煙雨緩緩下蹲,撿起地上的一片碎瓷片細(xì)細(xì)端詳。那抹天青,溶在了煙雨天中,順著微斜的雨絲,落在這瓷器上,給瓷器染上了一層淡淡的天青色。他們看著這天青釉的瓷器碎片,眼里滿是訝異。

  第二天一早,林云澤便帶著這片瓷器碎片去了京城。當(dāng)他將這片碎片獻(xiàn)給皇帝時,皇帝絲毫沒有因為瓷器的殘缺而有絲毫不滿,反而龍顏大悅,給林云澤賞賜了許多金銀財寶。等到林正澤回到家后,林家瓷窯便掛上了一塊新牌匾,牌匾上的“雨窯”二字還是皇親自揮毫寫就的。對林家來說,皇親的賞賜是莫大的榮耀。

  只是,皇帝在給林正澤賞賜的同時,也向他下了一個命令:半年之內(nèi)燒制一件完整的天青瓷。在林云澤看到那塊天青瓷碎片時他根本沒想太多,就選擇將這碎片獻(xiàn)給皇帝了。如今自己連天青瓷的制作方法都不知道,又談何燒制呢?哪怕是給了半年一件這樣一個看似極為寬松的條件,在他看來也是十分緊迫的。

  那個天青瓷是林煙雨燒出來的,她也自然受到了爺爺?shù)脑儐枴A譄熡陮⒛翘焖l(fā)生的一切都告訴了爺爺。對已經(jīng)燒了數(shù)十年瓷器的林正澤,林煙雨口中有關(guān)瓷器燒制的敘述如家常便飯一樣平常。只是這煙雨天……似乎是天青瓷的關(guān)鍵。

  “天青過雨”是最美的顏色,那是唯有煙雨天能燒制出來的顏色。然而,絕大多數(shù)瓷器是等不到煙雨天的?!疤烨噙^雨”卻要“雨過晴天”,大多數(shù)煙雨天中的青花瓷,又是等不到煙雨過后的晴天的。

  那一抹浪漫純凈的顏色,必須耐心地等待一場不知何時降臨的雨,才能夠在積云散去的朗朗晴空以天青的顏色出現(xiàn)。

  “煙雨,瓷胚都被拉變形了?!绷謲癸L(fēng)站在瓷窯的門外,不時對屋內(nèi)制瓷的林煙雨提醒道。

  “知道啦哥哥,我會做好的。”林煙雨的語氣中透露著一絲不耐煩。盡管林煙雨不喜歡瓷器,但好在她天資聰穎,在林嵐風(fēng)兩三個星期的教導(dǎo)下,林煙雨已經(jīng)可以獨立制作一些小器具了。雖說林煙雨想自己一個人制瓷,但她不時犯的小錯誤還是讓林崗風(fēng)忍不住提醒她幾句。

  煙雨天似乎特別鐘愛這江南一隅的雨鎮(zhèn),林煙雨正獨自一人在瓷窯里制瓷。一場煙雨天,就這樣和雨鎮(zhèn)不期而遇。天邊的那一色天青,宛如一位天仙,順著這場煙雨落到凡間,伴隨著淅淅瀝瀝的雨聲來到了林家瓷窯。

  都說天青色等煙雨,煙雨天已經(jīng)來了,那抹天青又在哪里?從她失手打碎那個天青瓷后,這兩三個星期來,她也沒能制出第二件天青瓷。畢竟是可遇不可求的珍品,不要說林煙雨,最近一段時間,林家最有經(jīng)驗的幾位制瓷老師傅在煙雨天都沒能制出天青瓷來。

  “哥哥我知道啦,我會好好制瓷的。”門外傳來一陣響動,林煙雨就算不回頭,也知道是林嵐風(fēng)過來指監(jiān)督自己的。但接下來,便是長時間的寂靜。若是平常,林嵐風(fēng)肯定會說自己幾句,但這次林煙雨的話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yīng)。林煙雨滿是疑惑,回頭望向窗外。

  他,身著一襲青衣,靜靜佇立在門外。

  “如金如錫,如圭如璧?!痹诳吹剿哪且豢?,林煙雨腦海浮現(xiàn)起了書中所學(xué)的這句話。雨水打在他的衣上,卻如荷上的水露一般順勢滑落,無法浸濕他的青衣半寸。他的眼神迷離,似乎在思考著什么,又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他,就像是跨越近千年的時光,從隱居于大山深處走出的名士一般,超凡脫俗,遺世獨立。

  面對這個不速之客,她本想大聲呼救的,但在那一瞬間,她的腦中變成了一片空白。喉嚨里干巴巴的,她忍不住連吞了幾口唾液。

  “你……是誰?”林煙雨開口說道,雨水沖淡了她的聲音,她的語氣顯得有些怯懦。

  他迷離的目光漸漸聚集在她的身上,似乎是聽見了林煙雨的詢問?!蔽医杏鹛烨??!彼み^頭,看向天空中那一色色淡去的天青。

  “就是那個?!彼纸忉尩馈?p>  他難道就是這煙雨天中的天青色?他寥寥幾語勾起了林煙雨極大的興趣。

  “別在外淋雨了,先進來跟我講講你的故事吧?!绷譄熡晗胱層鹛烨噙M來,卻被他婉言謝絕了。

  “多謝你的好意,但我不能進去?!彼f道。

  “可惜了,這場煙雨天走的太急,馬上又要回去了。”他轉(zhuǎn)過身,感受著漸漸稀疏的雨絲嘆道。

  “對了,還沒有問你的名字呢。”羽天青停頓了一下,背對著她說道。

  “我叫林煙雨。”她說道,話音剛落,羽天青便在蒙蒙細(xì)雨中,消失不見。

  天邊的積云化為流淌在青石磚上的雨水,羽天青也隨著這場煙雨的離去而消失。雨停了,剛剛發(fā)生的一切宛如一場夢,夢醒之后,一切如故。林煙雨剛出窯的瓷器,依舊是淡白的釉色,和這兩三個星期一樣,什么都沒有變化。這場煙雨天,平常的和以往的任何一次似乎沒有什么不同。

  “林煙雨,林煙雨......”羽天青正在自己的房間里,口中喃喃道。

  “天青,這次下凡沒有找到合適的附體嗎?”房門被推開,一個人來到羽天青的身旁說道。羽天青搖了搖頭,他身旁的這個人,正是天界管理委員會中專掌天界邊境的最高長官。用凡界的話來說,他就是把守城門的將士。天界有很多想要升仙的凡人和想要下凡的仙人,而這些人要得到出入邊境的資格,便要經(jīng)過他的審查。

  “天界多逍遙自在啊,何必要下凡受一世苦難呢?”他看向羽天青嘆道,語氣中帶著一絲同情和不解。

  “下一次煙雨天是什么時候?”羽天青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問了一句。

  “放心啦,我給你選的可是絕佳的位置。按凡間的時間來算,至少在接下來的三四個月都是煙雨天,現(xiàn)在你只用好好想一些合適的附體就行了?!遍L官回答道。羽天青聽到他的回答,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長官在說完這句話之后也匆匆回到天界委員會繼續(xù)他的審查了。

  進入暮春四月,煙雨天如約來到了雨鎮(zhèn),在這美麗的江南水鄉(xiāng)里住了下來,享受著這里的水光山色。雖然地處南方,但雨鎮(zhèn)從未遭受過各種水澇災(zāi)害。雨鎮(zhèn),仿佛一位溫柔靜淑的女子,每一次猛烈的滂沱,在她的面前都褪去了暴戾的本性,化為了一場場綿綿的細(xì)雨。

  接下來的兩個月,林煙雨每天都能見到身著一襲青袍的羽天青。和他數(shù)次的交談,讓林煙雨漸漸了解到這個隨煙雨天而來,又隨煙雨天而去的羽天青背后的故事。

  羽天青在很久很久以前,連他都記不清楚是多久的時候,就已經(jīng)位列仙班,成為天界里的一名神仙了。修仙的過程是艱難的,升仙的心情是喜悅,成仙的生活是單調(diào)無趣的。千年一瞬滄海桑田,多少個日月在他眼前走過。天界的生活仍如他初來的第一天一樣,一日日重復(fù)上演著。平淡的如同沒有味道的白水,平靜的如同沒有波瀾的大海。

  他本是龍王之子,被父親遺棄在凡界后他拼命修煉。上天讓他如愿以償,成為天界中的一名神仙。在獲得了無邊的法力和與天齊壽的長生時,他也失去了樂趣。每天他都十分想念以往那段在凡界的生活,那是他最充實的一段時光。

  有很大一部分神仙,下凡只是為了尋歡作樂的。為了杜絕這種現(xiàn)象,在每位神仙下凡的第一世,都要在凡界找尋一樣除人之外的凡界物附于其上,度過苦難一生。被附身的凡界物稱為“附體”,而附體的時間長短,取決于之后幾世的人壽長短。所以像蚊蚋蜉蝣這一類朝生夕死的凡界物,大都不是神仙們所愿附身的對象。在短命的凡界物和苦難之間,大家選擇了苦難。但在活物和死物之間,大家又都選擇了活物。死物并不是指死去的凡界物,而是對凡界各種植物和無生命器物的泛稱。死物雖然可以比活物生存數(shù)十倍甚至百倍千倍的時間,但卻是一種將自己命運交于他人手中的危險行為。想要度過死物的一生,可能要為此等待千百年,承受那名為寂寞的苦難。好在相比于活物,死物的附體有多長時間便可計入多少人壽,而不像活物那般若中途夭折則前功盡棄。

  獲得下凡尋找附體的時間是短暫的。羽天青的父親,掌管行雨職能,他也自然選擇了雨天作為附體時間。和其他神仙相比,他有很多可以選擇附體的時間。但他也是不幸的,在雨天,活物大多都躲藏起來,想要尋找一個合適的活物附體并不容易。滿眼望去,雨天所見的都是無人問津的死物。他并不是沒有考慮過死物,但之前的一位和他同行的神仙選擇將自己附身在瓷器上,卻只活了短短幾十秒。在回天界記壽的時候,那位神仙哭了很久很久。

  林煙雨的目光忍不住瞄向角落的那一堆天青瓷碎片,想必瓷器上的那抹天青便是羽天青口中那位倒霉的神仙吧。她的內(nèi)心不免升起一陣?yán)⒕?。聽羽天青說,每位神仙下凡尋找附體的時間都十分有限,羽天青也只有凡界的半年時間來尋找附體。而那位倒霉的神仙,在選擇附身的那一刻,只剩下了最后三天的時間,不然他也不會那么急的找一件瓷器就附身了。

  每一場煙雨天,羽天青都會站在林家瓷窯的門外。他每次都會向林煙雨講一些天界的故事。那些遠(yuǎn)在三皇五帝就已存在的神話,那些僅在《山海經(jīng)》中才有過只言片語記載的妖神。都在羽天青的講述中活靈活現(xiàn)的呈現(xiàn)在她的面前。在無趣的制瓷過程中,他的講述成為她唯一的樂趣。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林煙雨開始期待著每天的煙雨天,開始期待著每天的煙雨天能夠在雨鎮(zhèn)停留的更久一些,開始期待著煙雨天中,林家瓷窯外的那聲響動。連續(xù)數(shù)月的陰雨,帶給人的不應(yīng)該是連綿不絕的哀傷么?但雨鎮(zhèn)數(shù)月的綿綿煙雨天,卻是林煙雨最開心的一段時光。

  這天氣的變化莫測,哪里是我們平凡人所能掌握的呢?想看到純凈的宛如被雨洗滌過的天青色,就只能耐心地等待一場煙雨,就如同我只能被動而安靜地等待不知何時才能出現(xiàn)的你。

  每天來到雨鎮(zhèn)的煙雨,總是匆匆地來,又匆匆地走了。沒有雷聲,沒有風(fēng)聲,甚至連雨聲,都微小的難以察覺。它悄悄地來,留下一地潤濕的青石磚,又悄悄地離去。而唯有林煙雨,知道瓷窯門外的那聲響動,是煙雨天到來的標(biāo)志,仿佛是和誰的約定一般。

  在沒有煙雨天的其他時間里,她的等待漸漸變成了思念。哪怕知道自己每天都能見到他,但只要他消失一秒,這份思念還會不由自主的一點一滴聚集起來,化為了一針一線,化為了一只天青色的煙荷包,化為了煙荷包上,那一針針繡出的“羽天青”三字。

  “這......是給我的?”羽天青看著這個站在屋檐下的女孩子,他的聲音清冷,但絲毫沒有一種令人難以接近的,高傲的感覺。林煙雨還是第一次走出門外,她伸出雙手,掌心中正是那只繡好的煙荷包。

  “嗯。”她的頭低垂著,雨中的微涼緋紅了她的臉頰。

  羽天青從她的手心中接過煙荷包,他的嘴張了張,本想說些什么??墒怯晖A?,堆積在嘴邊的話語也隨著這場雨的結(jié)束而戛然而止。

  一個月后的一天,林家正廳的一陣躁動引起了兩位家仆的嘆息。

  “老爺又在發(fā)脾氣了,哎,不知什么時候才能消停啊?!闭龔d的門緊鎖著,但仍能清晰地聽到從里面?zhèn)鞒龅乃|西的聲音。從他們來到林家開始,兩位家仆就不知道見過老爺發(fā)過多少次脾氣了。從來沒有人能夠制住他的脾氣,每每見到老爺發(fā)脾氣,兩位家仆也是無可奈何。

  今天一大早,就有一輛裝飾華貴的馬車停在林家門口。兩位家仆以為是哪位大主顧前來光顧,特意上前迎接,可走下馬車的卻是一位戴著烏紗帽穿著官服的朝廷官員,身后還跟著兩位手捧詔書的侍從,他張口便要見林家老爺林云澤。面對朝廷官員,兩位家仆不敢怠慢,誠惶誠恐的帶著這位官員來到正廳來見老爺。

  官員和老爺?shù)降琢牧耸裁?,兩位家仆也不甚了解。只是老爺出門送官員離去的時候,他們分明看到了老爺臉上難以掩飾的憤怒,等到老爺回到正廳時,他就開始摔東西了。

  兩位家仆正說著,林云澤便摔門而出,徑直離開了正廳。任憑兩位家仆如何勸說,林正澤也充耳不聞,回到自己的寢室里了。

  看著遍地狼藉的正廳,兩位家仆搖了搖頭。他們一點點收拾著散落在地的書籍,將傾倒的書架扶正,掃走被老爺摔壞的瓷器。

  “這里是遭賊了嗎?這是怎么回事?”林煙雨也聽到了從正廳傳來的動靜,連忙跑過來。看著亂糟糟的正廳驚訝道。

  “老爺剛剛發(fā)火,在正廳里摔東西呢?,F(xiàn)在回到寢室了,估計還在生氣呢?!币晃患移蜕锨案譄熡暾f道,林煙雨朝正廳四周望了望,到處都是被破壞的痕跡,她猶自惋惜著。這時,桌子上的一紙詔書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拿起這紙詔書,詔書上的內(nèi)容讓她明白了爺爺生氣的原因。她來到爺爺?shù)膶嬍彝狻?p>  “爺爺?!绷譄熡贻p聲喚道,但這聲話語,得到的卻是一句怒不可遏的咆哮。

  “林煙雨!快去給我制瓷去!”林云澤大聲喊道。看樣子,爺爺現(xiàn)在的心情肯定很煩躁吧。她的手中緊緊捏著那紙詔書,回到了林家瓷窯。

  今天早上,京城便派了官員來林家催促了,那紙詔書上正是皇帝親自下的命令。詔書里滿溢著皇帝對天青瓷的盼望和他的急切。才過了三個月的時間,皇帝就沒有耐心了,不僅派官員前來林家催促,還在詔書中寫明了逾期的懲罰。要在這陰晴不定的天氣中制出天青瓷本就讓爺爺頭疼了,現(xiàn)在又來了皇帝的催促,如今的林云澤,肯定是焦頭爛額了。

  她站在瓷窯前,一個瓷瓶正在窯中燒制著。天青瓷嗎?一想到天青瓷,她的腦海中便會浮現(xiàn)出羽天青的身影。聽說,每一個天青瓷里,都住著一位神仙,天青瓷里寄托的是一位神仙一世的生命。但羽天青......她又回憶起過去和他的時光,雖然很短暫,可她真的不想讓羽天青成為自己手中的天青瓷。她想讓每一個煙雨天里都有羽天青陪伴著自己,而不是淪為皇帝的玩物??墒?.....林煙雨在心中掙扎了許久。還是不讓他來這里了吧,畢竟羽天青也要時間去尋找他下凡用的附體,反正來到凡界尋找附體的神仙又不止他一個,想要做天青瓷什么的應(yīng)該還是做得出來的吧。

  門外,又傳出了那聲熟悉的響動?;蛟S,剛剛的想法會讓自己在接下來的幾個月里都不會聽到煙雨天中,這曾經(jīng)令她日夜期盼的聲音了。她的心中已經(jīng)做出了決定,林煙雨緩緩轉(zhuǎn)過身,羽天青依舊靜靜佇立在雨中,臉上帶著一絲微笑。

  “林煙雨,今天又發(fā)生了好多有趣的事情呢?!庇鹛烨嗫粗羰瞧匠?,林煙雨肯定會興奮的倚靠在窗邊,聽著羽天青講述著天上發(fā)生的那些逸聞趣事。但現(xiàn)在的她只是望著羽天青,她的眼中滿是茫然,本該說出口的話被她一點點埋藏。這場煙雨天,落下的好像不是細(xì)密的雨滴,仿佛將天上的積云都落到了地上,一點點匯聚到她的臉上,成為無法消散的陰沉。

  “林煙雨嗎,你怎么了?”只是她短暫的沉默,羽天青便察覺到她的異常,急切地問道。

  “羽天青,我......我有話想對你說?!笔沁@落雨聲的緣故,讓他聽不清她的聲音嗎?她的聲音是那樣輕,輕的連這雨中的微風(fēng),都能將她的話語吹的凌亂不堪。

  羽天青的臉上滿是疑惑,似乎在等待著她接下來的話。

  “羽天青,可以......可以請你不要過來這里了,好嗎?”明明是自己下定決心作出的決定,明明是已經(jīng)鼓足了自己全部的勇氣說出的這句話??伤倪@句堅定的決心在他的面前,卻被這空中的雨絲漸漸化,只剩下了一句無力的請求。

  “為什么?”羽天青問道,他知道,林煙雨說出這種話肯定是有原因的,或許是自己的苦衷。但她不能說,如果讓羽天青知道了詔書中的事情,他肯定會毫不猶豫的附身在自己身后的這個瓷瓶上。而這,也是林煙雨最不愿見到的一幕。

  淅淅瀝瀝的雨滴,帶著些許酸楚,落在她的心中,泛起了一圈圈的漣漪。復(fù)雜的思緒在雨中搖擺著,漸漸散落一地,化為無法述說的真相。

  “沒什么,只是這幾天我太忙了,所以可能不會在這里繼續(xù)制瓷了?!绷譄熡晔切χf道,她的笑容或許能夠瞞住眼前的羽天青,但是卻無法瞞住自己心中的無奈和悲傷。

  “而且,你不也是要在凡界找一個附體嗎?時間也沒有多少了,祝愿你能找到一個合適的附體。”林煙雨最后說道。

  這場煙雨天,走的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早,連林煙雨的最后一句話都未能說完,就匆匆離開了雨鎮(zhèn)。林煙雨看向身后剛燒制好的一只瓷瓶,依舊是淡白的釉色,三個月的煙雨天,她依舊沒能夠燒制出一件天青瓷器。

  連綿的雨天終究還是會讓人感到哀傷的吧。在那之后,羽天青曾試著去其他地方尋找合適的附體,但在這煙雨天中,所見的都是一片死寂,一片荒蕪。數(shù)天的尋找之后,他最終還是回到了雨鎮(zhèn),回到了林家瓷窯。

  “天青瓷,天青瓷......”盡管林家瓷窯的門窗緊閉著,但羽天青仍能聽到從瓷窯里傳出的,來自林煙雨的聲音。她是要做天青瓷嗎?可她之前從未和自己說過這件事情,聽到她的聲音,羽天青無意識地向林家瓷窯的大門的方向跨了一步。只是右腳跨進了屋檐下,他的腿便迅速消失著。腿上的異常讓他立刻感到了不對勁。他連忙回到雨中,不小心摔了一跤。急急忙忙的,羽天青離開了林家瓷窯。

  從那以后,林煙雨似乎總是幻聽。每一場煙雨天,她都能聽到門外傳來的一聲響動。但每次望向窗外,映入眼簾的卻是細(xì)密的雨簾。遠(yuǎn)處天邊的那抹天青色,被這場雨一點點的模糊,變得若隱若現(xiàn)。

  那一次,林煙雨分明聽到門外的那一聲響動,如此清晰的一聲響動。她急忙推開大門,看到的依舊是一片煙雨。只是,林家瓷窯屋檐下的臺階上,留下了一絲難以察覺的天青色。

  當(dāng)羽天青回到天界時,便來了一封天帝的詔書。由于凡界的云國皇帝不理政事,淫于玩樂。因此天帝讓下界大旱三年以示懲罰。羽天青看著這封詔書,眼前恍惚了一下,最后竟昏倒在地上。

  沒想到,那一次前去林家瓷窯,竟成了最后一次。如今他只剩下三個月不到的下凡時間了,卻突然告知自己下界要大旱三年。這次下凡的機會過去之后,再等下一次的機會的話至少也要三五百年后了。對羽天青來說,這數(shù)百年時間不過彈指一揮間。但對她來說......他知道壽命短暫的凡人,三五十年的時間足夠改變他們,更不要說三五百年了。

  當(dāng)羽天青清醒過來時,他已經(jīng)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了。邊境長官正在自己坐在自己的旁邊。

  “羽天青,有個壞消息要告訴你?!边吘抽L官開口說道,長官的臉上顯出一絲凝重。

  “不用了,我已經(jīng)知道了?!庇鹛烨嗟穆曇粲行┑吐?,哪怕長官不說,他也知道長官帶來的是大旱三年的消息。下界三年大旱,將他這次的下凡機會幾近化作泡影。長官嘆了一聲,對他的情況也是深表同情。

  “天帝要下界大旱三年,這之后都不會有雨天了。要不提前結(jié)束這次機會吧,我去申請讓你下次下凡的時間提前五十年。”長官安慰道。羽天青搖了搖頭,在他看來,哪怕是少了五十年的等待,自己依舊要等上數(shù)百年。于他可以說無濟于事。

  “我還有多少下凡的時間?”羽天青問道。

  “嗯......應(yīng)該只剩下兩個多月了。不過還是建議你提前結(jié)束這次機會吧?!甭牭秸乒艿倪@句話,他點了點頭。隨后向長官告別,徑直來到了父親的龍王宮。

  父親同樣也知曉了下界大旱三年的消息,在他的桌子上,放著那塊能呼風(fēng)喚雨的龍王行雨令,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他都不會再碰這塊行雨令了吧。父親看向眼前的羽天青,他的眼中同樣滿是無奈。原本為羽天青特意申請的下凡時間,卻因為天帝突來的詔書而夭折了,望著羽天青眼中失落的神情,他又怎能不為之感傷呢?作為羽天青的父親,他也只能在一旁安慰他。

  這兩個月,羽天青每天都會去龍王宮和父親說一些話,和父親聊起下凡尋找附體時這三個多月的所見和經(jīng)歷。對下凡的所見所聞,羽天青講了很多很多。雖然僅僅才三個多月的時間,但他所感受到的,遠(yuǎn)比他在天界數(shù)千年的生活經(jīng)歷要多得多。

  可他,還是沒選擇放棄剩下的下凡時間。就連父親也在勸他放棄剩下的時間重新申請機會,這是最明智的選擇,但羽天青仍舊無動于衷。

  “只剩下最后三天時間了,不重新申請的話也無所謂了。還是在下次機會到來之前,想想接下來選擇什么附體吧?!眱蓚€月后的一天,當(dāng)父親跟羽天青說完這句話之后,他來到了宮殿后的后花園。剩下這兩個多月的時間,他聽羽天青講了很多很多,在羽天青的話語中他了解到這次下凡機會對他的重要性。可是他只是龍王,他不是天帝。它并不能違逆天帝的旨意。想到這里,他嘆了口氣。

  父親走了,羽天青看著父親桌子上的那一塊龍王行雨令,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

  也許是上天聽到了林煙雨的話吧,在幾場沒有羽天青的煙雨天后,雨鎮(zhèn)就沒有一滴雨水了。反常的大旱讓每位雨鎮(zhèn)的百姓都焦躁不安,當(dāng)然也包括林家。

  “老爺,天旱了!”家仆來到林家正廳,向坐在椅子上的林云澤說道。林云澤同樣十分焦躁。作為雨鎮(zhèn)的大家族,林家的家底還是足以應(yīng)對這次干旱的。只是這天青瓷......沒有了煙雨天,制作天青瓷就變成了一件遙不可及的事情了。

  “煙雨,還是回房歇一會吧?!绷质嬖埔淮笤缤崎_瓷窯大門,望見林煙雨燒制瓷器的聲音,來到她的身邊擔(dān)心道。林煙雨的母親林舒云同樣也十分焦急,自從大旱來臨后,林煙雨每天都把自己關(guān)在瓷窯里,燒制一個又一個的瓷器。

  “娘,我要等天青?!绷譄熡贽D(zhuǎn)過頭對母親說道,她的臉上滿是堅定的神色。

  “別傻了,天青怎么會來呢?雨鎮(zhèn)現(xiàn)在一滴雨都沒有,以后都見不到天青了?!绷质嬖骑@然沒有聽懂林煙雨話中“天青”的意義。但不知為什么,聽到母親的這番話,林煙雨的眼眶漸漸濕潤,她的心仿佛被什么東西揪了一般難受。她沒有再說什么,回過頭又看向窯中的瓷器。

  其實在林煙雨對羽天青說出告別的那一刻,她就對自己的那個想法生出了一絲悔意。但木已成舟,此時的羽天青再也不可能回來了。

  在這無雨的晴天里,看似云淡風(fēng)輕。實則充滿了等你不來的愁苦,等待的過程是漫長的??墒?,一想到你如天青般的美好,我便滿懷希望,心甘情愿的為之等候。

  哪怕在這遙遙無期的大旱里,她依舊等待著羽天青的到來。有多少次,她幻想著今天會有一場永不離去的煙雨天。但一想到今天又是一個萬里無云的晴天,她的鼻翼漸漸濕潤,卻連一滴淚水都沒有。

  她驚訝的抬起頭,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一絲絲微斜的雨絲穿過窗戶,落到她的臉上。

  淅淅瀝瀝的雨聲,伴隨著一聲熟悉的響動落到了林家瓷窯。在過去的兩個月里,她的腦海中不知浮現(xiàn)多少回這樣的聲音。她轉(zhuǎn)過身,看到的是那一襲青色的長袍,一個熟悉的身影。

  兩個多月的等待,沉淀了太多的話語。有多少話是想要向羽天青傾訴的,林煙雨已然記不得了。她說了很久很久,煙雨天似乎靜止在了雨鎮(zhèn)的上空。羽天青靜靜地看著她的面容,等到林煙雨的最后一句話說完時,耳邊仍舊能傳來微弱的雨聲。

  “林煙雨,我有一份禮物要送給你,先閉上眼睛好嘛?”羽天青看著林煙雨說道,他的臉上露出一絲釋然。

  林煙雨閉上了眼睛,但接下來的卻是死一般的寂靜。只是連一分鐘的時間都沒過去,林煙雨就睜開了眼睛,看到的便是羽天青漸漸消失的身體。只見他的身體,化為了一縷縷天青色的煙霧。

  “不要!”林煙雨暗含著,不顧一切地沖向了羽天青,她伸出雙臂緊緊抱住了羽天青。

  “再見,林煙雨?!痹捯袈湎?,羽天青徹底消失在她的雙臂中。

  雨停了,林家瓷窯中的那個瓷器,浮現(xiàn)出了一層浪漫純凈的天青色。他的美麗,是凡間的任何詞語都無法描述的,宛如是天上無意間落下的驚喜一般。

  我曾在不經(jīng)意間見過你,從此我的余生都為了你。

夢落沉心

萌新寫手,若有不足請多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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