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覺吧?”何夕躺在沙發(fā)上玩手機,聽到開門聲,聽到腳步聲。
“何夕,疼嗎?”陳寒看著她,好似無比安逸般,卻又好似躊躇不安般。
“不疼?!倍歼@么多年了,怎么還會疼呢?
“讓哥抱抱吧。”陳寒想到了許多年前她趴在他背上,為了那個人喊他哥,為了那個人跟他撒嬌。
“過來?!焙蜗ψ似饋?,當真抱了抱陳寒,把下巴抵在他肩膀上,輕聲說:“哥,你說世上怎么會有他那樣的人???”
“不知道?!标惡嗣p柔的頭發(fā),想到剛才那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男人,漏出一抹狠厲之色。
“我也不知道?!?p> 陳寒沒說話,因為他看的太清了,他知道何夕為什么傷心,也知道何夕為什么裝作開心,還看透了她從未走出來的心。
“哥,我好希望當年你沒有給我打那通電話?!钡俏腋M?,我不要喜歡他。
他沒有回答,“過兩天要過生日了吧?我陪你過完了再回去吧?!?p> “我……”,猶豫了一下,把剛準備脫口而出的我習慣了自己過給咽了回去,改口道:“好。到時候我把女神也叫來,怎么樣?”
“……”算是默認了。
“哥,他最近為什么總是來我家?”
“……”陳寒也不知道,但是他知道,那個人但凡要點臉都不該再出現(xiàn)在何夕的生命里了。
“哥,我回來的路上,在車上打盹兒的時候做了一個夢……”夢里我回到了17歲,他那個時候還沒走,也還沒跟我在一起。
17歲的陳良,于何夕而言就是天上一顆璀璨明星??墒?7歲的陳良,卻成了何夕心口上一株永生不滅的野蠻生長。
荒蕪而堅韌。
“其實本來不想說這么傷感的話的,有點忍不住?!泵道锏臒熀校惡@一刻突然很想再抽一根。
“你確實好久沒跟我談過心了?!焙蜗€保持了點笑,打開了一點點心扉。
“你是不是……”還喜歡他?喜歡的吧,不然為什么這么多年過去不但沒有變得好起來反而越來越嚴磨她的意志力了。
她又重復了開始的那句話,“睡覺吧。”
“好?!彼_了頭,她也接了尾,不想說,那就不說好了。
——
生日那天何夕跟幾個稱得上朋友的人還有陳寒以及章微微一起去了ktv,少有的放縱。
何夕在喧鬧的包間里,看著手機不停的震動,跟六年前她給他打電話的場景可謂不謀而合。
那天是他在包廂里,她在街道上。
今天是她在包廂里,他在街道上。
消息是從洛飛那里得到的。
陳良聽到的時候,呆滯了一下,才發(fā)覺,他走的那年,他都忘了給她過個生日。
“喂?!焙蜗恿耍皇且驗橄胨?,是因為他做了跟她當年一樣的事情,她記得那天她無比的希望他可以給她打電話,最后他沒打她就打過去了。事情過去了這么多年,她發(fā)覺每年的這一天她都歷歷在目,她都希望當年他可以接那個電話。
“何夕,我就在ktv門口?!标惲嫉穆曇袈犉饋碛悬c空曠,他其實根本沒想到她會接。
“21歲以后,每年的這一天,我都很不快樂?!彼f給他聽,在這個人不間斷的求和里,她找到了那些被她刻意忽視忘卻的委屈,爭先恐后的又卷土重來。
“何夕,我……”好像她接了,他的心安了,滿腔熱血卻也不再沸騰了。
“你想說對不起是嗎?”她借口上廁所走出了包廂,找了一個相對安靜的地方。
“對不起。”是真的對不起,可是又無能為力。
“你回來到現(xiàn)在,跟我說了很多個對不起。”何夕穿過一個個房間,碰上了他,跟他面對面,捏著手機。
看起來很滑稽,也很符合她無數(shù)次夢回的場景。
“你走吧,里面沒有人歡迎你?!彼粗?,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這個人真的回來以后她的恨意居然在日漸消退,她居然可以不再一看到他就面紅耳赤,竟然是可以心平氣和的跟他講話了。
“我知道,我就是來找打的?!标惲嫉难劬υ谛?。
何夕沒忍住問他,“你有病嗎?”
“你怎么來了?!闭挛⑽⒖此胩鞗]回去就找了出來,看廁所沒有,又想到她剛接了個電話她果斷往門外找。
“女神,你好啊。”他的反應速度一如既往,嘴甜也一如既往。
“……”章微微自己也知道自己后來的性格改觀挺大的,但是在看到老同學的時候偶爾還是會重返十七歲,對別人的稱贊感到不好意思。
“一起進去喝點?”他猜想章微微還像當年一年容易害羞靦腆。
“不了,我出來是要來帶何夕進去的。”成年以后學會的涵養(yǎng)教她在公共場合不要破口大罵,不過這樣拒絕的話也夠了,跟這種人,沒必要聲色厲行。
“何夕,今天我想陪著你?!辈灰啦火埖年惲?,跟在后面。
久別重逢過后果然喜悅少于驚嚇,處處都是雷點,你永遠不知道哪句輕飄飄話會踩到彼此的痛點。
轉(zhuǎn)身轉(zhuǎn)的太急促,何夕的鼻尖險些挨上了陳良的下巴,溫熱的氣息噴灑在他的周身,冰涼的話語撲滅了溫情,“”我大三那年,也是這樣希望的?!?p> 后來的幾年里,我也希望過,可是你遲到了一次又一次,直到今天。
“對”
“別說對不起?!?p> 對不起我的從來都是我自己。
他跟在她們后面,何夕不予理睬,章微微想讓他走,但又更想讓陳寒直接打他一頓。
果然,好好的生日會因為陳良的到來,變得不再歡快。
陳寒在看到陳良的那一刻就開口諷刺道:“哎呦,出國留學的大少爺回來了啊?怎么沒跟兄弟我通知一聲,好去給您接風洗塵啊?!?。
這話說的,就像是前幾天打他的那一頓不算似的。
“陳寒?!彼芊€(wěn),至少是面色上。
“來這么晚不罰點?”見招拆招。
“好?!?p> “來,這上邊的都歸你了。”說完他還形象的用嘴努了努桌上擺的各色各樣的酒瓶跟酒杯。
陳寒失算了,他想讓這個人喝醉,嘗嘗何夕曾經(jīng)嘗過的味道。
而面前的人卻巴不得喝醉讓何夕聽聽他的酒后真言。
什么時候離得場何夕已經(jīng)記不清了。
章微微把拼酒失敗先暈一步的陳寒帶走了。
最后剩下何夕,看著不知道到底暈沒暈的陳良。
“何夕,我想抱抱你。”
“你沒有說實話。”何夕看著他發(fā)散的眼神。
“什么?”沒有什么酒后真言,只是借酒消愁,說出平時那些不敢說的話罷了。
“你不是來找打的。”
“那來干什么?”仰臥在沙發(fā)上,頭痛欲裂的感覺比這幾天的真實好像更加舒適。
“我不知道?!蹦氵@樣好像是需要我,又好像真的是想在我這里找安慰的。
這些在當年曇花一現(xiàn)的場景,在以后的好多年何夕都當它從未存在過。
她并不認為他傷心難過會需要她的安慰。就像當年,她看見他跟她的聊天記錄,看見他跟洛飛的抱怨,卻唯獨看不見他對她說一句心酸事。
他的不開心與她無關(guān),也與她無緣。
“何夕,你不相信我么?”不相信我還愛著你,不相信我這么多天的堅持是因為想挽回你?
“……”她不信,但是她不想說給他聽到。
“何夕,我還……”
“你想說你還喜歡我,想跟我重新來過是嗎?”這幾個月時間足夠何夕冷靜下來了,也足夠她看清楚他了。
“是?!标惲佳劬镉辛似痰那迕鳌?p> “在你走過的頭兩年,我一直幻想著這種場景,但是這兩年,我不想了?!?p> “何夕……”
“陳良,如果你是因為你媽媽的事情感到不開心,需要一個人安慰你,你大可以跟以前一樣去找她,或者找你的朋友,我這里你求不到安慰?!崩潇o下來的何夕,她甚至感覺自己都有點冷酷無情了。
回應她的是他的呼嚕聲,在這樣一種情況下,他居然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