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水異邦人
元統(tǒng)三十六年,天都———神涼
周巷極深處有邊側(cè)豎起高聳墻面,橫沿過整片坊市。那墻面上,共附七色神顏,而花紋樣式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周遭下綿延的萬里長河竟然橫貫三疆故土,有原野草地,有異色彌天,更有雄偉古國遙立當(dāng)間,適得整幅畫卷涵蓋著無窮的韻味。那長河上,有紫色蝴蝶翩飛碧落天際,有純黑野馬馳騁無色云間,更有靚麗女子折停血紅殘刀。
無意,無謂!只怕連作圖人都不解這其中深意。
視線回望,整幅版圖下,唯有古國上余一處有空檔,此中邊沿里勾勒著泛紅金邊,像是意味著什么,再抬眼,那之上,連云都無可及之地,嗔然,有條獨眼黃斑巨龍!
那巨龍,左眼中含有神芒,作漣漪狀四射;右眼也不用尋常物遮擋,只是那樣干脆的裸露,一道橫過刀痕叫人驚異萬分......
而眺望墻后,再隔個三十里長廊,七十里大道,卻已不是尋常人所能進入!
“有庭院,盡攬人世繁華,落于人間無雙!同有貴人,可言天下之尊,神姿威行九州!”
端端立在橋頭竹亭,華服的中年男子,將這一句像是有些著重地念了出來。末了,緊皺著眉頭,再不多言!只是一甩左衣袖頭,那張略顯厚重的泛黃紙張便翩然滑落亭下小池。
此時正值初春,院落的積雪仍未完全褪去,天氣也最是寒冷未消。小池中,冬季余下的冰渣雖是稀疏,可還是肉眼能見!不說,冷峭至極,想來冰鎮(zhèn)個水果,總還是不成問題的。
看來,尚不及回暖......
男子雙手負(fù)后,鄙夷的神色從一邊兩名發(fā)抖的持暖爐小仆身上,慢慢移開。眉眼自右往左瞥視,環(huán)繞了整片池塘,無論是假山,還是枯木,亦或是白里僅透著的那點淡綠,男人沒有遺留下任何一處,可他的臉上,卻還是未有些許改觀!甚至越發(fā)的不屑與不滿...
未曾想來年之春,竟還遠(yuǎn)不及昔日之冬,一股子沉沉死氣!
“陛下可是翻著這幾日的卷章?”
這聲音是從竹亭的另一頭筆直傳來的,不抖不顫,不急且不緩。白胡子老頭著青衫,將一柄拂塵就那樣隨意地耷拉在了臂彎處,一步步邁上橋頭,正停在華服男人的身后。
“老師,此論何由?”
老人笑笑,不置可否。
華服男人努了努嘴,右手隨即一揮,那兩位小仆便已然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翱烧f?”
老人見狀,將身子再朝前送去,恰恰正于男人并列,“這有何難?人最難猜的無過,人心,而皇上的心,永遠(yuǎn)只裝著天下。那副愁容,近來能有幾樁?不是剛好趕上來春進言問安的當(dāng)間,又是什么呢?”
華服男人搖了搖頭,急問道“老師,學(xué)生想請教一個問題!就是不知道,你可知答案了?”
老人沒有看向一側(cè)的男人,反倒是將手上的拂塵自臂彎里扯出,慢慢遞送到了右手掌心處。一絲一縷,有意無意地用三指微捻。那副自視甚高的尊容,那神叨叨的舉動,說他像個道士,總不為過,可就是好像比起尋常道人來,多了些什么。
“老師,何以至此呀?”男人不滿,藏在袖口深處的左手,已是攥的緊緊!
老人還是未說一句,只是稍稍將上身慢慢躬下。
男人的臉有些鐵青,但仍是硬生生地忍了下去。再望那人,一扯衣角,身子已然猛地朝左轉(zhuǎn)去,徹徹底底地將那青衫老人晾了個干凈。
“崔兗,寡人有一問,答是不答?”
老人將身子俯得更低,那拂塵再搭右手背,竟是作了個長揖“臣,洗耳恭聽!”說著,嘴角不自覺地上挑!
“寡人為王,世人都說,我是這百萬里長河的主人。但我到現(xiàn)在都不明白,花了五年,終于爭得了個什么狗屁皇帝,可除了龍椅,還有什么是我的?”
“百姓!天道!群臣!”
華服男人愣了神,他完全不知道該怎么樣去接下面的話,只是直覺告訴他,面前的人,或許是對的!
老人再說“以德配天!吾皇,有這樣的才能。但絕不可妄自菲薄,你要時時刻刻地記住,你是王!你是這數(shù)不盡的疆土下,唯一且不容侵犯的王。當(dāng)然,若是等到了這一步,世人之言論又何嘗有錯?”
男人回轉(zhuǎn)了神情,總還是不自然地撇了撇嘴角,右衣袖口里,那些大大小小數(shù)百張厚紙,全然傾撒在這空空蕩蕩的九灣長亭!更有甚者,隨來風(fēng)飛的遠(yuǎn)些,直出外墻長廊,仍不停歇。
許是飄落宮墻外,落入坊市間。
“天下!”
說到此處,崔兗才是抬起了頭,側(cè)目環(huán)視著這滿亭下,無盡的蒼茫飛紙。
連攜著,逐漸落下的飛雪......出了神!
“看來,這會是初春里,最后一場大雪了!”
華服男人且聽著,眼眸中只剩下小池正中,仍未全盡淹沒的破爛紙張!
“這張,出自何人之手?”
“天都下,神涼知府,張大人的獨子!張寧息......”
華服男人緩了緩,盡費思量。終于,過了小半柱香,他把目光從紙張下收回,打定了內(nèi)里的算盤,邁著步子走下了橋頭,再沿亭下小道,慢悠悠地前行,直朝九曲八折的回廊間走去。
“改日,請入庭后!做個客?!?p> “就是不知,殿下,想是怎么個見法?”崔兗跟著面前的男人,雙手插入袖口,又將拂塵攬入懷中。
男人長嘆,面色有些陰冷。倒都是跟周邊的飛雪,形成了統(tǒng)一色調(diào)。
“未經(jīng)寡人允許,擅闖庭后者,當(dāng)如何?”
崔兗笑笑,只道是一個爛俗的把戲,登不上大雅之堂?!氨阕屧S閹人去送信吧!”
“哼,許葛!誠不是寡人的人?!?p> 崔兗未言,很隨意地縮著脖頸。
天氣確實比起方才來,冷得多了些......
男人戲謔地不再多說一句,只是繼續(xù)著剛剛的路!這一程,腳邊有水,耳畔有雪,饒是雙重嚴(yán)寒澆灌,男人也不抖一分,永遠(yuǎn)都是那樣的端莊。
畢竟王只有一個!
崔兗隨華服,直過回廊,又穿大黃柳葉庭,這才終于到了養(yǎng)心殿。
殿內(nèi)置放的東西,雖不是很多,可卻給人一種樸素之下的華貴。男人一步邁出,甩下了身后的崔兗,入了內(nèi)殿的最里處,直接伏在了龍案上。那案上,不是什么奏折,更非明賢之書,而是一張富含眾多筆墨的宣紙,宣紙上,有一渾紅飛魚,費盡了全力躍出溪流水面,它的下面,是無盡的懸崖,宛若大口,只待這只肥美的魚兒,可是這只魚,不光未露不堪,反而異常的靈動欣喜,那魚頭輕點處,是一片小小的柳葉。此刻正在空中,輕搖......
男人沒畫接下來的場景,所以,整幅畫,也只是到了這里。沒有延續(xù),沒人知道魚會如何,也無人知曉,葉子的方向和落點。就是那樣,定格在了一個最完美的巧合處。
“殿下,微臣這便告退!”
男人,提筆蘸墨,隨即說道“凌霜,出皇宮了!”
崔兗顯得有些愕然,可又并非全是出乎想象的事情,這樣一來,那種表情,倒不知道該怎么表達(dá)了。“無礙?”
顯然,男人并沒有太急,仍將注意力匯聚在這幅未完的畫卷上。
“她的身邊,跟著她母親一手調(diào)教出的侍衛(wèi)。再不濟,這片天下,哪里沒有寡人的眼睛!”
“所以陛下,縱是如此放任?”
男人揮筆,答道“沒辦法,她生的與她母親一樣,是個倔脾性!任我如何勸說,注定該走的,寡人又怎么留的住呢?”
崔兗無奈搖頭,說著“陛下,認(rèn)定公主會回來?”
華服男人有些沉默,只待將那一筆水流理順后,才終于將將作答“寡人的女兒,寡人最清楚......”
“陛下,恕老臣直言,世上未有絕對完滿之事,縱是吾皇,也不例外。”
只是這一句后,華服男人,再不言語,專心于面前之畫。
“陛下,可知公主何往?”
“北境!”
遂這一句之下,青衫老人,當(dāng)場跪下。
而龍案上,任男人如何專注,面前之事,卻不絕勾起了他無限的好奇“老師?”
崔兗一跪不起,再望那眉眼里,全是驚恐。
“陛下,請回公主!茲事體大,萬不可意氣用事啊!”
“哦?老師,這是?”
崔兗看著男人那一副漫不經(jīng)心的模樣,竟是激起了內(nèi)心不知多久也未曾有的憤怒“天下之大,而唯北境,陛下之手,無可及!”
“混賬,這片天下都是朕的!”男人甩手,一盞硯臺,結(jié)結(jié)實實地被貫落在養(yǎng)心殿大堂之下。所及之處,精心鋪設(shè)的地龍,全然不復(fù)來時,就連地板都被頂出了個大窟窿。
“陛下,曾聞北境否?”
華服男人未言,只將手中之筆攥的緊緊。似要捏出個縫隙,誠然,崔兗的恐懼在他眼里,是無比的可笑。北境,既為大梁唯一的皇帝,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的疆域呢?
梁國最北邊,便為北境。而北境,卻非指一處地名,而是一塊區(qū)域。自大梁神都,沿官道折南,途徑南楚,再轉(zhuǎn)而入北,可以看到一片巨山,此山名為“云棲”,以云棲為分隔線,此線以北,正處北境!至于北境綿延到何處,那整個大梁,便沒有人知道了......
崔兗無心于爭論,一桿拂塵在手,兩袖過堂清風(fēng),端端正立!
“吾皇既知北境,便明白,那種地方的險惡。”
男人笑出了聲,說著“哼,不過是一群山野村夫。入不得,寡人的眼?!蔽赐?,那臉畔的猙獰已近乎扭曲。
哎,看透!早就看透,卻沒人比他更清楚,但是失望,卻是這一刻他的所有想法。
言語至此,崔兗,轉(zhuǎn)頭正出養(yǎng)心殿!
“陛下,臣將請辭!”
想來,凌霜之于北境,北境之于大梁,一切都是按部就班,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華服男人大笑,有些無力地?fù)沃埌福展P再提方才未完的畫卷!畫卷正上,有兩杯清茶,一杯呈綠,一杯偏黃,叫人有些看不透。
此時,正行至殿前柳葉庭下,崔兗駐足,再不前行!
“老朽,不愛喝茶!”
男人在殿內(nèi)未動,那聲音卻已然傳出“哦?老師,什么時候戒的茶呀?”
崔兗一攬袖口,拂塵入里,不見蹤影。
“剛剛?cè)氲顣r!”
便是這一語既出,青衫老人的面前,突然現(xiàn)出了九重人影,各居庭院一角。正好把崔兗團團圍在了當(dāng)間,大黃柳葉庭,庭下古樹無雙,可此時,全然一副頹態(tài),遠(yuǎn)不如去年盛春時來的茂密!
“陛下,明天庭院得大修了!”
“不修了,不修了!修多了,也倦了......”
言語下,殿內(nèi)華服男人,在那副畫卷上提名,
“梁王,元不滿“
右寫:天生我,好比天大。地養(yǎng)我,更比地闊。
邊題:天地共主
后面還綴上了皇印,屬實氣派!
而殿外......青衫枯手,攬著拂塵;素衣九人,駕著長劍,霎時混在一處。
......
同與此時,正隔六千里之外,一座二層小樓,遙立風(fēng)雪間!恰似個平日里,久久無人的破酒館。而酒館內(nèi),今日倒也是一樣,只是比起平常來,多了兩座,一座四人,各自分開,痛快暢飲;一座獨一人,只叫了一壺美酒,一碗花生,吃的卻也愜意。
立于二座不遠(yuǎn)處,有一四正大方桌,桌前,那長袍男人攬扇說天下,桌旁樓梯半拉高的地方,老倌兒就趴在那里安靜聽書。唯余四下里,小二們的吆喝和閑鬧......
不過多時,那四人大漢,像是注意到這邊獨自飲酒的青年男人。嘴里嘀咕了一大堆,還仍自拍了拍邊上的漢子。
三人隨即應(yīng)和,大聲嚷嚷起來,可那男人,兀自也沒有聽明白。兩眼瞪得老大,費盡了全力去理解,最后終于還是放棄了。一旁下,臉上有些暈紅的老倌兒,自然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吵鬧。再聽完那四人的怪異語種,竟是自顧自地笑了起來。
“小老弟,他們那是叫你同飲呢?噥,那邊的座位,都給你留了一塊!”聞言,男人朝那邊看去,果然四人的座位下,多了一處空余。想來,正是為他準(zhǔn)備的。
青年未言,只是尷尬地對老倌兒笑了笑。老倌兒隨即笑得更甚,嘴里也嘀咕了一堆奇特的語言。正是沖著那四人所說。
聞言下,四人方桌并未合攏,反而每人的臉上,都有些遺憾。
青年,無奈。雙手托碗底,對著那四人,一飲而盡,末了。翻出碗底,沖向?qū)Ψ?。自此,那四人也不再多言,回?fù)了來時的模樣,自己一桌人喝了起來。只是會有意無意,時不時地沖這邊打兩個飽嗝,學(xué)著青年男人的樣子,對飲而盡。
男人笑笑,只覺得有些好玩,看樣子,酒桌上的門道,還能跨越語言障礙!
“沒辦法,遼人天生如此,是沒了命的好客!”老倌兒,望著青年,說著。
“不假,可我待會還得尋路,酒喝太多,不太合適!”
見那方又是無趣,老倌兒自當(dāng)回轉(zhuǎn)了目光,無心地看了看說書人,瞅著那人滿臉的死氣沉沉,再說“你且說著,等無人了,小老兒多請你喝幾杯!”,說完,那說書人醒木一拍,竟是講得更加活絡(luò),眉眼里都是滿足。
男人長笑,再沖說書人舉碗,慢慢喝下了自己最后的半碗酒。
酒盡將行......
“小老弟,慢些走,外面風(fēng)雪大!別是迷了路?!崩腺膬海允桥吭跇翘葸?,目光此刻卻是只對青年男人。男人一攬,座位邊上的四把長刀。手腳嫻熟地將其中三把掛在后背,將那一把稍短些的留在了自己的腰間。只對著老倌兒,微微低了低頭,轉(zhuǎn)身便把桌上的碗,翻轉(zhuǎn)扣下,出了熱鬧暖和的酒館。
正出其外,側(cè)邊下,那醒木的四個大字,仍是未被風(fēng)雪遮蓋。
正書:不良客棧!
男人攬刀,就那樣沒入了偌大的風(fēng)雪里,再沒了蹤影。
回轉(zhuǎn)酒館,老倌兒兀自聽著說書人嘴里神異的天下,時不時還會離了神般,學(xué)著那些個官范兒,裝起深沉來。想也是個有故事的人......
“掌柜的,你說這么大個雪,那家伙是要去干什么呀?”說話的,便是一側(cè)閑來無事的小二,李煥!之前,他倒是沒多注意,那個有些寡言的男人,可等到酒館門再開的時候,李煥的目光卻正巧移到了那里。平日里來往的人多了,什么樣的也都見過,可唯獨那個男人,倒是與之前歇腳的多有些不同,這才重又引起了李煥的注意!
老倌兒聞言,綻開眉角,作為掌柜的他清楚,店里一定有人會感興趣,只可惜,他猜錯了那個人。居然是尋常里,最懶最閑的李煥。
“許是找人!”
“哦?”這下子,李煥倒是來了興趣,白茫茫的,外頭可不就只剩下雪和風(fēng)了嘛!這能找到個誰啊?
“哈哈哈哈!”老倌兒輕笑,隨即從李煥的身邊,抽來了一碗美酒,一咕嚕送到了肚子里?!坝蟹N人啊,可不管雪大雪小,路途多遠(yuǎn)。只要有了目標(biāo),緊趕慢趕都會追上去的?!?p> 李煥望著掌柜,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新的東西。自覺有趣“哪種人嘛?”
老倌兒頓頓,隨即一屁股挨到了樓梯口,索性坐住,沒再起來。
“牧云人!”
此言既出,酒館兒半側(cè)口,那座四人,都朝這頭望了過來,雖然語言不通,可是這周遭,有些詞聽多了,自然不用人教,也明白這些內(nèi)里的含義。
小二不解,饒是問著,何為牧云人?
老倌兒,此時倒沒有過多解釋,只是一指邊上的四人,再望李煥,示意他小些聲。
末了湊到他耳邊,低語“所謂牧云,是邊境下,廣為流傳的一種買賣!估摸著,每出百十人里,就會有人牧云。這種人啊,時間長了,便被我們稱作牧云人。可是,離著遼人,是要少說的。這個詞,他們可比你熟多了?!蔽赐?,老倌兒也沒多說買賣究竟是什么,只沖那頭,再是嘀咕了一堆,那四人才是安靜地坐了回去。
“那剛剛的人,豈不是......”
老倌兒未言,默默地點著頭!顯然他的答案是肯定的。
其側(cè),長袍說書人,正巧聽著二人的話。多有些,無感,只是一嘴“那還不是個普通的牧云人!”叫的四下里,已坐的遼人,瞬間暴起,而不遠(yuǎn)處,插科打諢的其他小二們,也把目光匯聚到了此處。
李煥倒是想知道,其人的不平凡,可仍是想起了老倌兒的叮囑。
見狀下,李煥顧慮,可那說書人才不管那么多,只是接著往下說。
“四刀隨行,就是在怪物橫飛的牧云人里那都是極其少見的,更何況這種時候,出現(xiàn)在襄嶺。想來莫不過是北境的牧云人”
這不說,還好!一說,整片酒館,頓時寂靜!唯余的四人,或多或少都有些驚恐??吹竭@里,李煥有些明白了。遼人天生好客,當(dāng)然,相對的自然也好戰(zhàn)。如不是,真真正正,被打擊到,是絕不會露出那樣的表情的。
顯然,這所謂,北境牧云人!
在大遼國邊境,名聲,絕對是頂了天了......
而在一旁,老倌兒看到了這里,倒是沒生多大氣,只是饒有些哭笑不得?!袄侠铑^,你要是想早些喝酒,就直說!這做的個什么呀?”
被稱作老李頭的說書人,也未應(yīng)答,嘴角上揚的厲害,接著扯那下半卷的江湖風(fēng)云錄!
可,再望,邊角四人,哎!顯然,無心喝酒了。
這灌了半拉時辰的酒,一句北境牧云人,直接給干醒了
終是于此,李煥仍然側(cè)目于老倌兒與說書的,只不過,那說書人倒是不再理會他了,只剩下了老倌兒一副無奈地盯著自己!“尋誰?”
老倌兒,無心,手托腮幫,無力答道“今日,是聞不棄出關(guān)的日子。平日里,蹤跡隱沒的人啊,到了今天,也必然會出現(xiàn)在,離這里不遠(yuǎn)的雨落長亭!估摸著,也正是這個原因,那老李頭,才認(rèn)出了......”隨即,抬眼望說書人,卻是那人,攬扇一笑,內(nèi)里說不盡的得意。
北境牧云人,連著邊境遼人都沒見過那人的臉,更別說這說書人了!只是正巧趕上了,其人出關(guān),否則,就算方才男人,真站到了他的邊上,他都指不定認(rèn)的出來!
而這側(cè),說者無心,聽者便是有意!李煥不認(rèn)牧云人,可他認(rèn)得,聞不棄??!
那人,可是誰,遼國離邊,就是沖到天都那塊,可都是大有名氣的使劍人!再想這,風(fēng)雪天里,北境的人找他,難道......
可能性顯然不多!
......
轉(zhuǎn)落十里外,襄嶺層層交疊的積雪下,果然有一長亭。那長亭內(nèi),端坐二人,一人白衣中年,最是意氣風(fēng)發(fā)。一人青衣握杯,想是思緒萬千。此刻再望,那長亭外,隱約可現(xiàn),幾人的尸首。莫不過積雪覆蓋,否則,能看到的尸體便會更多。
“聞大俠,你的名氣可真不小啊!”青衣人直言,未有多少忌諱。
白衣人聽聞,一甩手邊長劍,再度劍入劍鞘,而其側(cè)劍鋒上的血跡,竟是沿著劍鞘方向,順著劍紋流了出來!
“聞某,在這邊關(guān),歇了二年有余,若是這就隨便死在旁人的刀劍下。那我也不必回中原了......”
青衣人未論,在他看來,眼前人的實力誠然不可測!
“上官兄,就此別過!”
白衣話語間,身子瞬間彈起,那左手虛浮,緊抓著方才里仍未揮去血腥氣息的長劍,右手扯著包裹,搭在了身后!一揚袖口,那人已至長亭外,轉(zhuǎn)頭一躬,竟是對著亭里青衣。
不過是眨眼,白衣人沒入皚皚白雪,也沒了影子。
未見,一抹銀光浮現(xiàn)內(nèi)里!
望于此處,青衣人長嘆一聲,一杯溫酒入肚,顯得極其閑適!
可,不及半柱香!青衣人瞳孔放大,一攬桌畔手刀,瞬間扯出刀鞘,直指長亭正南方。那里,一雙陰冷的眸子漸開風(fēng)雪漣漪,引人生畏!
來人未言,倒是青衣先沉不住氣“你是何人?這番風(fēng)雪里,如何來這雨落長亭!”
那人若有些停頓,身子慢慢朝前送去,只是掩在風(fēng)雪里,時有時無。可緊瞅輪廓,青衣不難看出,這是個武人。那家伙,腰間最起碼配了一把長刀。但奇怪的是,同為習(xí)武人,面前之人,青衣未覺一絲殺氣。
仍在想,那來人卻是一步邁出,朝左折去。再入漫天雪地......
“上官端閣!小生,謝過你的酒了!”
此言下,被喚作上官端閣的青衣男人,再瞅桌前一片,那只純銀酒壺,已沒了蹤影!
而看白雪間,那人左手一扶腰間刀,右手提壺入口,霎是無比逍遙。上官端閣也正趕上對方轉(zhuǎn)頭的功夫,再入眼時,三柄長刀的剪影就那般隨意得出現(xiàn)在男人的背后!
一人隨行四刀,可想......
青衣頹然坐下!有些內(nèi)心小小的空嘮嘮。對那人,有刀,也沒了心氣。
他在等,等雪停!
次日,長林園內(nèi),多了一顆頭顱,此物不是旁人的,卻是端端白衣劍師,聞不棄的腦袋!
這顆腦袋,價值八百兩。
而登名領(lǐng)賞的那位......卻不得而知了!
只是一夜下來,那北境邊郊的鐵齊城一角,多了一位蹭睡的山水郎。
山水郎不老,青年模樣,可惜長的只算是耐看,不然許是在旁處睡覺!
天色漸明,可風(fēng)雪仍未有半點停歇,男人隔著低矮的遮擋,大肆地伸著懶腰,興許是有些體寒,抓起一邊的銀壺就往嘴里送酒,可惜,已至酒壺最深處。
酒沒了......
“上官家名釀,掌中雪!下次,一定得多拿些來!”
未完,倚著拐角,再沉夢鄉(xiāng)。
卻沒人知道,屋頂旮旯角邊,有這么個無賴。
管他廟堂下,任他朝堂外,青年,再不想往時!只將那袋大包裹,按在腦袋后頭,算是誰也搶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