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宮楓藤獨(dú)佳人(一)
溫府后花園里,本來是雨霽天晴的好天氣,濕潤的風(fēng)給斜照在太湖石假山上的暖陽增添了絲絲縷縷的清新氣息。
可是在太湖石假山西面的一座小亭子邊,九歲的溫清瑤正在和年長自己兩歲的小表哥一起罰站。
他們面前被氣地吹胡子瞪眼的老頭是當(dāng)朝的大文儒--許錫林。許錫林乃是前朝進(jìn)士,曾經(jīng)在翰林院任職二十載,朝廷里文臣言官,許多是他的門生弟子。
可就是這樣一位舉國敬重的文儒,現(xiàn)在卻被面前兩個十來歲的小孩子氣的渾身顫抖。
溫清瑤可不知道面前的老師在當(dāng)朝的影響力意味著什么,但是她知道,身為車騎將軍的父親對他都敬重有加,自己也不敢在老師面前造次。
以前溫府的后花園,是一個老頭教一個小女孩識字讀書、寫詞作賦地溫馨畫面,直到半個月前,自己的小表哥--左飛軒來到,畫風(fēng)開始變得不那么和諧。
“你說‘凄凄慘慘戚戚’不是男兒該讀的詞,那你說什么是男兒該讀的?”
左飛軒仰著頭,從爬山虎藤蔓間穿過的風(fēng)揚(yáng)起他額前的頭發(fā)。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guān)山五十州。”
許錫林憤怒的眼神有些驚異。
“這首詩是誰教你的?”
“我父親?!弊箫w軒用稚嫩卻堅毅的嘴唇說出來,語氣中帶著點(diǎn)自豪。
許錫林因憤怒漲紅了臉,揚(yáng)起戒尺狠狠打在左飛軒胳膊上。
“以后不許你再提你父親,你是自小被當(dāng)朝車騎將軍--溫?zé)o奢收留的孤兒。你父親勾結(jié)胡人入侵我天朝漠北平原,已經(jīng)被鎮(zhèn)遠(yuǎn)將軍就地正法。你不想死,就不要對別人說你是左長岐的孩子?!?p> “我父親不可能是叛徒!我父親被人誣陷!”左飛軒咬著嘴唇,一滴鮮血從皓白的牙齒間滲出來。
“你住口!以后你不許提這件事,你不想把車騎將軍也害死吧?他念你是左長岐唯一的孩子才冒著殺頭的風(fēng)險救下你。因?yàn)槟愀赣H,車騎將軍已經(jīng)受到株連,差點(diǎn)連命都丟了。你要是但凡有一點(diǎn)良心,就好好在這兒同清瑤一起學(xué)些詩詞歌賦,以后做個詩人也頗為自在?!?p> 左飛軒臉蛋也氣的鼓鼓的,看得出來他內(nèi)心十分的不平靜,但是他也依然是咬著嘴唇,沒再說話。
一個月前,胡人入侵漠北邊疆。
左飛軒的父親左長岐奉命和當(dāng)朝皇后的弟弟一同率軍抗敵。
訓(xùn)練有素,裝備精良的中原軍隊面對野蠻的胡人騎兵時,竟然潰不成軍,毫無抵抗之力。胡人長驅(qū)直入數(shù)百里,直逼大都。
車騎將軍溫?zé)o奢調(diào)重軍北上,蕩平胡人,收復(fù)失地。
皇上受驚,命人押左長岐進(jìn)宮問責(zé)??墒腔噬献罱K看到的,是自己的小舅子,同時也是此次出征被任命為鎮(zhèn)遠(yuǎn)將軍的李孝廉。李孝廉在胡人被溫?zé)o奢擊退之后,先派人將自己的副手左長岐?dú)⑺揽愁^,然后謊稱之所以戰(zhàn)敗,完全是因?yàn)樽箝L岐私通胡人,出賣軍情所導(dǎo)致。
李孝廉提著左長岐的人頭來覲見皇上的時候,皇上知道這其中可能有貓膩,但是無奈皇后太寵弟弟,也只能放棄問責(zé),就此作罷。
左長岐的死,不過是給李孝廉當(dāng)了一個替罪羊而已。
溫清瑤趁著老師許錫林去喝茶,偷偷伸出手按在左飛軒剛被抽地胳膊上。
“痛嗎?”
“痛?!弊箫w軒眼睛里含著淚,齒尖含著血?!拔腋赣H不是叛徒,真的不是?!?p> 溫清瑤把左飛軒的袖子挽起,看到一條觸目驚心的紫色淤痕。
“我相信,哥哥。但是父親說,這件事不能對任何人提,會被殺頭的。就算是父親那樣在朝里的地位,都不敢討論?!?p> 溫清瑤呼呼吹了一口氣?!斑€痛不痛?”
左飛軒撲哧一下笑了?!懊妹?,你吐的氣是仙氣嗎?怎么可能一下子就不痛了?”
“哦--”溫清瑤有點(diǎn)失落,撅起嘴巴。
左飛軒伸出胳膊在溫清瑤頭上揉一把?!吧瞪?。”
“哥哥才傻傻?!?p> 溫清瑤的大眼睛撲朔撲朔地眨。
“哥哥又偷偷拉我的手?!?p> “不是我拉的,是爬山虎?!?p> ……
許錫林手里拿著茶壺,晃晃悠悠地來到了前堂。溫?zé)o奢正隔著前堂磚雕荷花窗看著花園里的溫清瑤和左飛軒。
許錫林坐在椅子上,幽幽嘆了一口氣。
“左飛軒這孩子聰慧過人,可是受他父親影響,男兒志氣太盛。恐怕他父親的事情會讓他心中積怨,憤恨朝廷?!?p> “唉,我妹妹和長岐只有這一個孩子。我萬不能讓他有閃失。許翰林,以后您還多勞心教導(dǎo)。”
“以他的性子,讓他在溫府恐怕會生事端,給你招惹是非。不如…”
溫?zé)o奢急切地問到:“翰林有何主意,但說無妨?!?p> 許錫林沉吟了一會兒,說到:“不如把他安排到軍中,磨煉一下他的性子。無論他在軍中表現(xiàn)如何,萬不可以讓他出頭。日后待他銳氣消減,再把他召回安頓?!?p> “也只有這么辦了?!?p> 第二年春。
溫府花園的的酢醬草開了滿地,被園路、橋廊分劃成一片片粉紫交雜的湖泊。
溫清瑤手里抓著厚厚的書籍,坐在亭子里的石桌上。旁邊的左飛軒心不在焉的把玩手里的鎮(zhèn)紙。
“哥哥要去參軍了,我有點(diǎn)怕你會被欺負(fù)。父親說軍隊里的兵都特別蠻橫?!?p> “不會的,沒人能欺負(fù)我。你等我當(dāng)個將軍回來?!?p> 溫清瑤把書放在胸口,對左飛軒說到:“那你要早點(diǎn)回來哦,不然我可能會嫁人了。”
左飛軒把小小的銅黿鎮(zhèn)紙在手指間來來回回轉(zhuǎn)動。
“我回來了,妹妹就不嫁人了嗎?”
“那我嫁人了,就不能和哥哥這樣坐在一起說話,也不能…和哥哥一起罰站了。”
左飛軒把溫清瑤胸口上的書拿過來,看著溫清瑤說:“那我就早點(diǎn)當(dāng)將軍,早點(diǎn)回來找你?!?p> 溫府門口的馬車向東而去,溫清瑤站在朱紅的大門檻外看著車尾絕塵。幼小的心頭有些發(fā)酸,眼珠里的淚水差點(diǎn)就掉出來。
又過了六年,假山上的爬山虎紅得映眼。
溫清瑤已經(jīng)出落成婷婷玉立,一舉一動搖曳生姿的豆蔻佳人。
今天的溫府掛上了嶄新的紅燈籠,清水潑街,紅毯鋪路。環(huán)境是一片歡慶,可溫府上下的氛圍十分嚴(yán)肅。
溫清瑤在假山旁用毛筆在爬山虎的葉子寫下兩行娟秀的字。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復(fù)關(guān)山五十州。”
溫?zé)o奢步履匆匆地走過來。
“瑤兒,你怎么又到這里來了?快去閨房待著。今天李皇后親臨溫府,特意要來見你。”
溫清瑤放下毛筆,低頭應(yīng)了一聲。“我知道了父親。”
溫?zé)o奢心中五味雜陳,他知道今天李皇后來溫府的意圖。
顯然,溫清瑤也知道,她向來乖巧溫柔,從來不把心里的苦惱憂愁表現(xiàn)出來,但是溫?zé)o奢又何嘗不知道她的女兒心思。
李皇后鳳鑾金冠駕臨溫府,是要為皇上選妃。
記得帶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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