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國皇帝看著面前躬身少年,復雜情緒涌上心頭。
察覺賬本有陷阱不吭聲,反而將計就計,待誘敵深入后,將事情鬧大,殿前套死幕后主使四皇子,直至最后翻盤,手段環(huán)環(huán)相扣,計智真乃老辣!
如此一來,洛溧不僅勝了誣陷自己的兩人以及四皇子,順帶將胖子塑造成了為官員挺身而出的賢太子!
“后生可畏!不錯!”安國皇帝瞇著眼睛,徐徐從口中吐出贊美之詞。
聞聲后,殿內眾多官員松了口氣,尤其是刑部尚書王遠之!
從外侄子洛溧手段來看,分明就是奔著幕后黑手四皇子去的,此舉無異于在觸碰安國皇帝的底線。
眾所周知,安國皇帝幾乎對所有皇子都較為公平,自家兒子被臣子給動了,即便洛溧當前無恙,事后也容易引起安國皇帝記恨。
但是王遠之從安國皇帝夸耀之詞來看,應該問題不大!
王遠之打小與安國皇帝一同在王晨恩處勤奮苦學,所以很了解對方脾氣,若真不滿一個人,安國皇帝不會張口夸耀,而是不動聲色。
“唉!”
眼光朝向身如篩糠的四皇子,安國皇帝深深嘆了口氣。
隨后他又將目光轉向戶部官員說道:“摘去此人頂上烏紗,與黃銀山一同打入黑獄,審問清楚后再行發(fā)落!”
“是!”
兩名禁軍走上前來,將戶部官員頭上烏紗帽摘掉,正想將其拖出殿外的時候,突然萌生變故。
戶部官員不知哪來的力氣,猛然發(fā)力掙脫了禁軍,竄到四皇子腳跟,抱著大腿不放:“四皇子,救救我!救我啊!我不想入黑水衛(wèi)大牢!那里不是人待的地兒??!”
四皇子急了,死命掙扎,腿始終拔不出來。
當前情況四皇子都自身難保,何能護得住他?
聲嘶力竭的哭喊聲,引得安國皇帝震怒:“愣著干什么?給朕拖出去,快!”
安國皇帝如此迅速想將其拖出殿外,也是怕此人當著眾官員的面和盤托出,把四皇子也給拖下水。
明眼人都知道,此事乃四皇子指使,暗地里做了也就做了,若是擺在明面上可不行。
屆時四皇子定會被言官攻訐、史官記載,最終丟人的可不止他一人,安國皇帝也會跟著被后人唾棄,戴上養(yǎng)不教,父之過的帽子。
“晚了!”洛溧輕輕動了動嘴皮子。
言畢的一霎,戶部官員自知被救無望,不顧一切咆哮:“四皇子,此事可是你指使我與黃銀山做的,你可不能卸磨殺驢??!”
“給朕拉出去!污蔑四皇子,掌嘴三十!”安國皇帝虎目睜圓,怒氣轟然爆發(fā)。
再度進來幾名禁軍,快速將人拖了出去,不一會兒殿外響起陣陣慘叫聲,聽得洛溧皺眉不已。
掌嘴可不是用手掌來抽,而是手臂長短的厚木板往死里打,估計短時間下來,此人無法張口說話了!
不絕于耳的慘叫聲結束后,安國皇帝站起身,邁步靠近四皇子,胳膊掄圓了啪啪兩個大嘴巴子呼上去。
身子孱弱的四皇子哪受得了壯碩的兩巴掌,被抽倒在地不說,鮮血眨眼順著嘴角流淌而出。
四皇子張開血紅的嘴哀求說道:“父皇,饒了兒臣吧!兒臣不想貶為庶人!”
一邊說,頭一邊磕在地上,發(fā)髻隨之散開,化為披頭散發(fā),樣貌好不凄慘。
“朕乃是一言九鼎之人,你也理應如此!”
“既許下諾言,就該得到應有結果!”安國皇帝瞧著腳邊兒子,面色平靜的搖搖頭,絲毫不提剛才戶部官員反咬一口的事兒。
“不!父皇,兒臣是您兒子??!親兒子!兒臣不要當庶人!不要啊!”四皇子不住哭喊著,這下真的慌了,原以為哀求能換來庇護,哪知安國皇帝竟然鐵了心。
看準時機,四皇子摟住了安國皇帝大腿,像只搖尾乞憐的野狗一般慌亂求饒。
眼眸閃過不忍之色,安國皇帝心里確實不想兒子貶為庶人,可他也很為難。
一是四皇子已經(jīng)許下了諾言,二是被戶部官員反咬了一口,若不處理四皇子,勢必會引起胖子以及兵部、刑部等等不滿。
更何況當眾之下,如何能讓安國皇帝庇護于他?
深吸一口氣,安國皇帝抬起頭,看向此前四皇子一系的禮部官員們,若是有人給臺階下,此事便會好辦許多。
能站在殿內的官員皆精明不已,眼見四皇子落敗成為定局,說不定明日會被言官冠上‘逼兄卸位’名頭,故而誰還敢上前說好話?
更何況接下來會不會被安國皇帝治攻訐太子的罪都是個問題,所以誰也不敢再和四皇子扯上半點關系。
眼神所到之處,個個兒官員將頭深埋,不敢看安國皇帝的眼神。
搞不好眾人心里正在盤算,如何搭上其余皇子,不然除尚書、侍郎之外,其余人等很快會被擠出高位也說不定。
久久找不到臺階,安國皇帝神色不滿的瞪向胖子:“太子,此事因你而起,你說如何處置?”
胖子早已從地上爬起,正偷著樂呢,突然被點名,整個人愣住了!
瞧見胖子這副樣子就來氣,安國皇帝差點沒忍住走過去再打一頓:“問你話!說話!”
反應過來的胖子笑嘻嘻說道:“父皇,兒臣當然是覺得應該履行諾言,將他給貶為庶人……”
“砰!”
身后的洛溧伸腳踹了上去!
胖子也是彪呼呼的,沒見安國皇帝臉已經(jīng)黑完了么?
此事誰都可以說履行諾言,身為兄長的胖子就不行!
不然定會被人詬病,說成借機殘害弟弟的惡太子。
“老洛,你踹本太子干嘛?”胖子轉過身子不解的問道。
得,真是扶不起的胖子,洛溧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站出來躬身說道:“陛下,太子方才被打后還未徹底清醒,就由臣來代替太子說吧?!?p> “好好好!老洛說的跟本太子說的一樣?!迸肿狱c頭稱是。
洛溧張口就來:“陛下,方才太子話未曾說完便被臣打斷,乃是臣的不是?!?p> “太子真正想說,諾言必須履行,這樣才能維護皇家良好形象?!?p> 說個屁,說了當沒說!安國皇帝臉越來越黑!
本以為洛溧是個懂事的精致人,結果仍舊未說到自己心坎兒,安國皇帝差點沒被氣瘋。
“但是!”
突然洛溧話鋒一轉,來了個高亢的但是,將殿內眾人精神提了起來。
“庶人四皇子在上京極為孝順父母,被譽為百年難遇的孝子,陛下大可封賞四皇子,以咨其孝心,立其為民間表率?!?p> “畢竟是百年難得難遇之人,具體封賞內容,就由陛下來定奪?!?p> “陛下,你看太子的建議如何?”
“嘶~”
殿內響起抽風般的呼吸聲,眾官員被洛溧清奇思路震住了。
本以為他會說就承諾此作罷,或為四皇子求情,哪知道洛溧竟用此等手段,既成全了四皇子諾言,又將其捧上了孝子的位子,還讓胖子收獲了仁慈好名聲!
待回過神,眾官員由不得心里想到:如今少年扯犢子都這么厲害了么?
“好!好!好!”安國皇帝雙手輕輕拍動,大笑著喊出三聲好字。
一旁的胖子不樂意了,眼看可以徹底搞垮對手,經(jīng)過洛溧出謀,還真可能讓四皇子逃過一劫。
暗自伸手壓在了胖子手上,洛溧悄摸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
逃過一劫是不可能的,懲罰還是要有的,不然安國皇帝難以服眾。
“經(jīng)太子勸說,朕深思熟慮后決定,賜庶人安套燕王,前往燕地就藩,三日后出發(fā)!”安國皇帝說完后也不管四皇子樂意不樂意,轉身坐到龍椅上歇息。
“父皇,兒臣不去!兒臣不去??!”四皇子安套急了,連忙在地面哭喊。
就藩對皇子來說是好事兒也是壞事,通常各國年滿十八歲皇子,會被皇帝封賞王位,前往封地成為藩王。
好的來說,天高皇帝遠,到了封地就是那里的王,只要不做的太過分,一般沒人來管你。
壞的來講,只要就藩便代表徹底退出競爭皇位的資格,此生能踏入上京的機會極小。
對于安套來說,就藩就是一件壞事,退出競爭都不說,燕地可是安國最北最北的北邊兒,被譽為酷寒之地,窮的叮當響,與上京半點奢華都比不上。
“架出去!”安國皇帝為其不懂事怒吼。
不一會兒,披頭散發(fā)的安套被帶離了文昌殿。
“朕乏了,除太子、洛溧之外,全都退下吧!”安國皇帝失神的坐在龍椅上說道。
“臣告退!”眾大臣紛紛行禮離去。
站在原地的洛溧納悶了,心想:難不成安國皇帝惱羞成怒,想要秋后算賬?不能啊,明明最后還是給安套留了一線活路。
搞不清楚狀況的洛溧小心翼翼望向安國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