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1章 祖宗無情，后輩無義

　　石廳內(nèi)光線暗到近乎伸手不見五指，只有方芳紡手中的一盞燈籠微微亮著，迷蒙的青光灑在地上雜亂的人骨堆中，映照出出斑駁陰影。

　　“人骨，還是女子的骨頭。”

　　方芳紡小臉慘白，好歹在江湖上混跡了幾年的她還不至于認不出骨骼乃是人類女子所屬，畢竟禹余天算得上是亂世，人命如草芥，輕盈若鴻毛。

　　死人并不罕見。

　　路有凍死骨，行有餓斃尸，只要各大門派及諸侯治下的草民能滿足溫飽，就能算得上是盛治了。

　　小姑娘有了不好的預(yù)感，她聯(lián)想到自家的祖訓(xùn)和已故娘親的所為，忽然覺得自家取不老長春功后續(xù)進階秘籍的行為也許是錯誤的。

　　為何非要在天地大變時才能取秘籍?

　　那些養(yǎng)大女兒后去往祖地的各位祖先們在哪里?

　　莫非——

　　方芳紡略略低下身子，借著燈籠的薄光打量起這些人骨來。

　　纖弱的白骨骨骼，目光空洞的骷髏，一身貼身勁裝的俏麗少女，散發(fā)著幽幽青光的燈籠，以及深沉的黑暗，共同在這阜榻山脈的腹地內(nèi)組成了一副詭異的圖畫。

　　或許可以稱之為——少女辨骨圖。

　　事實上方芳紡也確實是在辨認人骨，在經(jīng)過細致的觀察后，小姑娘終于確定，這些骨頭全部來自于不超過十八歲的女子，也就是說，這些骨頭八成就是她的各位列祖列宗們。

　　“祖訓(xùn)上說，”方芳紡直起身來，咬緊嘴唇，“進入祖地，便是去自成一片天地的秘境生活?！?p>　　“可是，她們?nèi)妓涝诹诉@里?！?p>　　“原來祖訓(xùn)一直都是騙人的?！?p>　　楚門立在空中，看著心底波濤起伏的方芳紡略略感嘆著，“才發(fā)現(xiàn)是騙人吶?！?p>　　“若不是我以神意瓦解了你內(nèi)心從小到大被灌輸，奉為真理的祖訓(xùn)，你估計會毫不猶豫地步上祖先們的后塵吧?！?p>　　“更何況，還有此燈籠迷惑心神?！?p>　　從一開始方芳紡拿起燈籠，就不存在活著出去的可能了，可惜，小姑娘起碼跟了楚門一段時間，就算她不是真心的，被叫過大哥的楚門也不允許自家小妹不明不白地死在自家祖宗身上。

　　這樣的死法，太憋屈。

　　“已經(jīng)是被掃進歷史垃圾堆的老東西了，還想著出來浪？”

　　“出來浪也就罷了，還坑我小妹？”

　　楚門的目光直接落到大廳中央的一座等身高的白玉女子雕像上，將這殘仙的后路，安排得明明白白。

　　拷問，打殺，火化，揚灰，一條龍服務(wù)，比專門的殯儀公司還要專業(yè)。

　　心神遭受巨大沖擊的方芳紡呆立了半晌，然后忽然想起來什么。

　　“娘親！”

　　“娘親也會在這里嗎？”

　　小姑娘不愿相信事實，但顯而易見地，他的娘親就在這片枯骨堆中。

　　本來按照祖訓(xùn)，若是天地未變，后來者需要放下燈籠喊一聲“后輩子孫來此，請祖宗接引”，然后人就沒了，變成祖宗的存續(xù)營養(yǎng)品。

　　若是天地變了，就需要換個口令，要喊“絕天地通已開，天人降世”，然后殘仙就該徹底復(fù)蘇了。

　　整個一接頭暗號。

　　不過被楚門破了死士般頑固意志的方芳紡哪個都不喊，她提著燈籠開始了地毯式搜索，看這架勢，竟是打算在人骨堆中憑借手中微光找出自家娘親的遺骨來。

　　楚門默默看著這一切，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打消了再幫小姑娘一把的打算。

　　她自己娘親的遺骨，還是自己找出來為好。

　　這是一種尊重。

　　不為別的，只因楚門觸景生情，想起了自己兩世孤兒的身世。

　　唉，不想了，想多了都是淚。

　　方芳紡提著燈籠開始了搜尋，由于人骨太密集的緣故，她不好下腳，只好用手撥開祖先們的骨頭弄出幾個落腳點，然后一點一點地前進。

　　就這樣，她的腳底還是不可避免地沾上了一層骨粉，這是更久遠的祖先們留下的。

　　由此可以想像，這個地方究竟存在了多久。

　　很快，方芳紡搜尋到了白玉雕像前，雕像是一名宮裝俏麗少女的模樣，端端正正地立在一座漆黑的石質(zhì)座臺上，雙手交疊置于小腹前，粉面帶笑，顧盼生姿。

　　雕像的表面泛出一層溫潤的白光，更襯托得它栩栩如生，好像一個真正的活人，似乎稍不留意，就會自臺上走下，化為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步入人間。

　　但她暫時不會走下來，因為臺下不是喧鬧而富有生氣的人間，而是遍地人骨的修羅地獄。

　　地獄不該有仙子，如果有，也是墮落的魔女。

　　但方芳紡的注意力不在雕像上，而在雕像立足的石臺前，那里虔誠地跪坐著一個表面黯淡無光，還有些許骨縫的骷髏，保存完好，似乎還能嗅到其上的血腥氣。

　　小姑娘沉默地走近骷髏，目光掃向骷髏的右側(cè)小臂骨，她在那里看到了一道清晰的愈合痕跡。

　　在方芳紡八歲時娘親曾為了從一只野虎口中救回她，被野虎傷了右小臂的骨頭。

　　那傷痕的位置和這具骷髏的一模一樣。

　　小姑娘放下手中的燈籠，“噗通”一聲跪在了骷髏前，“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然后脫下外衣將娘親的骨骼仔細包好背在身上，最后看了一眼雕像，提起燈籠，原路返回。

　　她能離開這里，因為閉合的石門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開了，出去的路暢通無阻。

　　不用說，這是楚門的杰作，他用神意影響了方芳紡的認知，在她的記憶中，從來沒有什么大門的阻擋。

　　至于這么嚴密的地方?jīng)]有大門根本不合理的異常被楚門淡化了。

　　要是有石門擋著，小姑娘就真的只能以柔弱之身，迎擊殘仙了。

　　那樣只會死得只剩一把新鮮的骨頭。

　　所以楚門更改了場景，讓小姑娘有了積蓄力量，回頭再來給這不配當祖宗的殘仙致命一擊的機會。

　　“自己的仇還是要自己報，”楚門更改了計劃，“就不揚這殘仙的灰了，把她打得只剩一口氣好了。”

　　他分出一個小分身跟著方芳紡走出祖地，自己將慈祥的目光落到了雕像上。

　　這種慈祥，是花貓遇到老鼠的慈祥。

　　爪子之下，萬物可玩。

　　楚門搖身一變，變成吳轍嘉的那副侏儒模樣，顯露身形，走到雕像前。

　　只要【一袋大蝦】這個馬甲不撤去【命運隱者】，其它的小號只要略微遮掩一下，就可以糊弄住重心不在這里的天道GM。

　　“嘖，來個見面禮吧?！?p>　　楚門頭頂現(xiàn)出一棵虛幻的翠綠元氣大樹，樹冠抖動，一棵枝條探出，直直抽向雕像粉潤的俏臉。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