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伴隨著兩聲輕微的咳嗽,許安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眼前所見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獄,而是遍地熟悉的鎖鏈。
這里是......獄間?
我沒死?
我明明記得我應該被超大型巨人的臨死反撲給殺了啊,怎么會......
他揉了揉太陽穴,努力回憶著發(fā)生的事。
對了,在最后關(guān)頭,他好像感覺有什么東西在自己身上扯了一下,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所以......是獄間,或者說獄間某個存在救了我?
他感覺了一下,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能感知到外界的身體,而且現(xiàn)在這具身體相比以前更有實感,也就是說,很可能這次他是直接以肉身來到這的。
微微緩了緩,許安站起身來向四周看去。
直到此時許安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莫名的來到了獄間的最高處。
正所謂望山跑死馬,這用在許安身上絕對是再合適不過,半年多來,除了訓練他一直在往獄間的最高峰趕,但他硬是連山腳都沒到!
要知道,外界半年在獄間可就不知道是多少倍的時間了。
而此時,許安卻站在船錨山的山頂邊緣,俯瞰著下方的大地。
獵獵寒風吹打在許安身上,那種俯瞰眾生的感覺仿佛能讓人的心靈一下子拔高無數(shù)個檔次。
似有所覺,許安轉(zhuǎn)過身,看向身后。
一尊尊石碑靜靜的立在山頂,任寒風呼嘯,一眼看去,不下數(shù)百之數(shù)。
許安靜靜的走到近前,輕輕摩挲著一塊石碑,上面光滑若新,沒有任何的刻字。
風聲如同哀樂,像是在祭奠著什么。
不知道為什么,許安心里沒來由的升起一股悲傷。
碑林深處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聲音,似乎在召喚著他。
許安跟隨著指引,向碑林深處走去。
穿過碑林,猜想中的人影并未出現(xiàn),出現(xiàn)在許安面前的是六扇大門,以及一汪血泉。
許安沒有魯莽行事。
他站直身體,隔空鞠了一躬,開口道:“感謝前輩再造與救命之恩,不知找我前來有什么吩咐?!?p> 等了一會,沒有人回應。
許安皺了皺眉,再次鞠了一躬:“前輩,我應召而來,還請前輩現(xiàn)身一見?!?p> 四周依然一片寂靜,那個若有若無的召喚聲也消失不見。
許安猶豫了一會,向石門走了過去。
這六扇大門很是奇怪,明明看起來很是破敗,但無論許安用多么大的力氣去推,都無法推開。
搖了搖頭,暫時放棄了對石門的探索,許安轉(zhuǎn)而走向了位于中間的那汪血泉。
血泉看起來比六扇石門更加詭異,不過許安倒是光棍,他不是沒想過諸如奪舍這樣的操作,但經(jīng)歷兩次生死的他看的很開。
另外,自己的性命是獄間給的,如果他要,還給他又何妨呢。
也就在許安觸碰到血泉的那一刻,就像觸動了某個機關(guān),血泉突然一陣躁動,緊接著,從中間緩緩凝聚出一個血玉般的人來。
而隨著他的出現(xiàn),許安只覺得一陣山搖地動,似乎整個獄間鎖鏈都躁動了起來。
那人輕輕抬手一壓,四周再次回歸了寧靜。
許安哪里還不知道,眼前這人毫無疑問就是這個獄間的正主了。
血玉雕琢的人影劍眉星目,雖然通體血紅卻沒有任何邪性,反而讓人有一股親近的感覺。
許安一直盯著他看,卻發(fā)現(xiàn)除了大概的五官,自己的腦海中一直無法呈現(xiàn)出對方具體的模樣。
那人看著許安,眼中帶著看待后輩的柔和,他向許安輕輕招了招手,示意他過去。
許安點了點自己,然后看著那汪血泉,猶豫了一會,才邁開步子踏了進去。
出乎許安預料,他并沒有走進血池里,而是被血池輕輕托在了上面,許安內(nèi)心嘖嘖稱奇,不過想到對方剛剛抬手止住整個鎖鏈空間暴動的模樣,這倒顯得不足為奇了。
一進到血池,不知道是自己變小了還是血池變大了,血水水面一下變得無比廣闊。
待到許安走到近前,血人輕輕一揮手,四周的場景突轉(zhuǎn),變成了許安熟悉的光點畫面。
只是這一次,這些光點不是模糊的,而是清晰可見。
許安好奇的點了點最近的一個光點,隨即像是看到了什么難以置信的東西,眼中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直到此時他才看清楚,那哪是什么光點,分明是一個個完整的世界!
血人拉著他的手,走向一旁,只見周圍的一切開始加速。
一個個光點在向著某個中心匯聚,而越靠近中心,那些光點便越發(fā)密集,無數(shù)光點與光點之間發(fā)生了碰撞。
而在許安的眼中,卻清晰的看到了那是一個個世界之間的碰撞,碰撞發(fā)生后,兩個世界的生物遵循著弱肉強食的定律發(fā)生了激烈的廝殺,無數(shù)生命因此消散。
而世界與世界規(guī)則的磨合也讓天災不斷,有些世界吞并了另一個世界,有些世界被另一個世界侵吞,但大多數(shù)卻因為規(guī)則的劇烈沖突造成雙方世界的崩潰。
像這樣的慘狀無時無刻不在發(fā)生,而隨著那些光點的匯聚,這種局面愈演愈烈。
照這個趨勢發(fā)展下去,甚至所有的世界都會崩潰的一絲不剩!
意識到不妙的諸界大能合謀共抗此劫,但無數(shù)大能出手,卻對眼前的局面絲毫無助,到了最后,絕望的大能們反而開啟了最后的瘋狂,讓諸界陷入了更可怕的殺劫中。
就在局面即將崩潰的最后關(guān)頭,一個身影站了出來,他用諸界之精造出了可貫通世界的鎖鏈,又取了無數(shù)毀于這場災難的世界本源煉成了根基。
那一日,無數(shù)鎖鏈在萬界中穿行,一個個巨大無比的定界錨插入了諸界之中。
隨即,在已經(jīng)瘋狂的諸界種族的眼下,一個個世界被鎖鏈拖拽著散開了,各自回歸了自己原本所處的位置,那些鎖鏈牢牢的將各界鎖在了自己的位置,讓諸界不得相干。
自那日起,萬界之劫解除。
那出手的大能雖然阻止了這場大劫,但自身也油盡燈枯,這劫與其說是劫不如說是一種規(guī)律,萬界歸零重演的一種規(guī)律,大能阻止了規(guī)律也遭受了萬界反噬,不久便徹底消逝了。
看到這,許安一臉震驚的看向身旁的血人,也就是說,是眼前這人做了這一切嗎?而那些橫陳的鎖鏈,竟然是曾經(jīng)禁錮世界的東西!
血人笑著向他搖了搖頭,他抬手一揮,畫面再轉(zhuǎn)。
隨著大能死去,他留下來的鎖鏈依然盡責的執(zhí)行著他們的使命,然而,時光荏苒,無數(shù)萬年之后,那些鎖鏈也因為本源耗盡開始脫落。
失去了禁錮的世界再次遵循著規(guī)律,向著中心匯聚了起來!
畫面到此為止。
四周的光點恢復了一開始許安看到的那種介于模糊和清晰之間的模樣。
許安久久無言。
良久,許安才問道:
“前輩,所以,你將我?guī)У竭@來,是想讓我阻止這場災難?”
血人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他向前招了招手,兩個光點落入了他的手心。
許安皺了皺眉,不知道為什么,看著其中一個光點,許安的心里沒來由的一陣悸動。
許安向里看去。
其中一個光點里是個喪尸橫行的世界,而當許安看清另一個感覺熟悉的光點時,只覺得心臟漏跳了一拍。
熟悉的水藍色星球映入眼中,畫面再轉(zhuǎn),來到了這個星球的某個角落。
一片公墓中,一對夫婦相互依偎著站在墓碑前,妻子抱著丈夫痛哭不已,而丈夫也面露哀色。
看著這對夫妻熟悉的面貌,許安突然控制不住跪倒在地,再看時已是淚流滿面。
“爸....媽......”
兩個光點靜靜的擺在許安面前,這是兩個選擇,一者回到安逸的世界,與父母重逢,一者卻是無法回頭,也看不到盡頭的漫長歷程。
血人沒有開口,靜靜的等待著許安的抉擇。
終于,許安抬起了頭,咬著牙,滿眼通紅的道:
“對不起!前輩,對不起!”
血人沉默,卻已了然。
“我...想回去?!?p> ......
血人靜靜的目送著許安踏入光點,什么也沒說,只是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
許安如愿回到了自己的世界,并且他的身體也變回了原來的模樣。
不過相比于在病床上時瘦弱無力的樣子要好很多。
看到他的突然出現(xiàn),許安的母親險些激動的暈過去,不過許父卻是抱著一絲警惕,畢竟他可是親眼看著自己的兒子火化的!
不過大白天鬧鬼顯然不可能,在經(jīng)過思索后兩夫妻將他帶回了家。
看著既熟悉又陌生的家,許安感慨萬分。
自十一歲起,他就再也沒有回到這個家了。
在經(jīng)過一番艱難的解釋后,兩夫妻總算相信了他,當然,主要是許父,或許是母子連心,許安的母親在許安出現(xiàn)的那一刻就堅信這就是自己的兒子。
許父還留了個心眼,采集了許安的毛發(fā)去做了鑒定,主要是他怕有人利用他兒子死的事來騙他們夫婦。
起初許安也有些擔心自己的身體被改造過,會不會連基因也變了,不過從結(jié)果來看,他的擔心是多余的。
許父托關(guān)系為許安辦了個黑戶。
日子似乎安定了下來。
許安在網(wǎng)上找了份兼職,每天晚上便和父母促漆長談,小小的家中洋溢的幸福與快樂是過去十多年從來都沒有過的。
然而,每到深夜,許安就回想起這段時間的經(jīng)歷,想起利威爾班的眾人,想起臨走時,血人眼中的失望。
閉上眼,許安的腦海里浮現(xiàn)的是那些崩碎的世界,萬界種族之間的廝殺,甚至有一日,他夢到自己的世界與另一個世界碰撞,自己的父母慘死在了異族手中。
醒來后,許安渾身像是濕透了一般。
雖然他知道,按時間推算,這大概到他父母百年后都不會發(fā)生。
看著窗外的夜色,許安忽然摸著自己的胸口問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點,問完之后又覺得太賤。
可是,人本來不就是自私的嗎,自己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想和父母相伴到老,平平凡凡的過完這一生,這有錯嗎?
許母似乎感覺到了兒子的變化,在一次談心時說道:“小安,你這次能回來,爸爸媽媽已經(jīng)很開心了,如果有什么放不下,就去做吧,只要讓爸爸媽媽知道你平平安安,這就夠了?!?p> 那晚,許安整宿沒睡,或許是因為母親的話,又或者是過不去心里那道坎,在快天亮時,他留下了一封書信后悄然離開。
許安再次出現(xiàn)在血泉時,心底一片沉靜。
血人就站在他對面,此時,他的眼中正帶著欣慰。
“把我放回去,卻給我留了后門,是一開始就料到我會回來嗎?”許安問道。
血人笑而不語。
“前輩就不怕我不回來?萬界這么多人,換一個繼承人應該不難吧,為何非要我?”
這一次,血人搖了搖頭,眼中流露出了苦澀和無奈。
許安不解,但血人卻沒有過多的解釋。
許安也沒有糾結(jié),在沉默了片刻后,他又問道:“我能偶爾回去看看他們(父母)嗎?”
血人看了看許安身后的世界,又看了看他,猶豫了一會后,輕輕點了點頭。
許安松了口氣。
他轉(zhuǎn)過身,做出了最后的選擇。
血人看著他踏進另一個世界的背影,眼中滿是欣慰。
空氣中傳來了許安的聲音:
“前輩,我不知道我能在這條路走多遠,如果有一天.....我死在了這條路上,請幫我照顧好我的父母?!?p> ......
?。ㄒ徽逻^渡,應該不算拖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