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世子旅途勞頓，還請入院歇息，臣等定竭力保護(hù)世子周全。”晏溪壓下心中的震撼。

　　白隱川在一男一女兩個家仆的陪同下進(jìn)入別院，晏溪也進(jìn)院檢查駐防。她里外察看了一遍，便在前院的廊下站定。

　　時近正午，白隱川正在后院用午飯。白隱川的侍女白霜來到前院尋晏溪。

　　“晏大人，不知這北盛可有擅做南蠻菜式的廚人？”白霜面色有些焦灼。

　　晏溪忙將一個普衛(wèi)叫來詢問，那人卻是答道從未聽過。

　　晏溪聞言，歉然道：“姑娘，南涯離北盛路途遙遠(yuǎn)，想來也是很難尋到這樣的廚子了?！?p>　　白霜擔(dān)憂道：“世子初到北盛，不習(xí)慣此地飲食，午飯用得極少，晚間又要入宮赴宴，空腹飲酒，只怕傷身?！?p>　　晏溪略一思忖，道：“姑娘若信得過，在下倒可一試?！?p>　　白霜看著眼前的“翩翩公子”道：“大人，會做飯？”

　　晏溪笑道：“在下自幼醉心烹飪，在外游歷時，曾在南涯學(xué)過幾道名菜，只是時隔多年，有些生疏，不知能否令公子滿意?！?p>　　白霜聞言，信心大增，欣喜道：“如此，便有勞晏大人了?！?p>　　白隱川午睡起身，凈面更衣后，便被侍從白風(fēng)和白霜引到桌邊，看著桌上一碟乳白色糕點(diǎn)，驚喜道：“百花蜜餅！”當(dāng)即捻起一塊，放入口中，含笑品嘗。

　　誰說這白世子不食人間煙火？一碟百花蜜餅不多時便被他一掃而光。白風(fēng)和白霜見他吃得香甜，如釋重負(fù)。

　　白隱川接過白霜遞來的絲帕輕拭了手口，心滿意足道：“不曾想北盛也有人能將這蜜餅做得如此地道?！卑纂[川喜甜食，對甜食也極為挑剔，晏溪幸得南北師傅指點(diǎn)，方做得這令他贊許的糕點(diǎn)。

　　白霜道：“誰讓公子是有福之人，能做這百花蜜餅的，全北盛只怕唯此一人，就守在公子門口呢?！?p>　　白隱川不解道：“是誰？”

　　晏溪隨著白風(fēng)進(jìn)了后院。白隱川得知是她做得蜜餅，立刻要白風(fēng)請她進(jìn)來敘話，這于她而言是取信于白隱川的良機(jī)。

　　“臣，拜見世子！”晏溪恭敬行禮。

　　白隱川心情暢快，含笑道：“晏大人不必拘禮，快請坐！”

　　晏溪忙道：“臣不敢！”

　　白隱川起身道：“晏大人，在下很快也是這北盛的官員了，大人以臣自稱，不合禮數(shù)?！闭f罷，親自上前請晏溪入座。

　　晏溪只好在白隱川對面落座。

　　白隱川回座，感激道：“這北盛一帶的菜色以咸辣為主，在下沿路而來，都未好好用過飯，晏大人好手藝，著實(shí)解了在下的困窘之境?！?p>　　晏溪謙遜笑道：“世子喜歡，便是極好，這幾日，下官會親自為世子準(zhǔn)備三餐，直至大人習(xí)慣這邊的飲食。”

　　白隱川雖氣質(zhì)溫潤，卻是個直爽之人，聞言立刻將晏溪引為知己，“如此，多謝晏大人?！?p>　　時辰不早，晏溪又護(hù)送白隱川入宮赴宴。夜間出宮，回了別院，又親手做了湯羹送去給他解酒，令白風(fēng)和白霜感激不盡。

　　翌日，皇帝下旨，封湛王世子白隱川為學(xué)院司右少吏。下旨的第二日，白隱川便前去上任了。

　　同一日，晏溪的哥哥，學(xué)院司左少郎晏池，也出公干歸來了。

　　晏池深夜到家，晏溪并未見到。

　　第二日晏溪晨起練劍時，晏母便帶著晏池來見晏溪。

　　晏池見到晏溪時，她正長身玉立，手中劍光飛舞，清晨的露珠落在她的發(fā)間，晶瑩剔透。

　　這是第一眼，晏池眼中的晏溪，如此美好。

　　晏溪轉(zhuǎn)眸，見到晏母和晏池，忙收了劍，向兩人走來。她暗暗猜測，“這男子應(yīng)該是昨夜剛回家的晏池了。”

　　“母親早，哥哥早！”晏溪執(zhí)禮問安。

　　晏池忙收了欣賞的目光，對晏溪冷顏相對。晏母見狀，忙對晏溪道：“溪兒，你哥哥昨夜才到，想是尚有些疲乏?！?p>　　晏溪覷見晏池神色，心中有幾分了然?？磥?，晏家接納她，確是受人脅迫了。

　　她和顏悅色道：“既如此，孩兒現(xiàn)在便去準(zhǔn)備早點(diǎn)，哥哥在外奔波，想來也是吃不得好的?！闭f完便去了廚下。

　　一家人圍坐在桌上，晏池起初對晏溪敵意甚濃，但見晏溪對自己父母很是體貼照顧，父母竟似也很受用，便不再對晏溪那般劍拔弩張了。

　　早飯后，一家人便分道揚(yáng)鑣，各自去當(dāng)差了。

　　晏溪先回了皇衛(wèi)營報到，之后又領(lǐng)了人，準(zhǔn)備去白府別院護(hù)送白隱川去學(xué)院司當(dāng)值。

　　她剛領(lǐng)了人出門，便見一個侍女打扮的女子上前攔住了他。

　　那女子欠身行禮，“晏公子，奴婢是太宰府楊三小姐的侍女春敏，可否借一步說話？”

　　晏溪分明聽到身后普衛(wèi)竊笑私語，可楊家官居太宰，總不能駁了楊三小姐的顏面，便硬著頭皮隨她去了一個街角。

　　那侍女笑道：“晏公子有公務(wù)，奴婢便開門見山了。不知公子年歲幾何？是否婚配？”

　　晏溪尷尬道：“在下年方十八，不曾婚配，也還未有此打算?！?p>　　那侍女直接道：“公子還未見過我家小姐，是以不必急著拒絕?！闭f罷便行了一禮，回楊家的馬車前稟報去了。

　　晏溪搖頭苦笑，也轉(zhuǎn)身離開了。

　　楊曇兒聽到那侍女的回稟，秀眉一蹙道：“妹妹，他這是擺明了回絕你?！?p>　　楊瓊爾嫣然一笑道：“這便對了，若他一聽我是太宰之女便上趕著答應(yīng)，那才不妙。姐姐，你可聽說？晏溪此人不僅不戀權(quán)貴，且極重孝道，每日晨起必為父母備下早餐，這樣的好男子，將來對發(fā)妻也是錯不了的！”

　　楊曇兒聞言，也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你才十五，倒不著急，慢慢來往便是了。”說著，一絲愁緒蒙上了她的美目，“倒是我，又有幾年可以蹉跎？”

　　楊瓊爾明白姐姐心意，“姐姐，那湛王世子，只怕不是良配?！?p>　　楊曇兒如癡如夢道：“瓊兒，有些人只一眼，便是一世！”

　　太宰府楊三小姐看上晏溪的消息不脛而走，最后連白隱川都與她玩笑，要討一杯喜酒。晏溪不勝其擾，卻又無可奈何。

　　深夜，司徒凡悄然而至。

　　“唉！”晏溪重重嘆氣。

　　司徒凡見她愁眉不展，笑道：“嘆什么氣，我這不是來為你分憂了嗎？”

　　晏溪驚喜道：“你有什么良策？”

　　司徒凡狡黠笑道：“明晚，跟我喝酒去?！?p>　　于是翌日晚間，司徒凡便帶上唐楓橋和晏溪去了一醉閣。

　　晏溪心中忐忑，暗罵司徒凡出的這餿主意，雖是能解她燃眉之急，只怕她以后在這北盛都寄顏無所了。

　　司徒凡在席間佯裝灌晏溪酒，唐楓橋看在眼中，心中疑惑不已。

　　終于，晏溪被“灌醉”，唐楓橋一看，便道：“晏大人喝高了，不如讓屬下將他送回家中?！?p>　　司徒凡笑道：“不必，我?guī)巧闲闶?。”說罷，直接將晏溪架起來上樓。

　　唐楓橋見狀，暗忖道：“這司徒大人莫不是有斷袖之癖？這可如何是好？”

　　他忙追上去，攔住司徒凡道：“大人，晏大人久久不歸，只怕晏家人會擔(dān)心?！?p>　　司徒凡突然面帶壞笑，“唐從副這般仗義，不若你今晚替他服侍本大人？”說著，還伸手攀上唐楓橋壯實(shí)的手臂。

　　唐楓橋大駭，忙躲開，賠笑道：“大人，卑職這便離開！”說罷掉頭就跑。

　　他逃至門口，忽見葉雨薇在酒樓中四處搜尋著什么，大喜過望，趕過去道：“葉大人，求您救救晏大人！司徒大人他......他要......”

　　葉雨薇聽到“司徒”兩字，立刻隨著唐楓橋上了二樓，正遇到司徒凡將晏溪扛進(jìn)了一間屋中。

　　葉雨薇畢竟是待字閨中的少女，并不知道這世上還有斷袖分桃這等事，便詫異地跟上去。

　　她和唐楓橋悄聲來到門前，只聽門內(nèi)晏溪無助道：“大人，你我同為男子，怎可假鳳虛凰，行此不堪之事？”

　　司徒凡的聲音響起，“晏從副，本大人就是好這口兒，你乖乖順從，今后在皇衛(wèi)營，本大人定好好照拂你！同為男子，你也不算失了名節(jié)！”

　　葉雨薇聞言，心中奎怒怨憤，哭著離開了。

　　她今日在皇衛(wèi)營聽到司徒凡說要來一醉閣，眼神有意無意瞟向她，葉雨薇心道這是司徒凡的暗示，便巴巴跑來與他“邂逅”，不想一來便看到此情此景，她一時間難以接受，連破門而入的想法都沒有。

　　唐楓橋一見“救星”都走了，只好滿心愧意地對著門內(nèi)輕聲道：“對不住了，晏大人，我實(shí)在救不了你！”說罷，也腳底抹油，跑開了。

　　房中兩人聽到他們離去，忍俊不禁。

　　晏溪揚(yáng)眉道：“大人好計策，只怕今夜以后，再無人打我們倆的主意了?！?p>　　司徒凡倒在床上，“如此便可高枕無憂了?！?p>　　果然，葉雨薇回府便向自己最親近的侍女哭訴，那侍女也是個嘴不嚴(yán)的，隔天便悄悄將此事說與要好的姐妹，那姐妹又將此事說與另一個要好的姐妹。如此，姐妹傳姐妹，全北盛的閨秀都知道了。

　　一夜之間，司徒凡和晏溪便再無人問津了。

　　據(jù)說，楊三小姐得知此事，悲憤到無以復(fù)加，險些絕食尋死。最后，食雖未絕成，對晏溪之心卻是絕得徹底。

　　清晨，晏溪在門前等候白隱川，準(zhǔn)備護(hù)送他去學(xué)院司當(dāng)值。

　　白隱川出了門，見到晏溪，笑道：“晏大人，今日天氣不佳，不妨與我同坐車中，也好敘話解悶?！?p>　　晏溪見他對自己態(tài)度如常，似乎并未受到那夜之事影響，又叫自己與他去車內(nèi)，應(yīng)是怕坐在馬上，受人指指點(diǎn)點(diǎn)而心中不快。

　　知他意圖，晏溪很是感激，正要婉拒，卻被白隱川直接拉住，上了車。

　　“晏賢弟，你我相識雖短，卻甚是投緣。若有需要，我必出面為你辟謠！”白隱川言辭懇切，眼神中盡是擔(dān)憂與關(guān)切。

　　晏溪權(quán)衡再三，最終對白隱川道：“世子對下官如此看重，下官也不隱瞞，其實(shí)此事，不過是司徒大人幫下官擺脫楊三小姐的權(quán)宜之計罷了。”

　　她將兩人的計策簡要與白隱川說了，白隱川聞言一愣，旋即正容亢色道：“胡鬧！這樣一來，你二人將來如何娶妻？哪家姑娘肯嫁與你們！”

　　晏溪笑道：“無妨，流言蜚語總有平息之日?！?p>　　白隱川無奈道：“這司徒大人，也是奇葩一朵，這等法子，虧他想得出?！?p>　　兩人相顧大笑，彼此間似乎又親近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