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的家,在紅布嶺村,一個長長的巷子里。
房子坐北朝南,主房是四間,半草半瓦,起脊的房子,一間為客廳,三間為臥室;西面有三間偏房,一間是廚房,一間是牲口棚,還有一間,放了許多的農(nóng)具;
大門進(jìn)來是三間南屋,一間為大門過道,兩間為糧倉;進(jìn)了院子有一個影壁墻,上面畫著漂亮的年畫;過了影壁墻,是一個圓形的石磨;
靠近東墻的地方,有一棵粗大的桑葚樹,每到夏天,樹上就會結(jié)滿像毛毛蟲一樣的桑葚子,吃起來可甜了;
院子中間,還有一個三米多長,一米多寬的青石臺,上面擺滿了花盆,花盆里栽種了一些花草,最顯眼的就是幾盆月季花;
月季花,除了冬季最冷的時候,幾乎每個月都會開花;所開的花,有大紅,有粉紅,有玫紅,花開的時候,滿院子都是花香,會引來不少的蜜蜂和蝴蝶,在院子里飛舞;
月季花,是最好養(yǎng)活的一種花,偶爾給它澆澆水,甚至多數(shù)都是靠雨水澆灌,一年到頭幾乎不用施肥,但是她依然會不停的,默默無聞的,開出美麗,而芳香四溢的花朵;
春天的時候,將月季花的枝杈剪下來,隨便插在土壤里,或者插在花盆里,不到十天,便會發(fā)出嫩芽來,然后就會慢慢長大。
王雪的父親,王成,已經(jīng)六十多歲,因為長年累月的干活和勞作,累折了腰,身子直不起來,都彎成了九十度,但依然每日早出晚歸,拼命地忙活,像個永不停止的機器;
沒辦法啊,五個兒子,才兩個結(jié)婚的,后面三個排著隊呢;兒子結(jié)婚,就要給其蓋新房,搬新家,置辦家具,準(zhǔn)備彩禮···唉,硬挺著,朝前走吧。
這不,王建軍這次從部隊回家,就是回來結(jié)婚的,王成已經(jīng)給其蓋好了三間新房子,木工正在加緊做家具和門窗,眼看就快完工了。
王雪和王桂云,王桂芳三人,還有幾個姑娘,正在大隊里排練節(jié)目,準(zhǔn)備元旦到公社去演節(jié)目。
王雪的節(jié)目是女聲獨唱,‘洪湖水浪打浪’,她正一遍一遍的,努力跟著老師練習(xí),別說,這王雪唱歌真是不錯;但是,王雪不識字,付出的勞動,就會比常人多許多倍。
王桂云和王桂芳的節(jié)目,是個集體節(jié)目,不怎么出彩,倆人看著王雪練得那么起勁,正在生悶氣呢。
“桂芳,這王雪咋這么走運呢,竟然讓她來女聲獨唱,好事不都讓她給占了嗎?”王桂云不服氣的道。
“話也不能這么說,人家王雪雖然不認(rèn)字,但是天生唱歌好聽,你看你,一唱歌就跑調(diào),沒那個命!”王桂芳道。
“切,要不是王雪他三哥,給走后門,她一萬輩子,也進(jìn)不了宣傳隊呀!”王桂云白了一眼王桂芳。
“聽說他哥王建軍,和公社的書記是戰(zhàn)友,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嗎!”王桂云好像知道一些內(nèi)幕一般。
“王建軍這次回來,是要結(jié)婚的,不知道他老婆是哪里的,長得咋樣?”王桂芳好像挺關(guān)心的樣子。
“聽說是媒婆給介紹的,王建軍只看過女方的照片,他那封建思想的老娘,就把親事給定下了?!蓖豕鹪仆锵У牡?。
“唉,我們以后找對象,可不能這么草率!”王桂芳感到心里有些擔(dān)憂。
“這可由不得你,你那老爹,也是個犟筋頭!”王桂云道。
“俺爹是很犟,可是比王雪她娘強多了,起碼俺還上了五年學(xué)堂呢,嘿嘿!”王桂芳自豪的,瞥了一眼遠(yuǎn)處,正在訓(xùn)練的王雪。
元旦到了,天氣也變得干冷,大街小巷,很少有行人走動,都躲在家里烤爐子呢,傻子才出來挨凍;
是啊,紅布嶺村的二傻子,身上穿著個露棉絮的破棉襖,還真就在外面晃悠著呢。
王雪和宣傳隊的幾個人,坐上大隊的拖拉機,開始向公社里去,今天是元旦演節(jié)目,如果演好了,還能發(fā)個筆記本,鋼筆什么的獎品,還能上臺戴大紅花呢!
李家莊公社,緊靠著蒙河,距離沂蒙市二十公里,是沂蒙市的南大門,交通便利,國道從公社駐地穿過。
十多分鐘,拖拉機就到了公社大禮堂,禮堂外面,已經(jīng)停滿了自行車,馬車和拖拉機,來的人員,都陸續(xù)進(jìn)入了禮堂。
王雪幾個,趕緊下了車,走進(jìn)禮堂暖和暖和;這一路,在拖拉機上,手腳都凍僵了,不然,一會上臺,肯定影響水平發(fā)揮。
禮堂內(nèi),來的人還真不少,偌大的禮堂,做了上千人。
禮堂的墻上,寫滿了標(biāo)語,和領(lǐng)袖語錄,舞臺正中間,掛著領(lǐng)袖的照片,照片下方寫著,‘大海航行靠舵手’。
演出,于上午十點鐘正式開始,女主持人,穿著一身綠軍裝,走上了寬大的舞臺。
“親愛的同志們,上午好,郯子縣,李家莊公社,一九六六年元旦匯報演出,現(xiàn)在開始!”
“嘩嘩嘩····”
“好···好···”
臺下,掌聲和叫好聲,交織在一起。
“第一個節(jié)目,是官莊村表演的‘沙家浜’!”
主持人那優(yōu)美動聽的普通話,響徹整個禮堂。
只見臺上,陸續(xù)上來了,開茶館的‘阿慶嫂’,和國民黨特務(wù)‘胡傳奎’,還有‘刁德一’;
“想當(dāng)初,老子的隊伍才開張,攏共才有十幾個人,七八條槍,遇黃軍,追的我,暈頭轉(zhuǎn)向,多虧了阿慶嫂····”胡傳奎唱到。
“胡司令,這么點兒小事,你別總掛在嘴上····”阿慶嫂對白道。
“這個女人呢,不尋常!”刁德一道。
······
“擺開八仙桌,招待十六方。來的都是客,全憑嘴一張。相逢開口笑,過后不思量。人一走,茶就涼····”阿慶嫂唱到。
“哈哈哈哈····”胡傳奎最后大笑道。
臺上的演員鞠躬后,下了舞臺。
“好···好···好···”
“嘩···嘩···嘩···”
“太棒了····”
掌聲和叫好聲一片,這官莊的樣板戲沙家浜,演出很成功,雖然唱腔不是多么的到位,但是臺下觀眾的收聽水準(zhǔn),和欣賞水平也不高。
“第二個節(jié)目,紅布嶺村的女聲獨唱,洪湖水浪打浪!”主持人言罷下了后臺。
只見王雪,穿著一身嶄新的,宣傳隊服裝,帶著紅袖標(biāo),胸前掛著領(lǐng)袖像章,輕輕走上舞臺,人雖然有些緊張,但是還算落落大方。
“洪湖水呀,浪也么浪打浪啊,洪湖岸邊,是也么是家鄉(xiāng)啊,清早兒,船兒,去呀么去撒網(wǎng),晚上回來,魚滿倉,啊·····”
王雪站在舞臺中間,雙手偶爾伸出,輕輕做著動作,唱出了感情,唱出了洪湖人民的心聲。
唱罷,王雪深深一個鞠躬,趕忙跑下了舞臺,隨后下面想起熱烈的掌聲。
“嘩嘩嘩····”
“嘩嘩嘩····”
“好···好···”
“王雪,沒想到你唱的這么好?。 蓖豕鹪七^來祝賀。
“妹妹,演出很成功呀,祝賀祝賀!”三哥王建軍也來了。
“王雪,這次肯定能拿到名次,加油啊!”支書劉子玉也過來了。
是啊,大字不識幾個的我,竟然也能行,今后我必須學(xué)習(xí)文化,不能讓人家瞧不起,王雪腦子里,都是想著,怎樣學(xué)習(xí)和提高自己了,哪有心思再看下面的節(jié)目呀!
終于,下午三點的時候,最后一個節(jié)目,才算表演完;半個小時以后,評委會評出了節(jié)目的名次。
“親愛的同志們,這次元旦匯報演出,非常成功,下面我宣布,本次演出的評選結(jié)果!”主持人優(yōu)美的聲音,回蕩在禮堂。
“一等獎三名,依次是官莊村的,沙家浜;青山村的,紅燈記;紅布嶺村的,洪湖水浪打浪!”
“獎品是,領(lǐng)袖語錄和英雄鋼筆一支!”
“二等獎三名,依次是,朱村的,小二黑結(jié)婚;道口村的,智取威虎山;肖村的,白毛女!”
“獎品是,領(lǐng)袖語錄和筆記本一本!”
“三等獎十名····”
主持人,終于宣布完了獲獎的名次和同志,按照三等獎,二等獎,一等獎的順序,選手上臺領(lǐng)獎。
王雪站在舞臺上,接過公社領(lǐng)導(dǎo)頒發(fā)的獎品,面向觀眾站在那里,內(nèi)心充滿了無限自豪感和榮譽感。
這次的成功演出,證明了自己能行,雖然沒上過學(xué),但是,笨鳥先飛,一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