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來臨了。
這是一九七六年的夏天,今年的雨水特別大,蒙河的水位開始上漲了。因為經(jīng)常下雨,地里的莊稼都被雨水淹沒了,看來今年地里要減產(chǎn)不少啊。
李永年和王雪都沒去上工,在家里瞅著門外頭,一會兒下雨,一會兒停的。
“永年,趕緊的,房子漏雨了!”王雪坐著的地方,屋頂開始滴答雨水了。
“瞧瞧其它地方還有漏的嗎?”李永年找來臉盆,接著雨水。
“哎呀,床上也漏了!”王雪焦急的喊了起來。
“真是屋漏偏逢連陰雨??!”李永年感嘆著,這剛剛丟了工作,又趕上家里房子漏雨,心里挺不是滋味。
“還有心思說巧言,趕緊找家什呀!”王雪將床上的被子和床單,卷到了一邊,李永年拿來了水桶接住雨水。
“這樣不行啊,俺去找塑料布,得把漏雨的地方給折起來,等天晴了再找人修理。”李永年穿上雨衣,跑了出去。
不大一會,李永年找來了一大塊塑料布,搬來了梯子,爬到了屋頂上去,開始將塑料布鋪平,遮蓋到屋頂上,然后找木頭和磚頭,用繩子墜起來,壓住塑料布,別讓大風(fēng)給刮跑了。
李永年全身都濕透了,在屋頂上操作,非常的不方便,來回折騰了半個多小時,才算是忙完,慢慢的從屋頂上下來。
“永年在家嗎?”門外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中氣十足。
“誰呀?”李永年覺得聲音這么熟悉的,好像是‘整天喝’的聲音。
“永年啊,俺是鄭天河呀,哈哈!”鄭天河推著自行車,車把上掛著兩瓶蒙河大曲,和兩瓶水果罐頭,進了院子。
“哎呀,所長啊,趕緊進屋,這么大的雨,你看你都淋濕了!”王雪趕緊把鄭天河讓進屋里。
“永年啊,事先真不知道你這條件,蠻艱苦的嘛?!编嵦旌涌吹轿堇锏教幗又樑韬退?,內(nèi)心似乎有些自責(zé)道。
“所長,您看你,來了還拿啥東西??!”李永年脫下雨衣,用毛巾擦了擦臉和濕漉漉的頭發(fā)。
“唉,永年啊,這次轉(zhuǎn)正的事情,的確是我做的欠考慮了,以后有機會,我會第一個給你解決了?!编嵦旌诱f的挺感動人的,李永年心軟,差點都掉下了眼淚。
“嗨,俺這人,大老粗,過去的事情就不提了?!崩钣滥瓿槌鰺熅恚o了鄭天河一根,點著了,自己也默默的抽著。
“永年,這樣吧,我報請上級,把工資給你每月上調(diào)十塊錢,發(fā)到二十八塊錢,只比正式工少十塊;一些待遇,盡量的給你爭取了,你要趕緊上崗,這幾天發(fā)大水了,你是老同志,又有經(jīng)驗,得給我好好的盯著?。 ?p> 鄭天河說的挺實在,李永年也還想繼續(xù)干這份工作,也就沒有另外提啥條件,比較痛快的答應(yīng)了。
“好吧,所長,明天俺就回去上崗,你看你,還讓您跑一趟,一定要喝了酒再走!”
李永年是老實人,沒有什么政治手腕,也沒有什么野心,只能是老老實實的,干一些實際的本分工作。
“永年,喝酒就不了,我還要趕緊回去,時刻觀察著水情,閘上離了我這個所長可不行,等你回去后,我一定跟你喝個痛快,哈哈!”鄭天河說著話,起身走到院子里,推上車子,向門外走去。
“鄭所長,吃了飯再走吧。”王雪跟在李永年后面,將鄭天河送到門口。
“不了,大妹子,回吧?!编嵦旌域T上自行車,轉(zhuǎn)眼間,消失在蒙蒙雨霧之中。
“永年,你覺得這鄭所長,說的話實在嗎?”王雪關(guān)上院門,和李永年走到院子里。
“唉,這當(dāng)官的說話,咱們只管聽著就是,至于到最后,能不能給解決,那是另一回事了?!崩钣滥暌娺^不少這樣,嘴上一套,背后一套的人。
“是啊,這轉(zhuǎn)正的事情,還是有機會的,你就再堅持堅持?!蓖跹┕膭钪钣滥甑?。
“可是,俺在閘上享福,這家里的活計和生產(chǎn)隊里的農(nóng)活,可就苦了你和孩子了?!崩钣滥旮械椒浅5碾y受。
“傻話,俺能拼能干的,怕啥呢?俺要爭取三年內(nèi),蓋三間紅磚瓦房。那房子是水泥地面,既不上潮,也沒有老鼠,扯上電燈,孩子每人一間臥室,廚房就在屋里頭,俺要單獨準(zhǔn)備一間房子,好做加工活,嘿嘿!”王雪心中又有了新的理想和目標(biāo)。
“切,你就吹吧,小心把牛吹上了天,看把你給能的!”李永年嗤之以鼻地,搖搖頭,回屋里喝酒去了。
別說蓋三間紅磚瓦房,需要三四千塊了,就是要修繕一下眼前的草屋,也要花幾百塊呢,有嗎?沒有。
“哼,等著瞧吧!”王雪回到屋里,瞪著縫紉機,繼續(xù)做起了加工活。
“娘,俺釣了一條大魚吶!”大龍手里提著一條尺多長的草魚,跑進了院子,身上淋得像剛從水里鉆出來的一般。
“是嗎?俺瞧瞧!”李永年從屋里走出來。
“爹,你瞧瞧,得有二斤多吧?”大龍?zhí)嶂~,渾身上下都是雨水和泥巴。
“哎呀,大龍,你是咋弄上來的?”李永年很好奇,這么大的魚,在水里的勁頭可不小。
“爹,俺說了,可不興揍俺!”大龍害怕李永年,曾經(jīng)沒少挨揍。
“不揍你,說說看?!崩钣滥瓯WC道。
“俺向上甩的時候,魚竿子斷了,俺就拽著魚線,跟著這大魚游到了水里,好長時間,這魚游累了,飄到了水面上了,被俺給抓住了?!贝簖埶臍q了,表達(dá)能力不錯,就是這次抓魚,搞得太危險了點。
“大龍,這次爹就不揍你了,但是不準(zhǔn)有下次,知道嗎?”
這農(nóng)村里的男孩子,打小就會釣魚摸蝦,下水游泳,父母想管也是管不過來,總不能成天栓著他吧。
李永年拿來水盆,將草魚放到盆里,剖開魚肚子,將里面的五臟六腑給摘干凈了,將魚鱗刮掉,用清水沖洗干凈。
把魚放到鍋里,放上蔥花油鹽,開始燉湯。快熟了的時候,撒上香菜葉子,倒上一些醋。
“永年家里破天荒,燉魚吃了??!”后院的李永久都聞到了魚香味。
“永久大哥,過來喝酒啊,大龍釣了一條大魚吶!”李永年聽見李永久,在屋后面說話,趕忙喊道。
“哈哈,俺就不去了,你們一家子,俺去摻和個啥?”李永久可不想去吃那一口,人家好不容易吃一次魚。
李永年做菜還是有一手的,這左鄰右舍的老娘們,都趕不上他的手藝。當(dāng)年在部隊上,李永年經(jīng)常到炊事班去幫廚,一來二去,跟著炊事班的同志,學(xué)了一手炒菜做飯的本事。
李永年燉好了魚,又炒了一個韭菜炒雞蛋,然后拿出蒙河大曲,倒上了酒,坐了下來。
“紅霞娘,吃飯了,紅霞呢?”李永年沒看到紅霞,趕忙問道。
“大龍,去找姐姐來吃飯了?!蓖跹┻呑鲠樉€活,邊吩咐大龍道。
不大一會,紅霞和大龍從外面回來了,一家人開始坐下來吃飯。
大人吃窩窩頭,孩子們吃玉米餅子,但是今天每人面前一碗鮮魚湯,真解饞呢!大龍吃飯的動靜真大,吧嗒吧嗒的聲音,沒少挨李永年的揍。
唯獨王雪不喜歡吃魚,她聞到魚腥味就反胃。按照李永年的說法是,王雪這輩子是沒這個口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