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方董事們離開之后,剩下的都是管理團隊自己人,狂喝爛飲,玩得特別開。苗峙無疑是人群的焦點,那副夸張的大耳墜在她的駕馭下隨身形靈動。
此時,她正笑眼睥睨著——
會場中央被公開處刑的是財務(wù)主管,名叫笛琯,平日風(fēng)格嚴(yán)苛,如今被業(yè)務(wù)們齊心協(xié)力灌倒成一灘爛泥,挺拔的身型跪在地上不停地討酒,激動地大喊道:“酒嘛就是水嘛!人嘛就是肉嘛!錢嘛就是紙嘛!”
“琯哥哥~請再多說幾句嘛!”苗峙俯下身,對著他的臉輕挑地吹了口煙。
手撐地面,雙膝跪地,笛琯對苗峙咧嘴傻笑:“暮去朝來即老,人生不飲何為?!”
“說得好!人生行樂耳。天命茍如此,且盡杯中……”苗峙遞上杯中酒,指甲鮮紅,就像童話里的女巫——
“我替他喝!”
誰?……一只素手接過紅酒杯,旋即飲盡。
“好??!”幾位老總帶頭鼓起掌來,一群不嫌事多的人跟著拍手,并默契地將她包圍了起來。申總向苗峙使了個眼色,苗峙靠了過去。
“她就是JL資本派來的財務(wù)總監(jiān),峙瑰?!?p> “是她!那個害我被您diss的內(nèi)奸!”
“她也是陸董的繼妹,但似乎關(guān)系并不好,今天陸董也沒有正式介紹她,有種形同陌路的感覺?!痹谏杲椀母拍钪校忝脩?yīng)該是如膠似漆才對,又說:“不知是不是裝的?!?p> “別是引狼入室才好?!泵缰呕瘟嘶伪械募t酒,外人總歸是外人,早晚得被干掉。
“投了上千萬,應(yīng)付內(nèi)控需要,讓那些投了錢的人心里踏實些,運作還是掌控在我們自己人手里,只保證她最低程度的知情權(quán)。我和夕琺都需要一個聽話的擺設(shè)?!鄙杲椕鎺ёI笑。
苗峙想到“告密”一事,余怒未消:“聽話?怕是只聽陸董的吧?!?p> “那你想辦法把她爭取到我們這邊?”
“她這種高材生通常都比較固執(zhí),美其名曰有原則。”
“原則?”申綏皮笑肉不笑,“人總有弱點,何況這種看上去沒有受過生活歷練的乖乖女呢?一切難逃老夫洞鑒也,以你的閱歷一定可以搞定她?!?p> “太冒險了,老板,您又給我出難題了……”苗峙瞥了一眼瑰,見她身材與自己一般高挑,略瘦,深色收腰西裝套裙里面壓著一件白色襯衣,站在一群男人中間異常醒目,幾分神似陸夕琺。搖著頭,“不是我能搞定的類型。”
“呵呵,新的一年,你也該擴大一下業(yè)務(wù)范圍了?!?p> “開玩笑!”
弟兄們正拿著酒杯圍繞著她,配合著一杯接著一杯敬她,乖乖女何曾見識過這種野蠻的酒文化,毫不懂得周旋之術(shù)。苗峙冷漠旁觀。
“已經(jīng)一瓶下去了?!眮砣藚R報。
為了灌倒分公司的那幫人,自己也喝了不少了,兩瓶半紅酒?還敬了每個董事,幫老板又擋了幾斟白酒……在瑰踉踉蹌蹌要突出包圍時,苗峙及時回過神攔住去路——
“我還沒敬大金主呢?!泵缰膨v出一只手向她伸去,“我叫苗峙?!?p> 瑰似乎受到了驚嚇,整個人正要往后倒去,苗峙順勢抓住了她纖細(xì)的手腕,稍一用勁把她拉了回來,另一只手中捏著的兩杯紅酒卻撒了不少在白色桌布上。瑰頓時兩頰緋紅,接過一杯余量多的,清脆的碰杯聲后,兩人同時一飲而盡。
“我叫峙瑰?!彼谋羌獬闪朔凵?p> “哎呀,我們的名字都有峙!——不過有點掃興,一對峙?!泵缰判χf道。
見瑰微微地?fù)u晃著身體,便上前一步扶住,故作關(guān)切狀:“你喝酒喝得太快了,這樣會很吃虧哦?!?p> “第一次喝酒?!?p> “是嗎?叫姐姐,我便教你怎么應(yīng)付這幫人?!?p> 瑰的心一沉,姐姐也許預(yù)計到了如今無序的狀況才提前離開的吧……咬了咬牙,喚了一聲“姐姐”。苗峙見她這么快就屈服了,感到半信半疑。
“苗總的妹妹就是我們的姐姐?。 币蝗喝碎_始起哄,忙不迭地開始倒酒,一個個過來和她碰杯,又開始展開新的一輪勸酒。苗峙斜倚著墻,手上夾著煙,只看不說話。
此時,兄弟們倒了一杯摻雞尾酒的啤酒遞給她,她也不作疑又一口氣灌了下去。苗峙在一旁仔細(xì)觀察著這個異類,發(fā)現(xiàn)她的左手一直在扣拇指,因為焦慮嗎?呵呵。
酒入愁腸應(yīng)易醉,恐怕沒有人能明白瑰不懂表達的意思。
“沒想到酒品還不錯嘛!雖然有點傻,但喝酒不啰嗦,和你入行時很像。”
申綏不知什么時候站到了苗峙身邊,苗峙低笑兩聲:“Academic smart在Street smart面前,分分鐘一敗涂地?!?p> “差不多了。”申總拍拍苗峙的肩,苗峙掐了煙,不急不緩地走到瑰面前,人堆自動往后退了一圈。
她兩手端著她的臉,近身檢驗是不是真醉了——呵,好一張“無端天與娉婷”的臉!暗暗感嘆之際,瑰閉上了眼睛慢慢向自己湊近,一股酒氣撲面,苗峙突然瞪大眼睛,腦中一片空白——
她居然……在喂我酒!
苗峙的雙手轉(zhuǎn)眼就被一雙冰涼的手反握住,口中被動地吞咽著……
瑰慢慢睜開眼睛,漩渦般的眼神深處翻卷著無聲的波瀾,帶著慫恿一路卷進苗峙心里:我越是逼自己循規(guī)蹈矩,內(nèi)心就越渴望成為亡命之徒。
四目相對,漸漸同頻。
人群再次起哄……
不知誰先分開的,不知何時蛇一樣的胳膊已經(jīng)纏上了自己的腰,滾燙的臉貼在了自己臉上,在耳邊咕噥了一聲“姐姐……”,便失智般傻笑不止。
沒有人敢靠近。她醉得不輕。
只有申綏走出了人群,一手拿著倒了半杯紅酒的酒杯,一手拿著酒瓶,來到兩人跟前。
“以后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了,齊心協(xié)力把錢掙了!這酒杯里的我喝掉,你喝多少看著辦。”
忘形的笑聲戛然而止,瑰的頭從苗峙的肩上卸下,強行收斂心神,深色的西裝又恢復(fù)了肌理。她從申綏手中拿過酒瓶,毫不猶豫地給自己的杯子滿上。
會場一片噤若寒蟬。
當(dāng)瑰正舉杯湊向嘴邊時,她忽然停住,怔怔地看向苗峙,瞳仁呈現(xiàn)出酒的暗紅色……
“老板,我?guī)退劝?!”沖口而出,馬上后悔不已。
“你瘋了嗎!你以為你是誰!”申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苗峙感覺臉像火燒一般。申綏的話音剛落,只聽一串銀鈴般的笑聲,瑰的眼神重新躍動起生命力,仰起頭緩緩地灌下滿杯的紅酒,照樣一滴不剩。
她粲然一笑,天真的果敢非常迷人。
申綏向她投去了贊賞的目光,拍掌聲頓時響徹會場。申綏輕松解決了自己杯中的酒,粗粗地吁了一口氣,向眾人鄭重宣布:“以后,峙總和我們就是一家人!”
年會結(jié)束。
申綏吩咐苗峙把瑰安全送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