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趙明宇知道姚勝國是跟凌志一起賺錢,絕不敢來趟這渾水。在高考報名的那天,他因為企圖敲詐凌志,已經(jīng)受到了程煥誠的警告,以后一但發(fā)現(xiàn)他膽敢找凌志的麻煩,舊賬新賬一起算。
趙明宇清楚,所謂的舊賬,在十年特殊時期,程煥誠遭到他的迫害最嚴重,現(xiàn)在程煥誠大權(quán)在握,真的要找他算賬,就不是丟官罷職的問題,以他那些年所做壞事,將他投進監(jiān)獄絕不是問題。
趙明宇偷雞不成蝕把米,在凌志一事上被弄得灰頭土臉,這時候等來了幾年沒有聯(lián)系的何耀祖。在造反有理的年代,何耀祖是趙明宇名義上的領(lǐng)導(dǎo),現(xiàn)在趙明宇已經(jīng)成功洗白了身份,進入體制之內(nèi),根本不愿理會一個蹬三輪拉私活的城市貧民。
趙明宇擺起了街道副主任的譜,連讓何耀祖坐都沒讓。當(dāng)年能坐上苦大仇深戰(zhàn)斗隊的第一把交椅,何耀祖并非傻蛋,明白此一時彼一時的事理,沒有跟趙明宇攀過去的交情,開門見山問他,自己有一個能讓他發(fā)財?shù)臋C會,干不干?
趙明宇瞥了他一眼,心說,自己都窮得差點連褲子都沒的穿,有發(fā)財機會你會來找我?
何耀祖看出了趙明宇的心思,直截了當(dāng)說:
“這件事只有政府出面,如果像我這種人出面,只會被暴打一頓,扔到大街上都沒人問?!彼岩賴低涤∷⑿宰淤嶅X的事說了出來。
聽到當(dāng)年的死對頭在做投機倒把的勾當(dāng),趙明宇興奮得雙眼放光。沉吟了許久,才慢吞吞的說:
“打擊投機倒把是市管會的事,你來找我只怕找錯人了?!?p> 趙明宇顯然已經(jīng)動了心,何耀祖乘機給他敬上一根牡丹煙:
“趙主任,您大概不會忘了,姚勝國是從市管會被開除出來的,我去找市管會舉報他,不是找死嗎。再說您是政府領(lǐng)導(dǎo),代表市管會出面打擊投機倒把,理所應(yīng)當(dāng),市管會那幫家伙,誰敢放個屁?!?p> 一個滿大街拉私貨的都抽上了牡丹煙,自己卻連一包上海牌都抽不起,此事想起來真他娘的窩心。
趙明宇下定了決心,姚勝國膽敢撈錢,自己如果只是在一旁干看著,真有些對不起當(dāng)年“狗頭軍師”的稱號。
趙明宇心癢難耐。立馬行動,怕何耀祖笑話他眼皮子太淺。帶著十足的官腔說:
“其實不用你舉報,政府也掌握,最近越發(fā)猖獗,該到了嚴厲打擊的時候了,只是最近洪水泛濫,各級市管人員都被派上了濱河和赤湖大堤,等抗洪告一段落,他們會出面的?,F(xiàn)在我有許多重要工作要做,以后像這等小事,就別來煩我了?!?p> 他這位當(dāng)年的部下,竟然這樣目中無人。何耀祖差點鼻子氣歪,但人在矮檐下,怎敢不低頭。只得點頭哈腰退了出去。
誰知沒過兩天,仁仕遠找到了何耀祖的家,告訴他,趙明宇有事約他們一起行動。何耀祖馬上明白,那天趙明宇并不是沒動心,而是在裝相。但不管他是何心態(tài),敲來的錢只要能分他一些,就知足了。
趙明宇首先安排何耀祖找姚勝國批發(fā)了一些小冊子做證據(jù),然后帶了仁仕遠、何耀祖,外加過去一起混過碼頭的街痞,前來找姚勝國興師問罪。
在這個年代,農(nóng)民進城賣兩斤蘿卜都會被當(dāng)成投機倒把,成百本的批發(fā)盜版書籍,這該是什么罪?姚勝國想起來就頭皮發(fā)麻。當(dāng)前最主要的是不能讓趙明宇他們發(fā)現(xiàn)加工小冊子的地點。
好像什么都瞞不過趙明宇,帶著一幫人徑直走向了那間小屋。
首先聽到動靜的是劉翠云,滿臉的油墨,成了舞臺的大花臉。由于室內(nèi)光線太暗,她一時間沒認出趙明宇,擋在房門前問:
“你是誰,這兒是印刷重地,一切閑人免進?!?p> 過去劉翠云也是戰(zhàn)旗司令部的一名骨干分子,趙明宇一眼便認出了她,伸出四根手指頭在她眼前晃動著:
“哦!恕小的有眼無珠,沒能認出您是三岔路街道的趙副主任?!眲⒋湓妻揶碚f:
“我家又沒個當(dāng)主任的,不想著賺一點,一大家人喝西北風(fēng)去。”
“你要是當(dāng)初跟了我,現(xiàn)在不就用不著喝西北風(fēng)了。”趙明宇討著嘴上的便宜,推開劉翠云,跨進了小屋,四下打量一圈,咂了咂嘴:
仁仕遠幾天前在姚勝國手下吃過虧,仍心有余悸,決定不當(dāng)出頭鳥。何耀祖自覺身份最低,也不愿帶頭。那幫混混興奮得嗷的一嗓子,蜂擁而上,就想去搶那些小冊子。
廖志民是個愣頭青,早按捺不住,從墻角抓起一根鐵棍,攔在桌子前,大喝一聲:
“我看誰敢?”
這根鐵棍是吳志強當(dāng)成廢品收來的,放到那兒很長時間了,此時成了廖志民最得用的武器。
這些混混們都是受趙明宇有酒有肉蠱惑來的,沒人愿意為了一桌酒宴拼命。馬上停下腳步,一起回頭望著趙明宇。
趙明宇也是愣了一下,馬上換成一副笑臉:
“我當(dāng)是誰,當(dāng)年頭號打手也在這兒。你的號召力足夠強的呀!”
姚勝國在市管會干了多年,知道里面的利害關(guān)系,向趙明宇卑躬屈膝說:
“趙主任,咱幾個兄弟都是迫于生計,才做了這一點小買賣,請您高抬貴手。東西就不要拿了,我們認罰?!?p> “小買賣?您真夠謙虛的?!壁w明宇指著那些設(shè)備和成品、半成品,獰笑著說:
“你把這兒都辦成了印刷廠,還是小買賣?”
眼前之事,不是自己能解決得了的。姚勝國抵了抵劉翠云的胳膊,聲音低到了極限:
“你快點去把凌志叫來?!?p> 劉翠云也看得出,凌志是他們的頭兒,任何事都應(yīng)該由他擔(dān)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