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都一去數(shù)里的汀州隅安城,夏風拂面而來,撩撥著池中荷花,荷葉上的水珠順著墨綠色的經(jīng)絡(luò)緩緩流下,池中的錦鯉圍繞著荷花轉(zhuǎn)圈。
秦尋瑤挽袖往池中投去餌食,看著錦鯉爭相奪食。
“殿下,尚都來信?!秉c絳將手中信箋呈上,秦尋瑤慢悠悠拆開信箋,信箋上赫然寫著:燕國欲和親珩玦長公主,帝未明態(tài)。
女子抿起唇角,眸子微微迷起神色晦澀難辨,信箋被隨手丟入池中,魚兒看清這不是餌食紛紛繞開。
她低頭看著涂著芙蓉花樣式丹蔻的手指甲問:“徽寧三朝未曾有公主和親,不知陛下會如何抉擇呢?”
“殿下同景行公子的婚事在,陛下就算想讓殿下和親也得顧忌一下旬陽候,旬陽候可不是一個好糊弄的愚忠之人?!?p> 點絳低眉回應(yīng)秦尋瑤的話。
“陛下會顧忌,可是他最會的就是將麻煩丟給旁人,本宮等著他的傳召回尚都?!?p> 秦尋瑤將剩下的餌食一傾而凈,看著所有魚兒沖向一處爭奪。
“西疆局勢已定,胭容在西疆待得也夠久了,讓他即刻啟程前往尚都聽命?!?p> “諾?!秉c絳聽命退下。
巨日懸掛于蒼穹之上,陽光淅淅瀝瀝的灑落在池中,也灑落在秦尋瑤身上。
秦尋瑤,徽寧朝的長公主,一個被貶封地的被放逐的長公主。
她蟄伏隅安城,多年來兢兢戰(zhàn)戰(zhàn)不敢行差踏錯,而那些滅她滿門的人卻在尚都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真是讓人恨得咬牙切齒。
尚都缺了她似乎單調(diào)無趣的很,不知道那些人會不會期待她回去,讓尚都這潭一成不變的死水活起來。
當然,秦尋瑤還是最期待和舒秉承這個老狐貍的見面,畢竟他們可是死生宿敵,不是他死就是他亡。
餌料盒中的餌食還剩一半,秦尋瑤將餌食一傾而凈,看著魚兒一擁而上。
魚兒,上鉤了!
秦尋瑤轉(zhuǎn)身離去,不去理會因為餌食爭的頭破血流的魚群。
東地,陽光透過厚厚的云層落在斑駁的城墻之上,灰色的瓦檐下棋盤擺在涼亭之中,黑白子交錯而落進行搏殺,黑子敗落潰不成軍。
徐敏修搖了搖頭,懊悔自己剛剛一步錯步步錯。
“王爺棋藝精湛,敏修自愧不如?!?p> “敏修不必妄自菲薄,你的棋藝已經(jīng)很好了?!睎|澤王爺褚黎安寬慰自己的好友,不過很顯然。
徐敏修還是明白自己的水平的,苦笑說道:“若是真的很好,就不會下了十年都下不過王爺了。”
褚黎安笑了笑,東地一住就是十年,八年前離開過三月,此后再也不曾離開東地半步,閉關(guān)鎖國也不過如此。
他到底還是不愿回尚都那個讓人傷心的地方。
褚黎安和先帝是兄弟,他卻小先帝整整二十歲,他是他父皇的老來子,極受寵愛。
便是父皇去世,先帝也對他這個幼弟,十分寬厚,對他信任有佳。給他徽寧朝王爺?shù)淖畲蟮臉s耀,鎮(zhèn)守東地。
“王爺打算何日啟程?”徐敏修問。
陛下旨意已經(jīng)到了東地,希望褚黎安接珩玦長公主回尚都,并且告訴珩玦長公主燕國求娶一事。
褚黎安漫不經(jīng)心的回答,“旨意而已,他讓我回去參加太皇太后的壽誕,順路接一下尋瑤那個丫頭,讓他著急幾日又何妨。”
“臣恐陛下會對王爺不滿?!毙烀粜抻X得陛下疑心深重,不滿也是極有可能的,若是再給王爺使絆子就不好了。
“若是王爺準備好了,我們明日啟程也是可以的?!?p> “你怕他?”褚黎安不喜歡身邊的人對上位之人的害怕,顯得極其沒有志氣。
徐敏修愣了一下,急忙反駁,“臣不怕,可是臣怕他對王爺不滿?!?p> “不滿?一個靠女人上位之人。也配對本王不滿?縱使他如今未有大錯,兢兢業(yè)業(yè),本王照樣不喜他?!?p> 褚黎安站起來,看著東地的城樓,他鎮(zhèn)守東地,第一年之時他便在外敵來犯之時,殺他們片甲不留,換來徽寧東地十年不敢有人來犯。
黃口小兒坐在天子之位,未有大成,反而打擊能臣,提拔奸逆。疑心深重,對小事糾纏不放,對大事輕輕放過。
此人,不配為人君!
“王爺慎言!”徐敏修看向四周,幸好下人們不在近前伺候,并且都是王爺?shù)挠H信,并無他人眼線,若是此話傳到陛下耳中,少不得又是一件禍事。
褚黎安有些落寞,他明明在自己的府中,在自己的地盤卻還是要小心謹慎,深怕被人所不滿。
為人臣,終究是寄人籬下。
“明日啟程吧?!瘪依璋策€是妥協(xié)了,“先修書一封,送去隅安城?!?p> 風塵仆仆的信箋交到秦尋瑤面前時,她正在擺弄插花,葳蕤垂落的鴉青長發(fā)和水藍色的裙裾鋪滿棉墊,插花用的上好的幽州廣安瓷瓶便是尚都也難有幾個,最后將潔白清麗的梔子花插進去,這個插花就做好了。
凈手后,秦尋瑤才慢悠悠拆開信箋,褚黎安的字跡上面寫了見字如面,燕國求娶,陛下下旨讓他去尚都的路上接秦尋瑤一同去尚都,希望她可以準備好。
秦尋瑤放下信箋,她著實沒有想到褚孟旭居然會讓褚黎安來接她。
今日點絳去處理云樞的事情,陪在秦尋瑤身邊的是合衣。
合衣今年剛滿十三歲,自幼跟在秦尋瑤身邊,武功極有天賦,進步頗快,秦尋瑤尋名師指導(dǎo),如今連云樞武功第二的譚松都不是她的對手。
合衣睜著大大的圓眼睛,端著茶想讓秦尋瑤喝,她心思單純滿心武學,除了武功她最在意就是自她記事起便對她極好的秦尋瑤,然后就是煮茶。
秦尋瑤接過茶喝起來,抿了一口,好麻!她真的有點忍不住,為什么合衣武功天賦那么高。這個茶學著煮了這么多年了,越煮越難喝,越煮味道越怪,究竟是隨了誰?
“姑姑,好喝嗎?”合衣滿心期待,這次她煮的是自己自創(chuàng)的花椒茶,第一次煮給姑姑喝。
“好喝……”秦尋瑤違心的夸贊,她覺得此刻只有一碗白水才能解解她的燃眉之急。
聽到秦尋瑤的夸贊合衣歡天喜地又為秦尋瑤倒了一杯茶,然后興高采烈的拎著茶去找其他人。
看到合衣跑遠了,秦尋瑤一本正經(jīng)的偷偷將茶倒進花瓶里,舒了一口氣,改日一定要讓合衣好好煮茶,別再胡搞了。
桌上的信箋擺在那里,提醒著秦尋瑤,褚黎安不日就來了,她總該把準備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