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福來小店
玫瑰等乘風來到城門，降下風頭，進入銀川城。
三人不想太惹人注意，就找了一家看起來干凈的小店。小店的牌匾上寫著：福來小店
不想，這家店店面雖小，來頭卻不小。這是西北第一廚藝大師，朱福來大師的店。這位大師名揚四海，但認真說起來，人們對他的認知很模糊。
這人看起來不過是一個干巴枯瘦的中年人，一張馬臉寫滿愁眉苦臉四字，就像每天早上一睜眼都有幾百兩銀子的債沒著落。
他品行怎樣，哪里生人，甚至到底多大歲數(shù)，人們一概不知，也不得而知。
如此看來，這人還有幾分神秘。這人名揚九州靠的不是這絲神秘，而是靠天下獨一份兒的廚藝。
對于他，人們唯一確定的是，當今首輔大人就愛吃他親手烹制的醬菜。據(jù)說，首輔大人常年從他這個小店里購買醬菜進獻皇上。對于很多人而言，了解一個人，知道這一點兒就足夠了。
這位大師平時不常在店里出現(xiàn)。他每次現(xiàn)身，都必定是店里來了貴客。
朱大師既然現(xiàn)身。想必今日這店中一定有貴客要來。
綠萼出于好奇，偷眼瞄了這個朱大師好久。
她低聲道：“這人看起來無精打采的，就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普通人啊?！?p> 百合道：“大概是真人不露相吧。他能把幾種醬菜做到天下聞名，絕對稱得上是個廚藝大師?！?p> 百合邊說，邊觀察著店內(nèi)的幾名顧客。
在她們左手邊桌子的是三個人。居中的是一個相貌很氣派的中年人。他發(fā)挽紐絲束金環(huán)，身著墨綠銀絲長袍，腰扎獅虎雙穗絳，足穿牛皮蛇紋靴，方臉獅鼻，闊口圓睛，頷下一把虬髯，極有威勢。他的手邊放著一把形似倭刀的刀。刀已經(jīng)出鞘，刀身長三尺，卻只在距刀尖一掌處至刀尖部分，開有帶鋸齒的刃。
坐在這人兩邊的是兩名俊秀如羞怯少女的青年。兩人樣貌很是相似，都背著鑲有七顆珍珠的劍。
綠萼也看到了這三人。她捅了捅百合，笑道：“我想起來倭國小姓的事情了。”
小姓，本意是侍童。但這些相貌俊美的小姓除了持劍護衛(wèi)，料理起居，還會陪大名上床睡覺。在倭國，大名和小姓的這種關(guān)系被稱為稱為眾道。據(jù)說，有的大名因為沉迷于此甚至造成了絕嗣。
百合笑道：“凈瞎說。沒準那倆是人家的書童之類的?！?p> 綠萼咧嘴笑道：“那不一樣啊？”
百合不和她胡鬧，又觀察起店內(nèi)的情況。
這三人的左邊是兩個高大的漢子。這倆人坐著比常人站人站著還高。其中一人是高逾七尺。只見他黑頭黑臉，黑衣黑靴，下頷一大蓬炸了毛的山羊胡，大概是黑髭，身后一枝丈八長矛靠在墻上。另一人穿黑衣戴紅色束冠，批猩紅色披肩，手邊放著一把獨角銅人手杖。
在玫瑰等的右手邊的桌子上坐著四個人。為首一人穿著灰布白點齊膝半短闊袖衫，腳綁倒?jié)L浪花吞札皮，手邊桌子上靠著一把二尺八棱紫金鞭。這人年紀不小了，雙目卻炯炯有神，就似眼中含著閃電驚雷一般。
百合斷定，這人一定是個內(nèi)家功夫好手?？峙缕鋬?nèi)力不在孫老頭等人之下。其余三人分別是穿葛布長衫的瘦長漢子；一個看起來很慵懶的年輕伙計；一個眼睛滴溜溜亂轉(zhuǎn)的小廝。
長衫漢子手邊放著雞爪鴛鴦鉞；年輕伙計手邊放著一對日月輪。這兩種兵器都是少見的奇門兵刃。凡是用奇形兵器的人，其武功一定很怪異，難對付。那小廝的手邊沒有兵器，但是后腰隆起。顯然，他的腰中藏著什么暗器，或者短兵器。
這四人的右邊是一張空桌子。
在玫瑰等的正前方，是兩張桌子，一張坐著三個人，目光銳利，一律玄青勁裝短打扮。砂鍋大小的拳頭，拳眼、拳面上都長滿了厚繭，裸露的胳膊上賁布了粗大的青筋。這三人的手邊都放著短劍。他們好像在等什么人，一直在望門外張望。
百合正在好奇。
就看見外邊走進來一個人。正是那個算命先生摸樣的人。只是今日這人留起了虬結(jié)的大胡子。百合第一眼險些沒認出來。這人似乎沒料到玫瑰等人也在店內(nèi)。他面上看不出喜樂，朝三人微微點頭，不等對方回應(yīng)，就到玫瑰等右手邊的空桌子坐下了。
這人剛坐定。
門外忽然熱鬧起來。
就聽見門外有人喊道：“掌柜的，公孫公子來了！”
原本去了后廚的朱大師急忙去店外迎候。
只見在一群人的簇擁下，走進來兩個打著遮陽傘的人。
來人在進門的時候收起了傘。
兩人中，男的形同站立的山魈，身形瘦高，一張大長臉上一對細長媚眼，一對招風耳，其中一只耳朵只有一半，似是被誰弄掉半邊，頷下光潔無須，穿一身深水藍寬袍，腰間是一條有八塊美玉裝飾的黃金腰帶。
女的有一張姣好若桃花的臉，纖細的身腰，水綠色羅衫襯青云褶，腰間束著黛色緞圍腰，嬌慵無力的依靠在那男人肩頭。
那男人眉宇間全是驕氣，這女子渾身上下全是嬌氣。兩種氣混和一起，使得女人看起來更嬌艷，男人看起來更雄壯。
他們身后跟著三十個形態(tài)各異的跟班或者保鏢。這些人有的披頭赤膊，有的瘦骨嶙峋，有的虎背峰腰，有的形似胡人，種種怪相不一而足。
就聽見那朱大師一個勁夸贊：“公孫世家家主誰人不知啊。”
百合低聲道：“這人就是公孫小寶嗎？”她實在沒想到，傳說中的風流貴公子公孫家的當家人竟然長得像是一只大馬猴。
綠萼偷笑道：“豹相大師比這個大馬猴好看多了?！毙α艘粫?，她又道：“也不知道那個煙玉夫人有沒有跟來。我想替豹相大師教訓她，抽她倆大嘴巴子！”
玫瑰道：“咱們少插手凡間事務(wù)為好。”
綠萼不服氣地鼓著腮幫子不說話。
突然，她想起來一件事，說道：“袋子里一天等于外邊一年。袁林不會餓死了吧？”
百合笑道：“才幾個時辰就餓死了？里面有吃的?！?p> 綠萼恍然道：“這樣啊？我還想著倒點吃的進去呢。”
玫瑰道：“袋子里面有現(xiàn)成的米、面、油、腌菜，餓不著他。我想讓他在里面多待段時間。一會兒，我元神進去，教給他神思觀想之法。可以助他武功再升一個臺階。”
綠萼笑道：“我就說師姐偏心嘛。”
忽聽一個聲音陰森森的道：“公孫小寶，你跟我們的賬該算算了?！?p> 公孫小寶皮笑肉不笑的道：“白老大？朱老三？路老四也在?。俊?p> 適才發(fā)話的人把手緩緩伸向桌上的劍。他手按在劍柄上，朗聲道：“公孫家主向來貴人多忘事。難得你還沒忘記咱們哥兒幾個。這倒真是難得?！?p> 公孫小寶仰天打了哈，道：“幾位曾為公孫家屢建殊功。我怎敢相忘呢？白老大。”
白老大道：“既然不敢相忘，就把錢付了吧！”
公孫小寶擰了一下懷中美人的臉，笑道：“公孫家家訓，公孫家從不欠錢。我不記得，公孫家欠你的?！?p> 白老大恨聲道：“我們十幾個兄弟替你洗劫了大富豪陳家，殺光了陳氏一門二百口人。又蕩平河朔八大門派。還派我們?nèi)ゾ褮⑽洚數(shù)朗?。你以為我們都回不來了吧？怎么這些帳，你不認了？”
公孫小寶臉一沉，恨聲道：“胡說八道?！?p> 白老大身邊一人喝道：“不用多說！咱們宰了他！”
公孫小寶大笑道：“殺了我。你們?nèi)ツ睦镆X？再說了，你們說是我指使你們殺人放火的。這不是天大的笑話嗎？”
白老大怒道：“什么笑話！”
公孫小寶笑道：“你們太行十一刀本就是臭名昭著的土匪。殺人放火，還用我指使？河朔八門圍剿過你們多次。你們滅掉八門不過是伺機報復。五年前，你們就偷襲過大富豪陳家。不過，你們武功太低，被大富豪的公子打得屁滾尿流。那也是我指使的？”
白老大怒吼道：“砍了你的狗頭當球踢！”
門外的眾多保鏢見狀要沖進來。公孫小寶把手一揚，制止了他們。
他扭頭看看窗外，笑道：“今天天干，血干得快，正是殺人好時候。咱們外邊說話?！?p> 說完，這個馬猴一樣的人摟著身邊美女，倒著身形飄出了店門。
百合暗道：人不可貌相，這個馬猴一身武功當屬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