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五 恐怖之城
幾人踱步回到城門前。
月亮已經(jīng)代替太陽成為天空上的焦點。高大的城門樓披上了一層銀亮的色彩，城門則隱藏在黑影里。這讓城門上掛著的兩串燈籠分外顯眼，就像是昆蟲的兩排紅色眼睛。
百合忽然覺得，這座白天看起來巍峨的城此刻像是一頭吃人的怪物。或許，這城的真相就是一頭隱匿的巨獸。平時，它不過就偽裝城了承載人們生命與財產(chǎn)安全的城池，實際上只是伺機把人們攪碎，合著鮮血吞下肚里去。
袁林看著銀水川城感嘆道：“想不到這座門戶之城里有這么多罪惡。這種地方竟然吸引來那么多四面八方的人?！?p> 百合被他一語驚醒夢中人，這才意識到可怕的不是城池。這座城池不過就是土木堆積出來的死物。如果只是一座沒人住的空城，那就和一大堆積聚在地上的土塊無異。真正恐怖的不是城市，而是住在里面的人，是這些人的貪婪、狠毒、奸佞等種種陰毒的邪念。所謂妖魔鬼怪不過就是這些人類惡念的實體化，是人類貪欲的化身。那些動物修煉成的妖怪，遠(yuǎn)不如人類自身可怕。真正死在妖怪手下的人，數(shù)量遠(yuǎn)遠(yuǎn)不及死在人類自己手中的多。
且不說這座妖城里已經(jīng)死去，正在死去，以及將要死去的人。人類國家之間隨便一場戰(zhàn)爭就會死去成千上萬人。秦國名將白起一戰(zhàn)就坑殺了四十萬人?？尚€有人奉這種人為偶像。他一人一場戰(zhàn)役所殺之人，恐怕比整個魔教一千年來殺掉的人還多。要是單以受害者人數(shù)而言，這位白起稱得上是比所有魔頭都空破的魔王了。
這樣看來，對于大多數(shù)人而言，他們真正應(yīng)該害怕的，真正傷害他們的，不就是和他們一樣的人嗎?孫三娘等人，以及她們的那些客人的所作所為比之妖魔，絕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甚至，孫三娘丈夫的所為和魔鬼也無異。這座大城里充斥著孫三娘她們這樣的人。這種事哪怕只是想一想，就讓百合感到不寒而栗，渾身的寒毛都像變粗了一樣。
玫瑰道：“可笑世人還把這里當(dāng)做淘金之城，通往哈密等西域城邦的黃金入口。每天從這里去往西域淘換貨物的商隊有上百支。從哈密、葉兒羌等地攜帶西方珍奇回來的商隊也以百數(shù)。人們樂此不疲，絲毫不在意這里發(fā)生的一切詭異之事。”
袁林看著天上的月亮，若有所思的道：“他們要是知道這里有這么多可怕的事情，應(yīng)該就不會熙熙攘攘往來了。我和師父往來南北這么多年，還是第一次覺得一座城市很可怕?！?p> 玫瑰道：“商旅們不會害怕的。正因為這里是充滿了欲望的地方，才會有人們所追逐的各種利益。只要有利益，就會有人像飛蛾撲火一樣，奮不顧身投入這里。這個丑惡欲望化身的城市就像這些冒險家的樂園?！?p> 百合沉吟道：“這不是樂園，已經(jīng)不是人的城了，而是妖魔的城，恐怖之城。”
綠萼笑道：“師姐，你是在作詩嗎？”
百合道：“就是沒想到這里有這么多邪惡之事。我的感慨毫無文采，連打油詩都算不上呢。那個名單上有五百多人，可那只是孫三娘與杜大娘子的交易記錄。據(jù)孫三娘說，還有兩個人與杜大娘子交易。那倆人的這種生意比她的要好。就算那倆人也是害了五百多人。光這仨人就害了一千五百多人了。這實在不是一個小數(shù)。這座大城里總共也就幾十萬吧？七年間，消失了上千人，竟然就像是一潭死水，沒有引起任何風(fēng)波。這太不正常了。”
玫瑰道：“不必過分傷感。世間這樣的城并不罕見。這不過是一個大號的吃人村罷了。”
綠萼道：“咱們可以把惡人都斬殺了嗎？”
玫瑰道：“不可以。如果他們和妖魔。妖法沒有關(guān)系，咱們就不可以輕舉妄動?！?p> 綠萼道：“如果他們真的戕害了幾位師兄呢？”
玫瑰道：“那也不行。規(guī)矩不可觸犯。只要他們沒有使用妖法。我們就不可以出手。只能等待他們接受人間的制裁?！?p> 綠萼不服氣道：“師姐，你不是也曾經(jīng)仗劍斬殺過作惡的人嗎？”
玫瑰道：“如果遇到不會法術(shù)的大奸大惡，惡貫滿盈之輩。我們要是一定要制裁他們。就必須以凡人的身份來替天行道。就是不能使用任何法術(shù)，全憑劍法斬殺此人。”
綠萼道：“那咱們不用法術(shù)就行了唄?！?p> 玫瑰非常干脆地回答道：“可以?！?p> 這實在出乎百合的意料。她本以為玫瑰會以門規(guī)為借口否定這個提議?？磥?，在玫瑰心里同門情誼還是很重的。要是七劍真的被城中人所害，她是會冒著生命危險報仇的。全以劍術(shù)取勝，就算玫瑰有以一擋百的武力，也無法保證能殺敵后全身而退。要知道，玫瑰為了長生不老已經(jīng)轉(zhuǎn)世多次，還從一位絕世美女變成現(xiàn)在的摸樣，代價是實在是太大，為除魔衛(wèi)道甘愿冒此大險實屬不易。
百合忽然想起那位艷名遠(yuǎn)播的林玉郎，就脫口而出道：“師姐，那個為林玉郎建造的空中島離這里不遠(yuǎn)吧？”
玫瑰道：“你怎么想起這個了？那座島按記載就在距這兒以南五百里處。這島上有禁法，平時會隱在云霧之中，只在特定的時間能被看到?！?p> 綠萼道：“那個玉郎會不會還活在島上。”
玫瑰道：“那人練功不勤，斷然不會活到現(xiàn)在。我曾與之一起練習(xí)劍法。別人在練劍結(jié)束后，或者再找?guī)熜值芮写瑁蛘叨亲幼聊Ψ?。只要這人每每在集體練劍之時，看起來也是專心練習(xí)汗流浹背?？梢坏┚毩?xí)結(jié)束，這人就會找個僻靜的地方睡覺。太懶了?！?p> 袁林忽道：“這人劍法如何？”
玫瑰道：“以劍法論，此人在我之上，在劍魔之下?！?p> 百合道：“想不到此人劍法如此高明?！?p> 袁林道：“他可能不是在偷懶。”
玫瑰道：“怎么？”
袁林道：“我在遼東上過戰(zhàn)場。戰(zhàn)場上對敵與江湖搏殺不同?！?p> 玫瑰恍然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看來我是小瞧他了?！?p> 綠萼道：“明白了什么?”
玫瑰道：“我單人與幾百名漠北騎兵較量過。人要是置身戰(zhàn)場，就一定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才可以。你永遠(yuǎn)都猜不到哪里會突然砍過來一把彎刀。那人是把師兄弟間的比試，當(dāng)作戰(zhàn)場環(huán)境對待了。他要對抗的不是眼前的那一個師兄，而是整個門派在校場上的所有人。所以他才會在練習(xí)結(jié)束后疲憊不堪。我早該想到的，一個懶人怎么可能有那樣出神入化的劍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