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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家屯的變遷

第十六章,啟明雞兒

蘇家屯的變遷 伊人李 2388 2020-08-14 07:23:29

  叔叔從部隊回來,帶回一個園形木框的鬧鐘。那時早自習起床的時間,要么憑感覺,要么聽雞子叫喚。

  村子里叫的最早最響亮的那只老公雞叫“啟明雞兒”。那年代,莊戶人家喂的都有雞子,但“啟明雞兒”不是誰家都有的,往往是一條街只有兩三只,每天五更總是“啟明雞兒”最先一聲啼叫,其它公雞便接二連三地叫起來,一遍,兩遍,三遍……,勤勞的莊戶人家都起床了。

  那天晚上,叔叔讓我拿上了那只鬧鐘,臨睡覺,他告訴我:“明天早上不用聽雞子叫喚了,我把鬧鈴給你定到六點,你安心地睡,到時它會自動叫醒你”,我半信半疑。

  叔叔又指著鬧鐘上的指針對我說:“也就是這根短針指著6,這根稍長的針指著12,這兩根針成一條線的時候,鬧鈴都會響了”。

  睡的時候,我把鬧鐘放在床頭,一會兒劃根火柴看看,一會兒又把它放在耳朵邊聽聽·······,聽著那美妙清脆的金屬聲音,我便漸漸地進入了夢鄉(xiāng)。

  也不知睡了多長時間,忽然醒來,我劃著一根火柴看那鬧鐘,惺忪的眼睛里,立刻看見那根短針和那根稍長的針已經(jīng)成了一條直線。我心里滿怨著這只鬧鐘的不管用和叔叔的自信,連忙翻身起床,快速地穿上衣裳匆匆往學校里跑去。

  路過康素貞的大門,我上前“啪啪啪”把她的大門拍的山響:“貞貞,快起來吧,六點多了,再晚都遲到了,我先走了啊·······”!

  路過蘇老二的大門,我照樣拍門吆喝:“老二,快起來吧,六點多了,再晚都遲到了,我先走了啊······”!

  路過二騾子的大門,我又上前········。

  順路的同學我總共拍了六家的大門。

  天黑的伸手不見五指,我“瞎子”趕熟路,一路小跑往學校趕,生怕遲到了挨校長的“咣嗒兒”。

  “咣嗒兒”是那個胖校長獨有的一種體罰手段,當他發(fā)脾氣時,他不扇耳巴子,也不用腳踢,他總是把他的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倦起來,在食指和中指的中間關節(jié)處形成兩個并列的錐狀,誰惹他了,他便用那兩個鋒利的“小拳頭”照著對方的額頭或腦袋吃勁地擊打,大概發(fā)出的是“咣嗒兒、咣嗒兒……”的聲音,所以我們都把那一種挨打叫吃“咣嗒兒”,往往是幾個“咣嗒兒”下來,我們的頭上和額上都出現(xiàn)了幾個“白背兒”疙瘩。

  突然,我右腳狠狠地踢住了什么東西,一陣鉆心的疼迫使我立刻蹲下來捂住那個大拇腳指頭,我覺察出,那腳指頭的指甲已經(jīng)被掀了起來,疼的我好長時間就那樣蹲著,待我換另一只手去捂那大拇腳指頭時,手碰到了一塊兒異樣的東西,我又一摸,發(fā)現(xiàn)是一塊冰涼冰涼的鐵疙瘩,我把它撿起來,發(fā)現(xiàn)那是一個秤錘。

  我連忙抱上它,一瘸一拐的向?qū)W校走去,那時真的叫“夜不閉戶”,我走進校院,發(fā)現(xiàn)校長屋里的燈都亮了,心里想著校長起的也怪早。

  我推門進去,看見校長躺在被窩兒里還沒出來,看見我,他大吃一驚。

  “志栓兒,你干啥”?他一臉驚恐地問。

  我說:“上學的路上我拾了一個秤錘,你不是說拾到東西要交公嗎?”

  “啊,你放桌子上快回家睡覺吧”,校長說。

  “校長,今天放假了?不上學了?”我懵懵地問。

  “天還不明嘞,你上啥學?快回去睡吧”!

  ……

  我半信半疑地離開學校,當走到二騾子的大門前,突然一個聲音低低地問:“誰”?

  聽的出是二騾子家爹,薛老喜的聲音。

  “李志栓兒”?

  我說:“是”。

  “剛才是你拍俺大門”?

  “是”,我回答?

  “你拍俺大門咋嘞”?

  “喊你家照東去學”,二騾子的大名兒叫照東。

  “扯淡!十點不到是去上啥學嘞?你真是個信球”,薛老喜還嫌不過癮,又說:“不明亂叫喚”!

  那時我都知道“不明亂叫喚,是暈雞兒”。

  我又到蘇老二家大門口。

  “誰”?又是一驚一乍地問。

  “我”。

  “小栓兒”?

  我說:“是”。

  “是你拍的門”?

  “嗯”,這時我沒了底氣,弱弱地答。

  “這樣早弄啥嘞”?

  “我存著該上學了,喊你家老二”,我答。

  鐘叔“嘿嘿”笑了兩聲,說:“這樣冷的天,我還以為出啥事了呢?”,他又說:“孩子,你不知道叔是一受驚都睡不著覺了?快回去吧,甭上學上成神經(jīng)啊,看俺老二……”。

  我一瘸一拐走開了,聽見鐘叔在身后嘟噥:“好上學的‘啟明雞兒’呀”。

  ·········

  我回到屋內(nèi),沒好氣地劃根火柴仔細看那鬧鐘,那鬧鐘放的好好的,不知是什么時候那圓在那床頭滾動了一個角度,鐘盤上的“9”字在下了。

  從此大人們都叫我“啟明雞兒”。

  我有點不相信那鬧鐘了,把它隨便放在小屋的窗臺上,和衣躺在床上很快睡著了,我還要用我自身的生物鐘喚醒我的睡眠。

  那天早上我還是第一個到學校。放學剛出校門就聽見一陣陣銅鑼聲,我們好奇地循那鑼聲走去,發(fā)現(xiàn)大街上一隊人,前面是薛老喜,他敲著鑼大聲吆喝著:“社員同志們,昨晚派出所深夜出擊,抓到一批撓亂市場秩序的……”。

  他說完一句話便“咣、咣”地敲兩聲銅鑼

  薛老喜后面的人,一個個耷拉著腦袋,有的抱著蘿卜,有的?著花生,有的抱著老母雞……。

  我忽然發(fā)現(xiàn)隊伍里有一個人很眼熟,又一看,是蘇老二鄰村的姑父胡大會,因為兩個村子離的近,他又是蘇家屯的女婿,他的頭都快扎到褲襠里了。胡大會一手里拿著一捆蔥,脊梁上背著一桿沒有秤錘的秤,另只手拿著一個牌子,牌子上寫著:

  胡屯胡大會,

  賣蔥丟秤錘。

  一邊的康素貞看著蘇老二說:“你姑父真丟人呀”!

  蘇老二瞪了康素貞一眼:“俺姑父丟你家人了?都是你爹那咬蛋蟲兒……”,康素貞又朝蘇老二瞪了一眼,她沒有說話。

  游街的隊伍過去了,我們幾個人開始回家走,無論康素貞怎樣的說話,蘇老二就是不搭腔。

  康素貞看見我走路一瘸一拐的,就問我:“老栓兒,你的腳咋了?”

  我們這一帶有一個習慣,凡是喊人名字的時候,無論對方年齡大小,尤其是男人,往往都在對方名字最后一個字的前面加一個老“字”。

  我把情況說給康素貞,并且告訴她,蘇老二家姑父那秤錘就在校長的屋里。

  “那還不把秤錘給他”?康素貞沒話找話。

  “人都叫你爹圈祠堂了,誰敢?”

  “我去拿回秤錘,叫俺媽去送給他姑父”。

  ·······

  按規(guī)定,串村游街過后是要進學習班學習幾天的,不知為什么,蘇老二的姑父下午便放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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