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有了康素貞,康大功晚上去蘇家祠堂開會的時候,總是把她抱在懷里帶過去,會議期間,那“小精靈”就圍著他的雙腿爬來爬去,不時地抱住他的雙腿撫摸,那種舒服、親情、天倫之樂使他血流加速,使他人生的快樂達到了峰值。會議結束,他又抱著她回家,冬天把她揣懷里,父女兩人的心臟在同一頻率跳動;夏天把她馱在脖子上,讓她明亮的雙眼當明燈給自己照路·······。多少回,康大功都閉上自己的眼睛沉浸在無限的幸福之中,任憑自己的腳步怎樣的邁動,都沒有失衡過,后來貞貞上學了,她不但會讀書,還會給自己端飯了。
貞貞兩手把飯遞上,那表情就像完成了一個“挖山填?!钡拇蠊こ蹋亲院酪缬谘员?,不知道什么時候貞貞不但端飯,還學會了端水。
再往后來,貞貞慢慢地長大了,作為父親,自然與女兒少了一些接觸,不知道何時,康大功開始為她設計未來了:工農兵大學生、工人、教師、干部……,但他發(fā)現(xiàn)貞貞對這些一點也不敏感,她好像是有心事了。
·······
那天,西場曬的一百多斤中“配兒”棉花一夜之間丟了個凈光,報案的人只看見西場門前掉有棉花,但不知道是誰偷走的。
那天晚上,康大功進得大屋,看見貞貞坐在大屋的那張桌子上看什么書,頃刻間,他把隊里的那些繁瑣的事務一下子拋向了九霄云外。
“妞,看的啥?”他駐足在貞貞面前。
“梁山伯與祝英臺”,貞貞抬臉望著他。
那時,一襲成就感立刻籠罩在康大功的心頭。
“你念念讓爸爸聽聽吧,你能念下來嗎”?
康素貞說:“能”。
“那你先去給爸爸端盆熱水,我一邊泡腳一邊聽,中不中?”
康素貞按照他的吩咐,很快從灶火里端來一盆熱水,她用手試了試水溫覺得很合適,就搬起他的雙腳摁了進去。
那一刻,那暖暖的水溫、那清脆帶有磁音的童聲,一下子沁入了康大功的肺腑。
突然,貞貞停住了,康大功用眼光問原因。
“爸,都是大人的事,我給你背唐詩吧?”
“中中中,快,繼續(xù)”,他催促。
······
不知道啥時候,薛老喜站在了他的面前。
“有事”?康大功抬眼看了一下薛老喜問。
薛老喜不說話。
“說唄”,康大功又催。
“還是棉花那事”,薛老喜輕聲地說。
康大功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你們幾個人弄的”?
“我們三個,都想著今年冬天給孩子做個‘小大衣’”。
“誰不想?為啥不告訴我,這咋弄?”康大功說這話的時候,連看都不看薛老喜一眼。
薛老喜走上前,往桌子的一角放了一包東西,后來聽康素貞說,那是一包信陽毛尖。
世上有很多讓人費解的事,比如炸藥最初是因為開路劈山發(fā)明的,但不知道是誰把它用來殺人了,這信陽毛尖是用來健康人類體魄的,可誰能管的住這薛老喜把它用來堵康大功的嘴了呢?
“你說這咋弄”?康大功連看都不看那包東西,又問。
“明兒派出所來了,讓他們搜小鐘家”?薛老喜說。
······
送薛老喜回來,康大功看見他的貞貞依然坐在水盆旁邊,木偶兒一樣,燈光照在她的臉上,看得出,她好像在思考著什么??荡蠊辛怂龓茁曀紱]有反應過來。當時,康大功沒有更多的想法,貞貞啥時離開的,怎樣離開的,他都沒有注意到。
第二天派出所果然來了三個人,康大功讓他們去薛老喜那里了解情況。
然后,那三個人就直接去了蘇老二的家,在他家后院墻根,發(fā)現(xiàn)了一堆用樹葉蓋著的棉花。
·····
后來,康大功依稀記得,從那以后,他的貞貞便明顯的沉默寡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