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喂狗
很長的一段時間里,牢房外都只是一片平靜,只有看守們來回的腳步聲在響。
此情此景,似乎白爻是對自己所面臨的情況多慮了。
而白爻也并不是一個會對自己的猜想鉆牛角尖的人,既然外面的確沒有什么特別的聲響傳來,她就收回了注意,打算去床上躺著休息。
但就在這時,遠處看守們的腳步聲之間,卻好像又突然參雜進了什么其他不一樣的聲音。
于是白爻又停下了動作,繼續(xù)呆在門邊,側(cè)著腦袋,靜靜的去分辨那一絲不一樣的微弱聲響。
那聲音夾在在看守們的腳步聲之間,似乎是一種什么野獸的喘息聲,聽起來就好像看守們正帶著一條兇惡的大狗行走一般。
而他們走了一陣,似乎到達了某個牢房的門前,然后停下了腳步。
于是,一時之間,牢房外只剩下了那野獸般呼哧呼哧的喘息聲。
而片刻后,大概同樣是在他們止步的方位,又傳來了咔噠的一聲輕響。
這聲音和此前牢房上鎖的聲音聽起來并無二致,似乎是哪一個牢房的門在此時又打開了一般,音量極其微弱,只是在如此安靜的夜晚中,才顯得清晰了起來。
接著,是一聲白爻極其熟悉的冷笑。
那是典獄長的聲音。
白爻在黑暗中微微眨了眨眼睛,單憑直覺就能感受到,有典獄長參與其中的場合,將要發(fā)生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緊接著,就從那個方向中便傳來了一聲極其刺耳的慘叫。
白爻才剛剛來到赤色監(jiān)獄,并不能猜想出那聲慘叫意味著什么。而慘叫過后,不知為何,那邊剩下的就是一陣陣極其怪異的嘶吼。
那聲音好像有人在咒罵些什么,但是話語卻相當模糊,根本就聽不清他在說些什么。
而那野獸般的呼哧聲更加強烈了,就好像饑腸轆轆的野獸看到了滴著血的獵物一般。
典獄長又冷颼颼的笑了一聲,之后,白爻就聽見了一團雜亂的打斗聲。
那打斗聲顯得有些奇怪,像是兩個人再赤手空拳的搏斗,又像是兩只野獸在相互撕咬。但這種聲音的出現(xiàn)其實是極不合理的——在赤色監(jiān)獄中,典獄長的跟前,怎么會允許這樣的斗毆存在呢?
但那打斗聲的的確確便是如此,并持續(xù)了很長一段時間,似乎是一直持續(xù)到其中一方力竭。
而再接下來,就是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撕咬和吞咽聲,間或夾雜了牙齒撞上骨頭的脆響和野獸更加粗重的呼哧粗喘。
“乖狗,慢點吃?!钡洫z長道。
于是白爻漸漸將剛才發(fā)生的一切構(gòu)想了出來。
“嘖,神經(jīng)病典獄長,大晚上的喂狗,打擾大爺我睡覺?!彼犚娕赃叺姆块g里傳來壓的極低的咒罵聲。
又是編號FF2140。
他膽子倒是不小,敢在這種關(guān)頭來咒罵典獄長,也不害怕被他聽見了,然后緊接著成為下一個狗飼料。
不過典獄長和看守們此時正離狗發(fā)出吞咽聲的地點很近,因而的確聽不到他的咒罵。
白爻面色平靜,沒有聽到這些聲響后的恐慌,也沒有像編號FF2140一樣的暴躁。
她估摸著這些牢房的門大概便是為了這種夜間的震懾效果特制而成,便沒有了再繼續(xù)守夜的興趣,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上床睡覺了。
......
早上的時候,白爻伴著監(jiān)獄中的起床鈴聲醒來,便走出了自己的牢房,到了昨天夜里發(fā)出聲音的牢房附近查看。
只見得地面上一片已經(jīng)凝固了的血跡。
她垂下視線,默默的打量了那片血跡一會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周圍的那些囚徒們對于這種情況似乎已經(jīng)見怪不怪,并沒有像她一樣湊過來打量,而是三五成組的向著食堂的方向走去了。
“昨天晚上死了幾個?”
“好像就一個吧?!?p> “真可憐,要不是昨天被老許把手環(huán)搶了,他應(yīng)該會活得挺久?!?p> “是啊,他那工作手環(huán)也已經(jīng)很不錯了,還不至于完不成任務(wù)?!?p> 他們彼此交流著,話語中雖是惋惜,但更多的卻是充滿了對于死去的人的淡漠。
白爻靜靜的聽了一會兒,便也像他們一樣,向著食堂走去了。沒過多久便又拎著飯回來——依然是打了兩份。
而就在她前去食堂的短短間隙之間,地上的那片血跡就已經(jīng)被輔助機器人清理的干干凈凈,好像這里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般。
白爻瞥了那片干干凈凈的地面一眼,便又向FF2140號牢房走去了。
黑發(fā)的年輕人在此時也已經(jīng)醒來,但是由于實在傷的不輕,便癱在床上挺尸。
赤色監(jiān)獄中其實配備著很高端的治療器械,但是只有當囚犯們受傷嚴重到完全失去意識時,才會被看守們帶去使用。
就像昨天被帶走的那些新人和老囚徒一樣。
而使用的代價,則是在之后的半年之中,都要承擔起赤色監(jiān)獄中最沉重的工作。
黑發(fā)年輕人其實是知道這些規(guī)矩的,因而此時微微感到有點郁悶。
說實話,這樣癱在這里,還不如被那些看守拖走呢。
而就在他考慮著自己要在床上癱幾天才能徹底失去意識時,他的牢房房門被推開了。
于是FF2140立即警惕的抬眼,向牢房房門的方向看去。
走進來的是白爻。
不知道為什么,編號FF2140似乎對白爻很是放心,在看到是她時立即微微松了口氣,然后挑眉問:“你怎么又來了?怕不是賴上哥哥我了?”
白爻雖然跟他接觸的時間算不上長,但聽過的他的胡言亂語也算是不少了,聞言,并不去接他的話茬,僅僅是將給他的那份早飯放到了他的床頭,便又拎著自己的那份飯,準備離開了。
編號FF2140有些驚訝:“小妹妹,你這么對陌生人好,是很可能會被騙得命都不剩的?!?p> 白爻于是回眸去看他,淺色的眼睫下是灰色的眼,清澈的很。
“你不會?!彼届o的說。
沒有多余的解釋,也沒有要邀功請賞的客套,就僅僅是這簡單的三個字,由小朋友的口中念出來,像是三顆圓潤的珠子滾落,清脆極了。
此后她便毫不留念的走出了FF2140號牢房。
黑發(fā)的年輕人看著闔上的牢房房門,半響無言,最后卻是笑了。
“大概,是同病相憐吧?!彼匝宰哉Z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