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森林中出來，小女孩莫輕言搓了搓粉嫩嫩的小手，手脖子處赫然多了個銀鐲子，有些不適應(yīng)，她調(diào)整鐲子位置，然后微笑著向廚房婦女跑去。
“母親，今天給我準(zhǔn)備了什么好吃的呀？”莫輕言乖乖問道。
王艷并沒有很開心，停下手里的活兒，抱住小女孩。
看著女兒人畜無害的模樣，王艷心如刀割，然而她懷中莫輕言差點感到窒息。
此刻進(jìn)夜不長，今天的晚飯很晚。
莫興還沒有回家，王艷知道他去了哪里。
王艷放開小女孩，勉強微笑道:“給你做了你最喜歡吃的，很多，等爹爹回來就開飯。”
“好呀好呀，不過母親，怪蜀黍真的是我爹爹嗎？”莫輕言語氣懷疑的說道:“真是我爹爹，那他怎么會搶我蛋蛋，輕言最討厭別人搶我吃的了?！?p> “可能有些誤會，但是他就是你爹爹?！蓖跗G確信，有些抽泣音傳出，“你要相信母親，相信你爹爹，我們永遠(yuǎn)不會害你，以后你就會知道了?！?p> “母親，母親，別生氣，我叫他爹爹?！?p> 叫了兩年怪蜀黍一時還不想改了……
今晚的夜色很美，王艷懷里的孩子已經(jīng)入睡，莫興遲遲沒有回來。
……
有人說，莫家村是個神棄之地，這里出不了什么大人物，凡是求道修煉之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莫興卻不那么認(rèn)為，任何人都是上天特意安排的，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生命唯一，不同的只有個人努力，而不是生為窮苦人就該低人一等。
“所以說，村長就為了給一個廢物爭取入門資格就要買了我女兒？”莫興大怒。
什么為了報恩，將自己女兒許配給豪門，都是套路，都是計謀！
莫興一家安居村子邊緣，從不接觸任何村中大小事務(wù)，不爭不搶，現(xiàn)在反倒是被當(dāng)做“賀禮”，一份討好鎮(zhèn)上大戶的“賀禮”。
誰能接受。
“莫興！為了家族利益，個人得失又算的什么？要不是人家看不上我女兒，這種好事怎么輪的上你？生出女兒就是你的過錯，你沒本事，要是有本事，你生個兒子，沒人會找你。”村民吼道。
莫興嗔笑:“莫龍，一把年紀(jì)活到狗身上了？生女兒就有過錯？愚昧之人。你可知是誰帶領(lǐng)族人逃離戰(zhàn)亂，建立了這個村子？你說生女兒就是過錯，我莫氏祖先是女兒身，她就是過錯。”
莫興身子一震動，一把暗黑鐮刀若隱若現(xiàn)，出現(xiàn)在莫興背后。
那是莫興的具現(xiàn)物。
三階修為？不可能，莫興平庸，怎么可能有如此修為！
具現(xiàn)物乃三階以上修為才會有，村中除了村長和族長沒人能達(dá)到。
村長半百進(jìn)去三階，已是村中天才。
這莫興不過三十出頭，怎么會……
而且看架勢，莫興的修為不像剛?cè)肴A，勝過村長，大概只有族長能壓住莫興了。
莫龍慌忙看向堂中白發(fā)高齡老者，老者閉目養(yǎng)神，并不理會，他急忙道:“休要拿祖先說事，祖先莫輕顏何等人物，而你的女兒莫輕言不配相提并論，你給女兒取名就是對祖先的侮辱，還有臉提她？族長，莫興此人侮辱祖先，頂撞族老，就當(dāng)定罪。還請族長主持公道?！?p> “還請族長主持公道，給莫興定罪。”幾個村民附議。
大堂正中老者緩緩睜開眼睛，眼神毒辣，慢慢掃過眼前一眾人，“莫龍啊，安安穩(wěn)穩(wěn)過日子不好嗎？非得惹出事非，你那孩兒我看過，天賦一般，十五年歲二階修為，還不錯，時后勤加修煉，超越我等不在話下。何必依附他人？弱了我族氣勢。”
莫龍懂了，族長向著莫興。
剛想放棄，他立馬想到，還有村長，村長是向著自己的。
這跟稻草他得抓住，兒子天賦再高，沒成長起來那就是廢物，還不能與莫興相比，“村長，村長，那門親事你是同意的對吧，你幫我說說話吧?！?p> 村長道:“師傅，明日鎮(zhèn)里來人，是否等明日看看情況，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p> 師傅！
村長是族長的徒弟。
莫興大恨自己疏忽，一旁莫龍吃驚的同時更多的是歡喜，一波一折，天平還是傾向自己這邊。
村民竊竊私語:“莫興這是倒霉了，誰想到村長族長竟然是師徒關(guān)系?！?p> “莫興天才，可惜了，三階修為很強，可還能比族長強嗎？”
“族長百年前就是三階，現(xiàn)在，呵呵~”
族長有些出乎預(yù)料，自己的弟子竟然也趟這趟渾水了，半刻鐘后，開口道:“此事明天再議，散會?！?p> “族長英明?！蹦埜嫱恕?p> 莫龍大步邁出大堂，長出一口氣。
今晚的月亮真亮。
看你怎么和我斗，嫁你的女兒，送你個便宜親家，給我兒子換得天玉門入門資格。
“莫興、戰(zhàn)天留下?！弊彘L揮手。
戰(zhàn)天即村長莫戰(zhàn)天。
兩人站立在族長面前，村民有些回頭看看，不言，還是乖乖走了。
很快，大堂就剩下三人。
“莫興四階多久了？”族長道。
村長眼神定住，看了一下莫興。
莫興微微作揖，不敢放肆，族長能輕易看出自己修為，說明族長至少四階以上，莫興回答:“回族長，不日前剛到四階?！?p> “很不錯?！弊彘L點頭肯定，轉(zhuǎn)頭看向莫戰(zhàn)天，“戰(zhàn)天，和我說說吧。”
莫戰(zhàn)天說道:“師傅，鎮(zhèn)上商家之所以興起是有一人在天玉門為長老?！?p> “這個我知道，早年間見過。”族長道。
“他死了?！?p> 看族長不言，他接著說道:“商家長老外出辦公遇害，天玉門為補償商家，準(zhǔn)許商家兩個入門修煉資格，無論天賦，天玉門都愿收為內(nèi)門弟子。”
天玉門的補償族長并不感興趣，像是他都知道一樣。
“那這兩個名額那么珍貴，商家為何還給莫龍兒子？”莫興問道。
村長搖頭道:“莫興老弟想太多了，商家并無此意。商家人丁稀少，嫡系更是僅有一人。老弟可還記得商家如何選擇兒媳？人家為何不要莫龍的女兒？”
“天賦？”莫興道。
“對，就是天賦，莫龍的女兒并無修煉機緣，而你的女兒兩歲二階，如此天賦異稟，自然被商家看上?！?p> 莫興還是不解，這時族長開口:“商家并不想浪費這兩個名額，想給自己留點機會，商家長老死亡，若是商家后人無人崛起，商家就完了。所以商家選擇唯一嫡系子孫迎娶天賦高的女子，要把兩個名額用在兩人身上，莫龍兒子并無機會?！?p> “莫龍被人耍了，當(dāng)做工具。而戰(zhàn)天你想自己族人進(jìn)入天玉門修煉，利大于弊，權(quán)衡之下，你只有答應(yīng)與他們的合作?！?p> 莫戰(zhàn)天呵呵一笑，說道:“師傅英明。莫興女兒的天賦我們都知道，出村去才能成長。蝸居在村中太浪費了?！?p> 莫興還想開口，就被族長阻斷，“莫興，此事我會給你一個交代，明天記得帶著女兒來參加族會，你倆回去吧?！?p> 莫戰(zhàn)天先行告退。
莫興還想說什么，只見族長已經(jīng)起身回內(nèi)屋。
莫興躬身一揖，離開，心亂如麻。
一方面，女兒還小，自作主張定下婚事，就是對女兒的不負(fù)責(zé)。
另一方面，天玉門也許才是女兒該去的地方，自己除了給女兒找鳥蛋，修煉方面對女兒毫無幫助，更甚至還需要女兒教。
莫興有些自責(zé)，要是自己早年修煉勤快些，也就沒那么多事了。
誰找上門就給他打回去。
隨著兩人離開，整個屋子就清凈了。
族長回到內(nèi)屋，抱著一個箱子沉默不語，只顧呆坐著。
……
今天，是鎮(zhèn)上商家要來人的一天，也是家族開大會的一天。
商家要來人的消息傳遍了整個村子，村子以前族會也就十來個人參加，今天格外的熱鬧。
商家不算是什么大門大戶，可是人家有天玉門兩個內(nèi)門嫡系名額，這就得令人高看一眼了。
天玉門弟子分外門、內(nèi)門和親傳，內(nèi)門弟子三五年后基本都成為了外門長老，想他商家不就是因為一個外門長老殉職才換來兩個名額。
兩個名額之后又能成為兩個長老，想想就令人羨慕。
當(dāng)然，長老都能殉職死亡，弟子可能性也大，所以商家盯上了莫家村的小天才，天才成長快，容易被宗門重視，一般不會出現(xiàn)事故。
莫家村族堂的議事大廳里，人頭攢動，老老少少來了不少，上百人齊聚一堂，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
人都是這樣，出事了，看熱鬧去。與自己無關(guān)，那更得看熱鬧去。
看熱鬧的總不會覺得事大。
族長高坐中堂，在他的身邊，是莫氏一族幾位族老，村長莫戰(zhàn)天也在其中。
小輕言站在莫興和王艷兩人中間，嘟嚕著嘴，也不鬧騰，靜靜發(fā)著呆。
整個大堂異常安靜，沒有人發(fā)出一丁點兒聲音。
族堂大院內(nèi)外收拾的干干凈凈，仔細(xì)看也一塵不染。莫龍一大早就帶著人打掃，忙得焦頭爛額，但心中卻一直興奮不已，聽說莫龍的兒子要成為天玉門的內(nèi)門弟子了，很多村民也更加愿意來幫這個忙，都給莫龍來當(dāng)小弟了。
商家兩個天玉門內(nèi)門弟子名額，一個商家自己用，一個給自己兒子，到時，自己兒子一飛沖天，自己在整個莫家村，不，到時就搬到鎮(zhèn)上，就在鎮(zhèn)上生活，方圓五十里無人不曉。
一大早打掃完衛(wèi)生開始，莫龍就在院子大門等著，跟著他的還有幾個新收的小跟班。他們恭恭敬敬侯著，直到大中午，人還是沒有來。
族長干脆不等了，小小商家，他還不看在眼里，當(dāng)場散會。
小輕言早就等不起了在莫興懷里睡了好一會兒。
睡夢中，小輕言夢到一個水晶小塔，她慢慢的打開小塔的大門，里面是一個小院子。
院子正中有一間小小的茅草屋，小小的籬笆還有沒修建完成，半個院子還在與外界交連。籬笆外面漆黑一片，里面陽光明媚。
小輕言抬著頭，看不到太陽，也不知道哪里來的日光。
“和我家差不多，不過我家是磚瓦房，嘻嘻。”小輕言沒顧及左側(cè)上樓的樓梯，她僅直走了進(jìn)去。
她在院子里逛了一圈又一圈，慢慢的，她面露愁色，有點可惜，沒她想要的東西。
“真窮，蛋蛋都沒有?！?p> 小輕言細(xì)語，她找到了一個小木墩子，家里好像也有一個，那是父親劈柴用的墩子，她也不管了，就坐在墩子上發(fā)呆，很困。
就是這樣，小輕言睡夢中很困，睡夢中也想睡覺。
很快，小輕言不睡了，不是睡不著，她只是不想在睡夢中睡覺，潛意識告訴她，就算她在睡夢中睡覺，大可能也還會做夢，睡夢中做夢，夢到自己睡覺又做夢，睡覺又做夢……
想想就覺得可怕，還是不睡了吧。
小輕言自娛自樂，自己真聰明。
不睡了，找點事做。
院子不大，院子一邊是草地上堆著柴火，還有一個劈柴的墩子，墩子上有一把斧頭深深的扎進(jìn)墩子，小輕言爬上墩子，握著斧頭柄，她用著吃奶的力氣，還是不能拔出斧頭。
院子的另一邊是菜地，菜地里有不少翠綠新鮮的大白菜，潔白如玉的蘿卜，除此之外只有一些大蒜和小蔥。
就這四樣，菜地里沒有其他。品種顯得有些少了，小輕言也懶得進(jìn)地，自己喜歡的西紅柿都沒有。
才不進(jìn)去看呢，就算你長的大我也不看，哼。
要不進(jìn)屋子去？
小輕言躡手躡腳，不敢發(fā)出一點聲音，茅屋院子打掃的那么干凈，應(yīng)該是走人居住的。
“有人嗎？我是小輕言，我很乖的，一點都不調(diào)皮?！毙≥p言輕輕敲門。
母親告訴自己，女孩子在外面玩矜持點，要懂禮貌，這樣別人就會給你好吃的。
半晌，沒有反應(yīng)，小輕言推開了門，門沒有鎖。
門內(nèi)和院子一樣干凈整潔，不像沒有人居住的樣子。
進(jìn)門便是大堂，與自己家里不一樣，家里推開門就是一顆松樹的畫卷，母親說，那是一顆古老的上古神松。傳說玄黃飛升的山頂就有一顆松樹，那顆松樹陪伴了玄黃數(shù)百年，因為天地制約，資質(zhì)愚鈍，松樹不能化身為人，不能陪玄黃四處云游。
但是玄黃并沒有忘記它，給它找來很多神土靈液灑在松樹的根部，松樹慢慢產(chǎn)生靈智。
直到玄黃飛升那天，松樹不舍，伸展松枝給玄黃揮手再見，玄黃飛升不再回來，松樹就保持不懂，伸出去的松枝也不再收回，那不是告別，那是歡迎，它再歡迎玄黃的到來。玄黃沒有來，它就等。直到今天。
久而久之，它和玄黃的故事傳遍開來，人們?yōu)榱思o(jì)念它，也為了歡迎客人，就在自己家中弄了一個神松的畫卷。
給神松取了一個名字，叫做“迎客神松”。
小輕言原來一直覺得自己家的松樹丑死了，還不如放朵花的畫卷，在那里，花兒那么可愛，怎么就不放在那里給大家看看呢。
現(xiàn)在她不那么覺得了。
她覺得眼前這“畫卷”更丑。
字很多，單獨來看寫的很漂亮，就是整體不好看。
盡管不好看，小輕言還是仰起頭，她想看看上面的字。
看不太清，小輕言將一旁的暗紅椅子拉了過來。
站在椅子上，她能看清楚了。
她眼光順著小手指向的方向看去，那里有幾個最大的字，就從那里開始吧。
“莫、氏、天、地、君、親、師、靈、位。”小輕言搖搖頭，字她認(rèn)識，但是什么意思，她有點不明白了。
不過又好像見過，再看看畫卷，她記起來了。
在族堂，父親帶自己入族譜的時候看到過。也是大堂正中，自己好像還磕頭了呢。
要不要磕頭呢？
母親說過按尊師重道，就依照母親的。
小輕言才不要讓母親生氣，不能想父親一樣，總是欺負(fù)母親，在床上打母親。
要不是母親讓自己叫父親(??′?`?)?，不然她才不叫，就叫怪蜀黍。
搶我蛋蛋，還打母親，小輕言越想越氣。
不能讓母親生氣，我還是拜拜吧。
回去見到母親，母親肯定夸我懂事，給我做好吃的。
小輕言下了椅子，也不找墊子了，就在石板鋪成的大廳躬下身子，跪了下去，對著畫卷一拜一叩，三次過后，小輕言起身，膝蓋都疼了呢。
抬起頭，小輕言在畫卷的邊緣角落看到了三個字。
這三個字明顯和其他字不一樣，怎么看都像女人寫的。
其他的字剛正大氣，而這三個字顯得有些溫柔眷俏了。
小輕言站在板凳上，她看清了這三個不一樣的字:
“莫、輕、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