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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山渡口

三十八 長庚

深山渡口 緋啊妤 3286 2020-06-19 23:43:41

  秋季的雨水連綿不絕,杭江沿岸多地都在漲水,國境西南邊的州縣也出現(xiàn)了山體倒塌的情況。杭鳴謙一連半個月忙得不可開交,好幾夜沒睡好覺了。

  今晨上早朝,還有人提皇后之位空缺的事,氣得他肝疼。

  “現(xiàn)在不想救災(zāi)之策,還考慮這些做什么!”他攥著拳頭,忍著惱火。畢竟這是先帝留下的老臣,怎么說也得給些面子。

  “皇上息怒。臣的意思是,可以同鄰國聯(lián)姻,以此來獲得更多的人力勞力,以及他國給予的財政方面的支撐?!?p>  那人說的是“鄰國”,杭鳴謙卻想的是“寧國”。不免又想起來三年前,他剛剛登基時,同寧國國主寧洲訂立的兩國交好協(xié)約。

  既然如今寧國已經(jīng)覆滅了,協(xié)約應(yīng)該是作廢了罷。

  又有一大臣站出來:“借助他國之力終究是治標不治本。依臣之見,還是應(yīng)當早日想出救災(zāi)之策,將損失降到最低。”

  其實兩位大臣多少說的都是有一定道理的。

  天災(zāi)來得突然,現(xiàn)下國庫已經(jīng)面臨虧空,若是此時有別國相助,定是能為杭洛國解決一大難題。但最終還是要回到最根本的治災(zāi)問題上,只有根治了洪澇災(zāi)害所帶來的多方面損失,才能將政權(quán)統(tǒng)治穩(wěn)固。否則定是依舊百姓疾苦,民不聊生。

  后面又有幾位大臣站出來提了些建議,但多多少少都有些難以彌補的紕漏,基本上都是不到萬不得已不能用的法子,始終達不到杭鳴謙的標準。他不能讓自己的百姓遭受面臨一定的風險,只能先下了早朝,打算去御書房再找找看有沒有治災(zāi)之策的前朝借鑒。

  剛從側(cè)門走出殿,便見遠遠看見沈謐在一眾大臣里淋著雨“一馬當先”的走在最前面,此時已經(jīng)快走出離大殿最近的一道宮門了。

  杭鳴謙停下腳步,看著沈謐急匆匆的背影向身邊的人問了句:“最近少卿家中可是有什么事嗎?”

  “回稟皇上。并無大事,只是少卿夫人每日會到宮門口接少卿大人下早朝。”

  “懷著孕?”他有些詫異。

  “是?!?p>  丫頭還是這么不老實。杭鳴謙又想起了另一事:“秦樓說派人去尋解藥,現(xiàn)在可有消息了?”

  “回稟皇上。暫時沒有?!?p>  這么慢。杭鳴謙皺了皺眉,心想,等這段時間忙完了就去沈府看看雀鳴身子怎么樣。

  “鳴兒?!鄙蛑k一出宮門就朝雀鳴的傘下奔去。

  雀鳴抱著早就備好的斗篷給沈謐披上,拿帕子擦了擦他額上的雨水。

  沈謐半俯著身子,一臉滿足的讓雀鳴給自己把雨水擦去,再護著她上了馬車。周圍來來回回的大臣們大都看得眼紅,只有沈丞相在心里暗暗指責他們不成體統(tǒng),沒規(guī)矩。

  “你不用每日都來的?!瘪R車里,沈謐右臂將雀鳴攬在懷里,左手護著她衣服已經(jīng)蓋不住的隆起的肚子。

  “最近總是下雨,你騎馬又大不了傘,讓你坐車你又不愿意?!?p>  “我一個大男人坐什么車?!?p>  “所以啊,只有跟我一起你才能安安心心陪我坐馬車。你每次回家都淋得濕噠噠的,遲早要感冒?!比给Q一邊數(shù)落他,一邊摸摸他的手,“你看你手都是涼......”

  雀鳴話說一半就停住了,因為她發(fā)現(xiàn)沈謐的手是溫熱溫熱的,甚至比自己的手還要熱些。

  “你還說我,你看你手都涼了?!鄙蛑k搓了搓自己的手,把她兩個小手攥在自己的大手里,想給她捂熱。

  盡管沈謐的手因為每日練劍和長期騎馬都被磨出了繭子,摸起來有些硌手,但雀鳴還是感覺很安心,索性就被他環(huán)抱著,靠在他懷里。

  到了府門口,一下車就看見了雀府的轎子。

  “岳母來了?”沈謐撐著傘接雀鳴下車。

  “沒說要來啊?!比给Q也有些疑惑,“舅舅今日上朝了嗎?”

  沈謐搖搖頭:“告假了?!?p>  夫妻二人大概知道是誰了。果不其然,一進府門,明月姑姑便迎上來說雀侍郎來了。

  雀侍郎就是雀鳴的刑部侍郎舅舅雀扇。

  舅舅說是有工作上的要事要同沈謐商量,便將雀鳴支回了屋子。她到了后院才看見娘親和沈三夫人也在,此時兩人正坐在亭子里聊的開心著呢。

  “娘!”雀鳴有些興奮的喚了一聲。

  “鳴兒?!鄙蛉蛉松踔帘热感舆€要快一步起來去扶她。

  “母親也來了。您坐,我沒事。”

  沈三夫人一聽就她叫自己母親就滿心歡喜。讓蒔蘭去屋里拿個墊子來,說是外面的石凳太涼了。

  “你婆婆比我這個做親娘的對你還要上心些呢。”雀杏拍了拍雀鳴的手,臉上掛著最最溫柔的笑。

  “可不是嘛。哦對了,上次的事......”雀鳴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險些傷了沈大夫人,但畢竟自己做了那樣冒犯長輩的事,她還是覺得自己應(yīng)該托沈三夫人道個歉。

  “沒事沒事,你現(xiàn)在只管養(yǎng)好身子。旁的都交給沈謐,讓他去做就是了?!鄙蛉蛉丝戳丝此亩亲?,又問:“懷孩子累壞了吧?”

  雀鳴回想起最近總是半夜驚醒,發(fā)現(xiàn)自己是仰著睡的,嚇得趕緊摸摸肚子,再側(cè)過身去。每日早晨起來都要反胃惡心好一陣,一丁點多余的味道都聞不得。

  “是呢?,F(xiàn)在才知道娘親和母親的不易?!彼裏o奈的笑了笑。

  這大概就是甜蜜的負擔吧。

  “要是哪里不舒服要及時跟沈謐說,讓他給你請郎中。你身上還有舊傷,可不敢大意了?!?p>  “嗯嗯,鳴兒謝過母親了。”雀鳴拉著沈三夫人的手,打心底感激這個心疼自己的婆婆。

  “都是一家人,別說這么見外的話。”沈三夫人看雀鳴是越看越喜歡。

  “誒,我上次叫人給你送來的補藥,你好好吃了沒有?”沈三夫人又看向雀杏,像姐姐一般問她。

  雀杏還是那般溫柔的點點頭,回話說:“吃了吃了。你就別操心了,好容易得些珍貴的藥材,全塞給我了。”

  沈三夫人這么一說,雀鳴才覺得娘親的氣色確實好了不少。

  “你娘啊,從小身體就不好,多虧遇見了你爹才......”沈三夫人突然意識到自己會不會提了她們娘倆的傷心事,說了一半趕忙停下。

  “無妨,無妨。”雀杏覺得自己早已看開了,還是笑著說,周圍沒有別人。但沈三夫人看得出來,她看向亭外的雨時,眉眼間都掛著憂郁。

  她知道邊戎待雀杏有多好,當年雀杏出嫁前一晚,姐妹兩個趴在床上聊了好久。本以為他們夫妻兩個能好好的過一輩子,誰也不曾想到老天爺竟給她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好在還有雀鳴,能為她留下一絲念想。

  另一邊的雀扇看著雀鳴走了才趕緊把沈謐拉到屋里,塞給他一封已經(jīng)拆開過的信。

  “這是......”

  “打開看看?!?p>  沈謐抽出一張米白信紙,緊鎖著眉頭看完了寥寥幾行字。

  “信是放在我們府門口的,落款只有’長庚’二字?!比干纫簿o鎖著眉頭,看著沈謐說。

  “多謝舅岳父!”

  “少卿大人客氣了。接下來我們怎么辦?”

  “此事關(guān)系牽扯甚廣,不敢過于草率。容我再三斟酌,三日后給您答復?!?p>  雀扇看著眼前的侄女婿,不禁贊賞的點點頭:“好。那我們就先回去了?!?p>  聽到他說“我們”,沈謐才知道岳母真的來了,趕忙往后院去迎,走到了景墻處才發(fā)現(xiàn)母親也在。

  “你才來,我們都打算回去了?!鄙蛉蛉擞行┴煿值闹噶酥杆?。

  “母親,”沈謐還是按著禮數(shù)先行了禮,再向雀杏賠罪,“女婿照顧不周,還請岳母大人寬恕?!?p>  “好了好了,就你一天把你兒子管得嚴的。”雀杏笑著托起沈謐拱著的手,挽著沈三夫人往院外走去了。

  “你們兩個不要送了,我們還有瞧瞧話要說?!?p>  雀鳴和沈謐剛要跟在她們身后就被制止住了。

  “好好照顧鳴兒,她要是有什么事我饒不了你小子。”沈三夫人對沈謐撂下“狠話”,和雀杏一同打著傘出了府。

  “你說,她倆是不是親姐妹啊?!比给Q看著兩人親昵的背影,不禁感慨了一句。

  沈謐一臉嚴肅的看著她:“這話不能亂講?!闭f完輕輕拍了拍她的肚子,兩人四目相對大笑起來。

  開完了玩笑沈謐便摟著她進屋,假裝無意地問了句:“你想不想回浣夕苑???”

  雀鳴想都沒想就說:“想啊。不知道阿妤她們怎么樣了,上次走的急都沒留個信條?!?p>  沈謐沒有再多說別的,只是點了點頭。

  “怎么了?”雀鳴有些擔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沒事。就是......我有些累了,想回去住?!?p>  雀鳴想起他最近確實一個人扛了不少事,便說:“那我們就回去住一段時間?!?p>  沈謐揉了揉她的小腦袋:你現(xiàn)在身子剛好些,還是不要亂跑的好。沒事,有你在,就沒有那么累了。”

  雀鳴猜他有些逞強了,只是點了點頭,踮起腳尖親了他的臉:“那我和寶寶給你一點力量?!?p>  “啊,我又充滿力量了!”沈謐故作夸張的把阿墨都引來了。

  上次和丞相吵架之后阿墨就被送回來了。

  雀鳴總覺得阿墨是能感覺得到肚子里的新生命的存在的,因為回府之后阿墨就算再開心也不會像以前一樣撲到雀鳴身上,最多就是搖著尾巴蹭來蹭去。

  到午膳的時候阿墨也搖著尾巴護在雀鳴左右,像個侍衛(wèi)一樣,前后走動,稍微有點動靜它都要齜牙低吼。

  “你看阿墨,”雀鳴有些驚喜的牽了牽沈謐的衣角,“它在親我的肚子?!?p>  好像一場生命間的交流,雀鳴感覺肚子里的孩子在和外面的阿墨相呼應(yīng)。

  “看來他們會是一對好兄弟?!?p>  沈謐打著趣,卻還是掩蓋不了腦海里不斷出現(xiàn)那封信。

  長庚,到底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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