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回了沈府,看著一切都是原先的樣子,雀鳴心中忽然一陣感慨。
“阿墨。”她輕喚一聲,阿墨便從窩里跳出來,搖著尾巴撲向她。
“你若是想它,明日就將它帶回宮中把?!鄙蛑k看著月色下的雀鳴抱著阿墨,忽然想起來他將阿墨送給雀鳴那天。
也是一個這樣明亮的晚上,她也是這樣的歡喜。
“不用,讓它陪你吧?!比给Q一想到自己不在府里了,沈府肯定每日都同以前一樣冷清安靜了。
沈謐終于抑不住心中那份思念,上前去緊緊抱著雀鳴,在月下深深的吻了她的額頭:“我好想你?!痹捳Z中滿是委屈。
雀鳴緊緊貼著他的胸膛,感受著他懷抱的溫暖。什么也沒有說,什么也沒有做。
若是時間就此停擺,該多好。
“那一劍,好疼。我差點就以為,你不愛我了?!鄙蛑k說著就控制不住鼻子發(fā)酸,等雀鳴看見的時候他以及淚水盈眶了。
雀鳴一面驚訝沈謐還會撒嬌,一面內(nèi)心歉疚:“對不起,我......”她突然定睛,看到沈謐眼中亮晶晶的,睫毛都被打濕,突然有些猝不及防,“這,這是...哭了?”
雀鳴趕緊掏了手帕給他擦擦眼角,嘴里碎碎念的哄著:“啊不哭了不哭了,對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會做那樣的事......”
“喂,我在幫你們準備安保,你們......”墜茵蹲在房檐上,肩上扛著一只包裹,無情的打斷了卿卿我我的兩人。
說好的沈謐負責安保工作呢?墜茵翻了個白眼。
“來,來了。”雀鳴抬起頭找聲音的來源。
沈謐趁著夜色低頭將淚水擦干,從懷里掏出一封信塞給雀鳴:“母親留給你的。收好?!?p> 雀鳴剛裝好,抬眼就見到燎遠左右觀望著進了后院。
“大人,一切都準備好了。還有一個時辰,邊夫人就可以啟程了。”
雀鳴看向沈謐,沈謐意會了之后帶她出了府。
一年前她進雀府的時候,從沒想過和娘親最后的分別就是一年后的此時,更沒想過會以這種再也不見的方式送別娘親。
皇上準備的棺材到底是上乘的烏木,周圍的白綾也是質(zhì)地柔軟的絲綢,甚至在棺材里也放了不少珠寶作為陪葬。
即便如此,雀鳴也不覺得這些東西能配得上自己的娘親。
沈謐和墜茵還有舅舅,都輕輕的離開了靈堂,留給她們母女一點時間。
雀鳴攥著脖子上娘親留下的玉墜,靠坐在棺材旁的地上。好像和娘親背靠背一樣,除了缺些溫度,宛如娘親就在她身邊。
“娘親,你終于還是丟下璐兒走了?!比给Q靜靜地說著埋怨的話,卻還是帶著笑流下了兩行清淚。
“走了也好,省得你整日為我操心,”她哽咽了一下,還是扯著嘴角笑著,“你和爹爹,可算是,可算是見上了吧?!?p> “我知道,你們兩個都化成了云和雨。”雀鳴抹了一把模糊的眼睛,無意間瞧見了右手的斑紋。
她回頭看了一眼外面。哦,原來天快亮了啊。
“娘親也終于要回到爹爹身邊了,真好。娘親記得替我,替我向爹爹、沈三夫人,還有九公主問好,”她頓了頓,“如果可以的話,再幫我告訴我的孩子,是,是我沒有,保護好他?!比给Q越說越覺得心里緊的發(fā)慌,便起了身。
看著安安靜靜的躺在棺中的娘親,脖頸上一道黑色的印記,像是劃在了雀鳴的心上。
“你們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彼p輕摸了摸娘親冰涼的臉頰,落下一滴滾燙的淚。
“鳴兒,該走了?!本司俗叩剿磉叄÷曁嵝阉?,為她遞上了一只手帕。
是娘親留下的。
“舅舅,謝謝您的收留?!比给Q帶著娘親的那份感謝,跪在他面前叩謝。
“快起來吧,”雀扇心中也不是滋味,將雀鳴扶起來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娘善良了一生,最后卻也沒能留給自己一份善良。”
厚重的棺材蓋緩緩移動,沉悶的扣上定釘。所有人都靜悄悄的,生怕驚擾了那個沉睡的溫柔女子。
是啊,娘親善良了一生,卻沒能得到他人的善良。
時辰一到,隊伍便出發(fā)了。
雀鳴拉著棺材一角,從靈堂走到了雀府門口,又跟著走了百來米,直到哥哥姐姐們提醒她才忍不住松了手。手離開棺材的那一刻她像是徹底失去了依靠一樣的無助,站在原地。噙著淚花,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著黑白的隊伍遠去。
半晌過后,她才慢慢收回了手。摸著脖子上的玉墜,目光一路遠去。
她很想追在娘親身后大哭一場,但是她不能。她要讓娘親走的安心,她要讓娘親知道,她能照顧好自己。
人好像就是在某一個瞬間長大的。因為身后不再有溫暖的港灣了,所以不得不逼著自己堅強,不得不讓自己沒有倒下的機會。
所有人都看著她端端的站著,即便是淚水溢出眼眶也一動不動的看著遠方。
不容侵犯的姿態(tài),是邊將軍寄托在自己的女兒身上留給這世間的威嚴,包容海川的氣度,是邊夫人種植在自己女兒身上留給這世間的溫柔。
她到底是真真正正的邊璐茗,流淌著不一樣的血液,是獨屬于她的靈魂。
“皇后娘娘!”
周圍的人都被這一聲吆喝嚇住,片刻后才想起來昨日就已經(jīng)公布的舊約和皇上的詔書。
現(xiàn)在的邊璐茗,是名正言順的杭洛國的皇后娘娘。
她依舊端著身子轉(zhuǎn)過身,看著皇上身邊的侍衛(wèi)駕馬前來。身后不遠處是一頂華麗的馬車,停在了雀府門口。
“皇后娘娘,還請隨奴才回宮?;噬显谲嚿系饶!睅У妒绦l(wèi)跪在她面前,請她上車。
一說皇上也在,所有人都紛紛跪下。除了站在雀府里面的沈謐,除了站在遠處房檐上的墜茵。
邊璐茗沒有說話,最后看了一眼遠去的娘親。轉(zhuǎn)過身朝華麗的馬車走去。
她此時的模樣,即使沒有鳳冠霞帔,也美得讓人窒息。她背對著遠去的靈車,迎著太陽升起的方向緩緩走去。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向她。睫毛上,鼻梁上,唇上,身上,毫無保留。
她將所有的陰霾的甩在身后,如同從畫中走出來一般。萬頃光芒都鋪滿她的臉龐,那是她本來的模樣。
沈謐站在陰影里,看著她走過的樣子,心中突然有種落差。
是啊,她本就是尊貴的女子。沈謐從未想過能迎娶她,是陰差陽錯才讓他得到了雀鳴,可如今她就在自己的面前,被別的男人,用最尊貴的馬車接走。
而他則只能站在遙不可及的陰暗里看著,看著她目不斜視的走過。那份轉(zhuǎn)瞬即逝的美好,又一次在他眼前重現(xiàn)。
但就在她側(cè)身要上車時,她回頭看著沈謐。
我等你。
只有沈謐看見了她的唇,看見了她的眼。
去他娘的嫡庶之分,什么尊貴不尊貴,什么配不配。只要她愛自己,就夠了。
沈謐攥緊了拳,消失在了清晨的霧靄里。
“皇上恐怕早就知道臣妾要出宮吧?!边呰窜蛔卤阏f。
從防衛(wèi)重重的皇宮里出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她出來的有些太容易了。
一切都恰到好處。她恰好一個侍衛(wèi)都沒遇見,墜茵恰好攔住了他所有侍衛(wèi)的追捕,他恰好在娘親走后出現(xiàn)。
杭鳴謙沒有偏頭的看了她一眼,“朕知道你會出來送行。”
與其大張旗鼓的找人送她出宮,反而會惹得她不自在。倒不如讓她自己想辦法出來,他再大張旗鼓的來接。既讓她安了心,他也宣誓了主權(quán)。
“臣妾多謝皇上的周全考慮。”在杭鳴謙有些詫異的神情下,邊璐茗往他身上靠了靠,主動的挽起了他的胳膊。
“以,以后還是不要隨意出宮的好?!彼柿丝谕倌?,在龍袍上擦了擦手心冒出的汗。
“是,臣妾知道了?!?p> 邊璐茗此時也不跟他對著干了,反倒是想著怎樣能讓他放下戒心,最好是能博得他的信任,以便以后和沈謐里應(yīng)外合。
反正她什么都沒有了,倒不如破釜沉舟的和沈謐一起拼一把。
“你...你不排斥朕了?”快進宮門的時候杭鳴謙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他被邊璐茗挽著胳膊,上半身僵硬了一路。
邊璐茗笑了一下,看著杭鳴謙說:“明日就是封后大典了。馬上都是皇上的人了,怎么能排斥皇上呢。”
“那......”杭鳴謙剛想說,那沈謐怎么辦,但轉(zhuǎn)過頭之后話又咽回了肚里。
因為此時的邊璐茗,確確實實是對著他笑的。他從未見過邊璐茗對他笑。
“皇上既然能保護好臣妾,那臣妾也沒什么好顧慮的了?!边呰窜f著為他整理了一下衣袖,假裝不經(jīng)意間碰到他的手。
杭鳴謙點著頭:“是,朕能保護好你,沒什么好顧慮的?!?p> 明日,眼前的女子就要成為自己的人了。杭鳴謙甚至比登基時還要激動些。誰說江山與美人不可共有,他杭鳴謙就有了。
進宮之后就換成了軟轎,直接去往雙月宮。下車的瞬間邊璐茗收了笑容,恢復了那個不可靠近的模樣。
雙月宮里,蒔蘭還在等著。她一進宮門便喚“沐浴”。
摸過了臟東西的手,得好好洗一洗。
風水輪流轉(zhuǎn)。雙月宮里,邊璐茗獨自一人在浴池里泡著花瓣,獨享一人的寧靜。而李燦裕在李府被氣個半死。
她沒想到自己想方設(shè)法的和秦云錦聯(lián)手拆散雀鳴沈謐,最后卻讓皇上擺了一道,讓雀鳴一躍成為了皇后。
李燦裕昨日才得知舊約的事,急急忙忙想進宮找秦云錦商議對策,結(jié)果被告知承乾宮讓皇上給封了,沒有皇上的允許,誰也不能進出。
今日看到雀鳴從家門口坐著馬車進了宮。她心里不住的咒罵雀鳴真是個白眼狼。當初抓著沈謐不放,如今又丟下沈謐獨享恩寵,將沈謐拋在輿論的浪花中。
但目前最好的地方就在于,沈謐終于空下來了。如果此時她去求親,不僅是給沈謐一個從輿論中脫身的機會,更是能安撫他受傷的心。
抱著這樣的心態(tài),李燦裕好好梳妝打扮了一番,打算親自去沈丞相府。在這種時候,就算沈謐不同意,沈丞相也不會不同意。
她自信滿滿的穿著一襲紅衣出了后院,恰好遇上家里丫鬟來傳話。
“小姐,老爺喚您過去?!?p> “去哪?”李燦裕皺了眉,心說反正時間不緊,現(xiàn)在沈謐沒了主,自己什么時候去都可以。
“前廳。有客人也在?!?p> 李燦裕跟著丫鬟到了前廳,這才知道所謂的客人是來提親的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