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交鋒

　　　　只這一瞬間的慌張，皇后也捕捉到了。皇后靠在背后的大紅團(tuán)花底金織錦靠墊上，笑道：“你別多心，是你身上香氣恬靜幽遠(yuǎn)，繞梁三日，本宮之所以不喜熏香便是不喜熏香厚重甜膩，可你身上這股味道卻相反，讓本宮一聞之下便是欣喜呢，便想問問哪里調(diào)的？”

　　林姝蔓鎮(zhèn)定心神緩緩道：“非是哪里調(diào)香買的，這乃是小女一次玩鬧，自己調(diào)出的香粉，因著味道極好，便一直沿用至今。因自己調(diào)的，外頭也沒這個方子?！?p>　　“哦？那豈不是這香氣天下獨你一份？”

　　“是，因著小女自己玩鬧調(diào)出的，也只有自己在用。”這問題有些怪異，林姝蔓還是乖乖回答。

　　皇后端起一側(cè)案幾上的蓮花紋青瓷碗茶杯，小口呷了一下點點頭。

　　正待說話，卻聽旁邊人道：“娘娘可真喜歡林家姑娘，拉著手說了這么久的話呢。”

　　聲音嫵媚動聽，如此膽大直言不諱的，殿中只有李貴妃一人。

　　皇后輕輕將茶碗放回檀木案幾上，這才笑道：“本宮素來只生了個兒子，今個見到這粉雕玉琢的小娘子自是歡喜的不得了?！?p>　　輕飄飄一句話，躲開了李貴妃的話頭。

　　李貴妃嬌笑：“原是如此，妾身還以為娘娘要為賀大人相看呢。說起來賀大人已經(jīng)二十年歲，合該娶妻成家，娘娘不就跟添了個閨女一般。如此一舉兩得，妾身還以為娘娘也是這么想的呢?！?p>　　這話一出，殿內(nèi)氣氛瞬間凝固。

　　要知道不論世家還是皇族，當(dāng)下最重要的便是面子。即便皇后有替賀千空相看之意，諸位貴婦卻也只是看破不說破。

　　如今被人說破便顯得為難，皇后再親近命婦貴女便會惹人多想。

　　賀千空京城中名聲不好，命婦們大多不想女兒嫁給這樣一個嗜血好殺之人，此刻皇后意思被戳破，命婦們左右為難。既不想女兒嫁過去，又怕表現(xiàn)太過明顯惹皇后心中記恨。

　　李貴妃這短短一席話，攪得殿中波詭云譎。

　　時隔數(shù)日，猛地聽到這個名字，林姝蔓不禁顫抖下身軀。

　　她關(guān)于這個人最后一點記憶還是莊子中，他如風(fēng)般消失。

　　此后月余兩人再沒相見。

　　她也曾去過長春閣，可賀千空似乎在忙，沒一次碰上。

　　吳家宴會后，因衛(wèi)怡衿的緣故，林姝蔓只再去過一次長春閣，將衛(wèi)怡衿似乎在打探長春閣的事情告知錢掌柜，托他多留心，往后為了避嫌再沒去過。

　　此刻這個名字猝不及防出現(xiàn)在耳邊，讓她忍不住思緒翻飛。

　　可殿中風(fēng)云變幻，詭秘莫測，容不得她細(xì)想。

　　皇后微微放松的身子繃的筆直，臉上和藹笑意隱隱有些繃緊，她目光如炬，直直盯著李貴妃笑道：“自是比不得妹妹，還得替大公主操勞親事?！?p>　　殿中命婦頭低得更低了，連一旁座下諸位嬪妃也不敢抬頭。

　　大公主乃是李貴妃所出，本來成景帝容貌俊美英雋，李貴妃也是傾城容顏，孩子長相自是差不到哪去，三皇子便生得氣宇軒昂?？纱蠊髂侨菝玻瑓s生得實在豪放了些，再加之脾氣不好，一直到今年十八歲，還未定親。這事也便成了李貴妃一塊心病。

　　宮中兩大巨頭互相揭短，下面的人大氣都不敢出。

　　這話一出，李貴妃身子也是微微一顫，嘴角不由自主抿起。

　　不待她反應(yīng)，皇后身子靠回靠墊，輕抬手：“傳下一批?！?p>　　眾命婦立即跪謝，隨著一旁侍立的小太監(jiān)去了側(cè)殿，這里早有宮人守著，奉上皇后賞賜之物。

　　綾羅綢緞皆是宮中貢品，令人眼花繚亂，卻入不得林姝蔓的眼，這些東西她有許多，不放在心上。倒是有樣紫檀木匣子，似乎與其他命婦貴女賞賜不同。

　　林姝蔓心頭一跳，偷眼往后看去，見其他人并未注意，這才偷偷打開匣子。

　　匣子內(nèi)蝴蝶穿花綢緞錦布上放著對金絲海棠紅寶石簪子，金絲精細(xì)，在空中微微顫抖，西府海棠花刻畫的惟妙惟肖，簪子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這東西一看便不是平日賞賜給命婦的東西。

　　如此貴重，不知皇后有何用意。

　　王氏見女兒呆呆立在原地，起身上前看了一眼，立馬便窺見那簪子，也被唬了一跳。

　　她見的風(fēng)雨比女兒多，心中立即盤算起來，再加上剛才殿中李貴妃的一番話，雖是為了刺激皇后，卻也不全是捕風(fēng)捉影。這樣一想，心立馬撲通撲通亂跳起來。

　　王氏強(qiáng)自鎮(zhèn)定，上前將匣子扣上，對林姝蔓小聲道：“蔓蔓，且收起來。”

　　林姝蔓一驚，也是明白。這東西太過打眼，這里人多眼雜，萬一被看到保不齊傳出什么。

　　她應(yīng)了聲是，將匣子扣上，心卻還是不平靜。

　　可殿中各個命婦皆拿了賞賜，又一番辭謝，便有小宮女引著諸位出了偏殿，順著青石板鋪就的宮路，行至花園處。

　　這里草木茂盛，綠樹成蔭。杜鵑牡丹怒放期間，芍藥山花跟著爭春。

　　院中四角皆放置了杌子，供貴婦們休息。旁邊亦設(shè)有案幾，案幾上茶水果子一應(yīng)俱全。

　　院中此前拜見過皇后的諸人皆在，晚宴開始前，各位命婦及貴女便需在此等待。

　　宮女稍作指引，行了一禮后便起身告退。

　　院中先來的一青衣少婦見了王氏，上前道：“林夫人來了，可等到你了。”

　　王氏夫家久居高位，娘家亦是清貴之家，再加上她擅長交際，人緣是極好的。

　　當(dāng)下諸多婦人紛紛上前打招呼，拉著王氏想去旁邊說話。

　　王氏有些擔(dān)憂的看了一眼林姝蔓，剛才皇后賞賜一事在她心底留下陰影，總想找個空閑和女兒細(xì)說下。

　　可這里人多口雜，且上前的婦人夫家具與廣平候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這個是頂頭上司，那個是軍中好友，都需要她細(xì)心應(yīng)付周旋。

　　林姝蔓亦是明白，當(dāng)下溫婉一笑：“娘，您快去吧。一會靜姐姐和阿杏也會來，我與她們一道說話?！?p>　　宋家和吳家夫人也是命婦，理應(yīng)一同進(jìn)宮拜見。

　　王氏一想也是，點點頭，再三囑咐了幾句便轉(zhuǎn)身離開。

　　林姝蔓目送母親離開，自己隨意在院中閑逛了一下，沒看到宋若靜和吳青杏的身影。

　　她略有失望，再一轉(zhuǎn)身，卻見人群中一個身影有些眼熟。

　　她眉心一跳，仔細(xì)辨認(rèn)，冷汗便流了下來。

　　那居然是三皇子，他怎么會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