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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事人并不知情

二十一、親吻練習

當事人并不知情 章工孜 4923 2020-05-16 19:44:15

 ?。ǘ唬?p>  如果真正的愛是單相思

  那兩情相悅就該是月老顯靈

  畢霄很久后才知道,原來那個做操的女生就是賀明。

  高三早春時的一次課間操。

  極其平淡的一件事。就跟那天的溫度一樣,沒什么新意。早春特有的艷陽,撩的人心渙散又是在上了兩節(jié)沉悶的物理課后,站在那兒懶洋洋發(fā)軟根本沒人想動。跟之前很多天一樣的太陽,一樣的無動于衷。

  畢霄原本閉著眼睛,廣播里,報節(jié)拍的男聲呆滯又單調居然還配上了一段極不協(xié)調的歡快背景音,那種詭異的結合總讓他的腦海里蹦出自己嚴肅的物理老師曾經講的那個‘以四萬赫茲的頻率罵人’的笑話。

  他時常因此在星期四的課間兀自發(fā)笑。兩節(jié)物理課之后的課間。懶散又沒有任何目的站在那里。因為一個別人聽不懂地笑話發(fā)笑。

  但這一次似乎有點不一樣,當他因為周圍的騷動與嗤笑不耐的睜開眼,又循著人們的目光看過去時,也終于在觀賞了幾秒后沒忍住似的笑出了聲。

  不知什么原因,原六班的方隊上,一個長手長腳的女生正在合著廣播的節(jié)拍中規(guī)中矩的作著跳躍運動,不知什么原因整體左移了的六班全體騰出了整整一大列,只有這個女生無動于衷著繼續(xù)做操。動作非常到位,到位的如同一個小學生在有板有眼兒學大人走臺步一樣,套路滿分,可觀性卻為零。

  動作幅度過大,過標準的原因,畢霄覺得她的情狀特像一個農民工在表演街舞。他毫無鄙薄農民工的意思,只是這女生表現(xiàn)出的某種類似農民工的稚拙與淳樸,標準地有些笨拙地動作實在是讓人忍俊不禁。

  而農民工同學竟然渾然不知的在眾目睽睽之下一絲不茍地做完了整套課間操。春意濃濃,無人想動地情況下,做完一整套呆板單調地,曾經讓他嗤之以鼻地課間操。

  她的同班同學們嗤笑旁觀,沒有一個人要提醒她挪地方。

  真是奇特地人。

  他在此后地很長一段時間里斷斷續(xù)續(xù)知道此人是年初斃掉了九班地一個人,從十四班強勢入駐奧賽班;他也知道了這位農民工同學的姐姐就是他們化學老師時常用來激勵班里女生們的那位“化學從不丟分”的能人;他還知道了農民工同學的名字叫作賀明,嗯,不怎么秀氣的名字,一如她突兀的身高。

  而關于賀明喜歡許亞升這件事,畢霄猜測自己可能是除賀明本人之外最早知道的一個。

  起初是張貼在表彰欄里的書法大賽二等獎里她的字跡讓他覺得似曾相識,直到某次下晚自習他忘了拿自行車鑰匙又返回教室,恰巧看到那個名叫賀明的女生居然站在他們班沒什么人的教室窗前愣著神一樣朝里看,看的正是他的座位的方向。

  他必須承認在發(fā)現(xiàn)這一點時心里確實瞬起了某種可以稱作悸動的情緒,心臟噗通噗通跳的異常劇烈,等到他后知后覺的意識到許亞升的座位也在這個方向,也就是他的前座時,他突然憶起了不久前的那個標有OLIVE的被許亞升稱作挑戰(zhàn)書的無名信。

  確實是她寫的無疑了。

  拿著那張紙在人跡寥寥的表彰欄前仔細比對,他發(fā)誓自己做立體幾何證明題都沒那么認真,卻居然像個偵探一樣分析起連當事人都難以料想的事件始終,人證物證俱全的得知了一個驚人的秘密。

  樓管吆喝一聲把他驚醒時他迅速撤離使他莫名失神的現(xiàn)場。等他走到自己的自行車旁準備打開車鎖時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拿鑰匙。

  畢霄你瘋了么?!

  他不斷反問著自己。然后沉默著徒步走回家去。

  路邊的玻璃櫥窗或者車窗的反光玻璃,只要他稍微偏頭,稍微偏一下頭,就能從那些鏡面里看到一張落寞的臉。這樣,在兩年后被某個外語系的女生追問‘為什么不能試著交往看看’時,他就能明確又具體的告訴她,因為我有喜歡的人,因為我曾因她體會過如同失戀的落寞,因為我仍對她念念不忘著,而不必牽強附會又稀里糊涂的答應了那個女生的哀求般的詢問。

  他不清楚愛,他不明白期待,他的少年時代倉促又潦草,沒有她參與并給予關懷。

  賀明入秋時收到一封結婚請柬,里頭寫著曾凱鵬與馬灼驍的名字。

  賀明詫異之余得知自己又要代行賓客之禮,以畢霄的名義去一趟。

  “畢總要到月底才能回國,他沒跟你說嗎?”

  自稱盛延廷的副總將請柬交給她她時給出了如上答復。并順帶解釋了從上次兩人刀劍相接,挑明心意后,他再沒任何音訊的緣由。

  他去了太平洋西岸的美國。因此音訊全無?

  在賀明有限的兩次戀愛經歷里,一次主動追別人,一次被人追,雖然均以失敗告終,但,像現(xiàn)在這樣承認感情又并沒有確定關系的狀態(tài),她覺得自己處境尷尬。

  不是朋友,好像也不是戀人。

  她覺得自己是被接收的包裹,但買受人在接收后,并沒有打開的意圖。

  去參加人家表弟的婚禮,雖然有過一面之緣,但好歹是親友都在的場合,她太不自在了。她到時候怎么跟人介紹自己的身份都成問題。

  可是她想到他奶奶,那個老人家將獨自在賓朋滿座的被人問過好之后悄無聲息看著滿著自己吃不得的菜,連個搭話的人都沒有。等待終場。

  當然,這只是她充滿惡意的猜測,她畢竟不清楚他們家的親緣親疏??赡棠掏v的畢霄父母從不落家,曾一度對他的成長環(huán)境深表擔憂,也因而對他們的朋親關系持不樂觀態(tài)度。

  等到婚期將近,這種憂慮心理終于乘勢上行,讓她下定了決心去參加喜宴。

  賀明當然是硬著頭皮才往畢霄奶奶家去的,回想上次臨走時老人家目光中的一片含辛期盼,她真是懷疑自己就這樣不請自來,過分多慮的預備陪同老人家一同出席喜宴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

  雖然人家孫子確實對她表白了。

  那算是表白吧?

  賀明在門前躊躇很久,有些焦慮的跺跺腳不知道該不該敲門,心里正天人交戰(zhàn),看是要矜持地轉身,還是該體恤親眷般的不管那么多個人情緒,力所能及地完成任務。在她覺得自己就要被這兩種行為路徑撕扯地快要裂變時,形狀古樸地敦厚木門被打開。

  賀明見狀不由一驚,沒來得及后退就被開門地人攬了腰,扶攜著不明就里地迅速進到院子里。木門也隨后被人嫻熟地上了栓。

  “咦?你不是。。。。。唔——”

  畢霄并沒有給賀明太多時間來表達驚訝與不解。只捧了她的臉頰,沒言語什么,微微低下頭來就是深長地一吻。

  唇齒相接,繾綣糾纏,他嗅到她身上的清爽香氣,或許是真被自己嚇著了,他覺得她整個人都僵僵的。

  倒不是被嚇。

  賀明日后回憶起這柔情繚繞的時刻,腦海中總是無意閃現(xiàn)紅色的斑點。

  當時青瓦檐下垂墜著的濃密深綠藤蔓上,已經不再嬌艷的欲將萎落的殷紅凌霄花。

  真是突如其來的意料之外的親吻啊。就像已經過了花期的陵苕在夏天的末尾突然招展著給人以驚艷。她眼睜睜看著舊式老院子的門廊下,鮮活而溢滿生機的青蘿,紅花點綴,和風微顫。

  她不舍得閉上雙眼。佯裝純情羞澀。

  她直直看住吻她的人,那雙瞳注著她讀不懂的深切。他的氣息溫熱,近在咫尺,真實不虞。庭院里的桂花樹上撲騰飛起的小麻雀,嘰嘰的啼叫聲讓她知道這流動的時間里一切屬實,并非臆想。

  她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初吻。那是一個冬日的午后,當時她緊緊的閉起雙眼,驚悸大于動容。心跳非常紊亂,像個沒有準備就被催趕著上臺表演的蹩腳龍?zhí)?,沒準備大放異彩,卻由于事出突然,封閉了所有感官來維持鎮(zhèn)靜。

  她的初吻其實就是她的初戀的真實寫照,激動人心而又索然無味。

  賀明知道在這樣特別的時刻想這些,很不合時宜以及不解風情,但,任憑她如何努力的回憶,都無法想起關于那個吻的蛛絲馬跡。唯一的印象是當時的天氣,冷的她要打顫,她被那個吻固定在學校臨近東湖的湖邊石凳上,不敢唐突起身。

  后來回寢室在床上捂了很長時間倆臀瓣兒才重新回到自己身上?,F(xiàn)在想來,當時雖然心甘情愿,卻著實有點自討苦吃的感覺。

  “在想什么?”

  畢霄低著頭,仍舊捧著她的雙頰,神色淡然的問。深邃的眼廓上英挺眉頭微微蹙起,仿佛對這雙目放空的女人的失神非常在意,神色里甚至透著幾分靜默的嚴厲。

  “沒什么,就是覺得——”賀明頓了頓,轉而以玩味的口吻說:“其實你的吻技真的挺一般的?!?p>  純粹是為了化解自己游離境外的不當之舉才刻意轉移話題來著,賀明自己也很難為他的吻下定論,只是覺得向來穩(wěn)重妥帖的畢霄突然出現(xiàn)吻了她已經是意料之外的了,卻還在接吻時出現(xiàn)了某種小心翼翼的生澀顫抖,賀明甚至可以清晰地察覺他剛剛捧著她的臉的手在不自覺的輕顫著,像個缺乏經驗的少年。

  但,其實他的吻,很從容。

  賀明很少能在畢霄臉上看到平和沉靜之外地表情,他就算是想要嚇阻你,也會表現(xiàn)地溫言溫語。然而,就在聽聞被人評論吻技一般之后的數秒,這個穿著萬年標配的白襯黑褲的男人愣愣地后退了一步,看著賀明欲言又止,然后在賀明困惑地注視下居然非常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后腦勺,有些尷尬地笑起來,神情像個突然便秘地結腸病患者,簡直太出乎賀明地意料了。

  然而,更加令賀明瞠目的是——

  “感覺一般的話…..”便秘患者仿佛深思熟慮后正式出聲,“我今后一定勤加練習,爭取熟能生巧?”瞬間又恢復一貫的迫人聲勢。

  后面那聲自帶蠱惑特效的尾音幾乎讓賀明立刻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臉也莫名燥起來。

  好在因為沒時間多逗留,他也不再給她膩,牽了她的手就往門外去。

  “你剛剛在門外磨蹭那么久,怎么了嗎?”

  他在二樓找奶奶給凱鵬準備的一雙錦帕,無意看向窗外時才發(fā)現(xiàn)她穿一身深藍色長裙往這邊來。陽光正好,整條小巷也素凈安寧,爺爺生前最愛地凌霄已經覆滿整個門廊頂,團簇地綠植間點點紅花,富有生機地茂盛蓬勃著,拿著錦帕的畢霄在窗前俯瞰著柔光中的人滿懷心事地朝自己這處走來。

  他等了很久。

  那年夏天,高考一結束他就被一直以來對自己不聞不問地父母送到香港、臺灣、新加坡各處旅游,目的據說是為了給他放松心情,增長見識。作為避開許多不必要地同學聚會以及升學宴謝師宴地有效手段,他第一次接受了父母地安排。

  也是這種順從,等到回來后才發(fā)現(xiàn)他們也自作主張地把他地高考志愿填到了遙遠首都的B大。

  他當然不是離不得鄉(xiāng),忘不了家,他本就不挑剔環(huán)境的。他只是有些自責于自己不必要的孤高與不量力的偏執(zhí)。

  他有長達一個星期的時間可以把B大換成本省的W大,只用動動手指頭,或者直接跟父母表明意圖即可,幾分鐘的事。然而,填報截止日的當天,畢霄在離家一千六百公里外的偏隅一島上,他看淡水的情人橋上川流不息的來往車輛,而后慢慢往漁人碼頭走,他走了很久很久,快十二點時他在便利店買了一罐金牌啤酒,猶豫要不要喝的間隙,電子報時器嘀嘀嘀提醒零點整,老板用軟昵熱情的聲音同他說,又是新的一天啦。

  他點點頭,鄭重又清醒的重復,是的,又是新的一天。

  那個女生一定會報W大,因為許亞升肯定會報那里無疑。如果,畢霄在燈火闌珊的異地街頭無比郁憤搖搖頭,根本不會有如果的。

  他不可能和她同校了。

  從他親自舍棄要和她在一起的那一日起到現(xiàn)在,真的太久了。

  他等的足夠久。

  “你還有什么猶豫不定的想法,不妨現(xiàn)在說出來?!?p>  而現(xiàn)在,知己知彼知天知地,所謂的天時、地利、人和,他一樣不差,是行動的時候了。

  “如果是因為這幾天沒能聯(lián)系你,讓你產生我可能是跟你說著玩玩,沒打算真心交往的錯覺,其實都是因為你自己呵——”

  畢霄目視前方,手握方向盤,平穩(wěn)駕駛,看上去像是在和賀明對話,卻并沒有給她插話的機會。

  “這個項目對我來說意義非凡。不能有任何閃失?!彼Z調低沉,原本清越的聲音在此刻也透出難明的莊重與激切,“雖然自詡為行事從容,不會感情用事??伞?p>  說著,男人不知是無奈還是自嘲,居然淡淡嘆口氣輕笑一聲。

  “對象如果是你,我也不敢保證自己是不是能在跟你聯(lián)系后還保有一份心平氣和來談工作。保險起見,只有暫時擱置你才能使我心無旁騖。就是這樣,如果你擔憂的是這個的話,事情的始作俑者還是你自己。”

  哈!賀明啞口無言。不能否認,對于這種‘自己使他心意難平’的辯稱確實在頃刻間抹平了這些天令她寢食難安的憂慮情緒,甚至還有幾分難以料及的竊喜。但——

  “所以你為什么不好好在大洋彼岸談工作,而是在這里跟我浪費寶貴的時間精力解釋這些?”

  她不是想要理論自己同那意義非凡的項目之間有什么可比性,賀明只是很困惑本該一個星期后回國的人為什么能大動干戈的抽了空跑回來,以那位副總對她解釋的內容來看,能讓畢霄親自談判的事,當然非同小可,而現(xiàn)在貿然跑回來,難道是沒談攏?

  “浪費時間?”但很顯然,他理解錯了她的側重點?!鞍凑照苋藢οr的理解,做自己想做的事從來都不會是浪費時間。此時此刻,我覺得我做的一切都適得其所?!?p>  “額,我的意思是,你這么匆忙的趕回來,合作的事沒影響嗎?”

  據她所知,行程安排這種事絕對不是單憑個人意愿就能更改或調動的,就算他是LEADER也得按照磋商程序進行洽談。

  “不匆忙,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

  賀明從他的聲音里聽出了成竹在胸的篤定與泰然,但沒能聽到其中細致入微的靜默與刻薄。假如她當時能夠從一種被熱烈追捧的欣喜情緒中稍微回點神,哪怕留一點意,就能發(fā)現(xiàn)自己身邊云淡風輕說著話的男人臉上的冷寂肅穆必定事出有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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