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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纖塵

第二十一章 中毒

望纖塵 江歌笙 4333 2020-06-02 01:43:27

  顏纖塵抹了一把臉,有血腥味,她看著凌晗唇邊的血漬,目光突然有些渙散,像個離家迷途的孩子一般,不知所措。

  她是見過顏棋寒中毒的樣子的,發(fā)作極快,如閻王索命,絕無生還可能。

  她有些懵了,憑著直覺,反抱住凌晗軟下來的身子,瘋狂的灌輸靈力。

  孟衍的劍也已經(jīng)穿過了寧遠(yuǎn)的心臟,寧遠(yuǎn)的嘴角還掛著得逞的笑容,瘋狂而邪魅,好像是偷偷嘗到甜味的小孩子,居然透著滿足…

  顏纖塵不知道是怎么回就帶著凌晗回到蕪城的,她的第一反應(yīng)便是抱起凌晗御劍就起,哪里思量過什么其他,盡管在場的有當(dāng)今地位最高的尊主,盡管凌晗有凌家的照顧,她卻就這樣在別人都沒來得及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托起他就走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去找的疾先生的,只覺得心慌,很亂,就像是,那天顏子騫出事的感覺,好像是被人扼住了要害,卻終不知何處去尋找解決的法門,憑著機械一般的記憶,莽撞而炙熱。

  她從沒有對除了顏子騫以外的人有過這樣的情緒,心跳的很厲害,竟是在害怕…

  原來自己也會害怕的。

  永安行內(nèi),疾先生正處理著凌晗脖子上的傷口,臉色嚴(yán)肅,手上的動作小心翼翼,可是仔細(xì)看去,眼中并無焦灼慌亂。

  “你不要太過擔(dān)心了,”疾先生拿帕子擦了擦手,還是收起來了戲謔的目光,安慰道,“那毒雖然性烈,可那兩位都是服下,凌公子是外傷,不一樣的?!?p>  “嗯?!?p>  疾先生見她還是沒反應(yīng),又說:“況且這毒是從老夫人體內(nèi)的殘存提取的,毒性就更弱了?!?p>  顏纖塵抓著座椅扶手的手,再次緊了緊,“那怎么還沒醒?”

  “我這里確實只能延緩發(fā)作,還需要功力深厚的人把毒素逼出。”疾先生看了顏纖塵一眼,“這法子折損身體,你把他扔到凌氏門口就行了?!?p>  顏纖塵的目光依舊沒有離開凌晗,“不用你廢話?!?p>  說罷,她就一把包起了桌子上散落的藥材,扶起凌晗就要離開。

  只留下疾先生不緊不慢在身后的道:“我說你這是上哪兒去啊?!?p>  “寒潭?!?p>  她走的干脆利落,連一個眼神都沒留下,門口站著的疾先生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唉,把我這當(dāng)什么了?!?p>  轉(zhuǎn)身進了店,悠然自得的坐在了躺椅上,繼續(xù)閉目養(yǎng)神。

  蕪城。

  紅瀾已經(jīng)在離院門口等候多時了,她與青鶯二人見到遠(yuǎn)遠(yuǎn)朝這邊趕來的黑色身影,這才放下心來。

  顏纖塵直接越過二人,“不用跟進來?!?p>  完全沒有給青鶯紅瀾任何開口詢問的機會,也沒有讓她們說寧氏現(xiàn)在的局面,而是視若無物的,徑直略過了她們,面無表情,可動作里全是不容耽誤片刻的干脆利落。

  她幾乎是本能的,扶著他入了寒潭,甚至都沒有想到要運功抵御這入骨的寒氣。

  鉆心刺骨的冷讓顏纖塵的眉毛和發(fā)絲上都掛上了一層白霜,先前額頭上細(xì)密的汗珠也凍成了白色。

  她完全沒有思考孤男寡女一同泡在水里有任何影響,也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這是近乎本能的執(zhí)念——她不能失去這個人。

  她雙掌貼合在他的后背,帶動著他體內(nèi)的靈力轉(zhuǎn)動。

  凌晗的臉色蒼白,嘴唇也沒有血色,俊逸的面龐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寒氣如云霧般翻騰流轉(zhuǎn),將二人包裹在內(nèi),但因為顏纖塵不停的為他驅(qū)散寒氣,凌晗身上并沒有寒霜。

  她的靈力貼著他的筋脈骨骼游走,帶動著他的靈力一同洗滌著體內(nèi)的毒素。

  好像是本能一般,凌晗沒有自我保護似的排斥顏纖塵的氣息,反而與之融為一體。

  那是怎樣的信任啊。

  但顏纖塵沒有時間思考這些,她的靈力已經(jīng)近乎枯竭,體力也到達(dá)了極限。

  但她依舊沒有停下…

  云霧飄散,化為星光點點,涌入二人體內(nèi)。

  凌晗的眉頭一直是皺的死死地,昏迷的大腦仿若突然離開了時間的長河,有突然一個猛子扎了進去一般,古早的回憶涌現(xiàn)。

  不是幼時與娘親乞討時被欺凌的往事;不是母親去世前嘆的那句“世人棄我”時的怨恨;不是被凌宗主救回來時充滿感激的心情,全都不是…

  好像微妙間,他回到了一個平靜的午后,暖陽如火,夏風(fēng)蟬鳴,歲月靜好,他落下棋子,看著眼前黑白分明的棋盤,抬頭望向窗外的街巷,看到了一個綰著發(fā)辮,一身粉白衣裙的姑娘,冷著眼怒目而視著身后的一個比她高些的男孩。

  那面色宛若深井,黑眸如水漩,將人的靈魂都捉出來剖個干干凈凈,剜的人片甲不留,哪里像個孩子?

  那氣勢,簡直讓他這個冷毅著稱的天驕之子自愧不如,讓他原以為足夠成熟沉穩(wěn)的自己心生慚愧。

  他莫名覺得,擁有這樣的面容神態(tài)的人,一定會懂自己的吧…

  “阿九,這個姑娘就是顏棋寒之女,對吧?”

  聲音分明是稚子,語調(diào)卻與他的年齡格格不入。

  對面,似乎是個陪他下棋的屬下答道:“是,您上次打聽過的那位?!?p>  “哦?”他眼神中多了一抹不可察覺的興趣,其實隱藏的足夠好了,可對面老練的阿九依舊察覺出來了他的情緒。

  “公子可是需要我去打聽一二?!狈置魇莻€疑問句,可是阿九的尾音并未上揚。

  凌晗沒有回答,只是端坐在二層樓之上,從雅致的古著雕花窗子中朝下繼續(xù)望著。

  殘陽如血,映在少女冷漠潔白的臉頰上,透出了一絲緋紅,不似大多閨閣中柔弱秀氣的小姐,眉宇之間的英氣仿佛是長在草原的脫韁野馬,她聲音冷峻,毫不留情。

  “給這對母女道歉!”

  她指著一對跪在街邊,衣著破舊襤褸,甚至有些骯臟的乞人,揚聲道。

  “本…本公子憑什么給個破乞丐道歉!”

  那少年的臉漲的通紅,身前是護著他的侍從,本來囂張跋扈的氣焰已經(jīng)下去了許多,更多的畏懼與膽寒。

  那衣著并不起眼,只身一人,面色清冷卻堅定異常的女孩,勾起了一個不屑的笑容,標(biāo)準(zhǔn)的皮笑肉不笑,只叫人覺得像是個經(jīng)歷過許多傷痛的成人。

  身邊距離的看熱鬧的人已經(jīng)越來越多,那個擋在男孩身前的侍從也露出了些羞紅。

  她秀氣纖薄的嘴唇微啟,說出了凌晗震驚的幾個字:

  “眾生平等,寧有種乎?”

  剎那間,凌晗回想起了同母親經(jīng)歷過的,連狗都不如的歲月。

  想到了“上四宗”“下四宗”“宗門中人”“平民”“貴族”“低賤”。

  想到了,如果自己那個時候遇上了,哪怕只有一個,這樣的姑娘,會不會自己的娘親就還活著…

  突然間,凌晗已經(jīng)看不到其他了,眼前似乎隔了層紗,耳朵似乎堵了棉花,他不知道顏纖塵和那人有沒有打起來,圍觀的群眾是怎么評判的,顏棋寒是怎么派人把她“帶”回去的。

  待到他眼神清明,只見到阿九的手,執(zhí)子而落,輕聲道:“公子輸了?!?p>  輸?shù)膹貜氐椎?,輸?shù)男母是樵浮?p>  他難得的低笑了一聲,道:“是啊,輸了。”

  日光仿若流水一般透過層層霧靄與竹葉打在寒潭之上,傾瀉在二人的眼角眉梢,發(fā)間肩頭,宛若披上一層金光,一張面冠如玉卻毫無神采的臉更加被襯托的宛若神袛,隨著一呼一吸之間的時間流逝慢慢的恢復(fù)神采。

  約莫半柱香后…

  一口黑血從凌晗口中噴出,他蒼白的臉色終于有了變化,呼吸也順暢了許多,胸口規(guī)律的起伏著。

  顏纖塵只覺的眼皮發(fā)沉,但她還是努力提著力氣將凌晗轉(zhuǎn)過來,面對自己。

  見他終于走了血色,顏纖塵才放心下來,因為長時間精神緊繃與透支體力,她已經(jīng)快要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

  顏纖塵的發(fā)間早已被汗浸濕,長長的秀發(fā)貼在頸后,整個人顯得狼狽不堪,又帶上了些嬌弱病態(tài)的美感,她身形晃了晃,只覺得腦袋暈乎乎的,就快要失去知覺。

  對面,那盤腿坐著的,身姿如玉的人緩緩睜開了眼…

  他的視線漸漸由模糊轉(zhuǎn)向清晰,恍惚變成清醒,在重新回過神來的那一瞬間,迎上了支撐不住而一直朝前傾的絕色女子,女子分明渾身冰涼,但因為用力過度,面頰是不健康的紅色。

  凌晗眸子里閃過一絲心疼,再次將她擁入懷中,還是那般義無反顧…

  紅瀾是被凌晗叫進來的,床上的顏纖塵全身是水,面色憔悴,而凌晗也是一身狼藉。

  身為下屬,她自然知道少說話多辦事的道理,一如往昔的垂著頭,再讓青鶯準(zhǔn)備了熱水和兩身干凈的衣服送了進來。

  凌晗接過衣物,并未多想,很是自然的就對紅瀾道:“熬碗姜湯送進來?!比缓蟊戕D(zhuǎn)身想要去照顧那人,好像這里是自己家一樣。

  轉(zhuǎn)身走了兩步,又突然反應(yīng)過來,把衣服還給了紅瀾,面色尷尬的道:“先幫你家宗主更衣吧?!?p>  紅瀾應(yīng)下,將凌晗引至別處。

  其實他體內(nèi)的毒剛逼出不久,身子也是虛的,便也沒有逞強,沐浴更衣將自己收拾利索后才又出來尋了正端著湯藥的紅瀾。

  “她醒了嗎?”

  紅瀾道:“還沒有。”

  凌晗愁眉,問:“她怎么樣了?”

  紅瀾如實答道:“宗主耗費自身功力為公子逼毒,太過傷身耗神,不過只是脫力,并無大礙?!?p>  凌晗沉默了一會兒,又半垂眼瞼,輕聲對紅瀾道:“我來吧…”

  他接過了紅瀾端著的藥剛走了幾步,又回頭道:“不要打擾她休息?!?p>  紅瀾點頭,退了出去。

  她是親眼瞧見這兩個人渾身是水的模樣的,幾乎可以想象顏纖塵為凌晗療傷的情景,臉居然不爭氣地紅了起來。

  青鶯看著她魂不守舍的從里面出來的樣子,忙上前問道:“可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紅瀾正了正臉色,搖頭。

  青鶯又不是傻的,自家宗主那常年沒有感情的面孔今日突然有了波動,心中早就猜想到了,不過,她實在想不出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你說什么?”紅瀾問。

  青鶯重復(fù)道:“是什么時候的事?”

  “什么什么時候的事?”紅瀾反問。

  青鶯佯裝生氣,白了一眼紅瀾,“宗主那是真心著急,你會看不出這是什么意思?”

  “我看你是思春了吧,滿腦子男歡女愛?!?,紅瀾笑罵道。

  “討打!”

  青鶯氣的一跺腳,追了上去。

  離院內(nèi)。

  凌晗端著還有些發(fā)燙的藥湯站在顏纖塵的床邊,顯得有些拘謹(jǐn)。

  他慢吞吞的坐在床邊,像是怕碰到顏纖塵一般,只坐了很少的一部分,幾乎是靠腿的力氣維持著坐姿的。

  他吹了吹還冒著熱氣的藥,凝視著床上的人兒。

  她不再是勾著嘴角冷笑,也不再是充滿攻擊性的媚笑,此時的她,顯得十分平靜。

  柔和而傾城。

  他似乎覺得這樣目光澄澄的盯著顏纖塵的臉顯得有些失禮,慌亂地將頭轉(zhuǎn)開。

  就這樣,僵硬的坐著,雙手端著藥,等它慢慢冷卻下來。

  床上,顏纖塵的手突然緊了一下,好像又再做什么夢,凌晗連忙握住了她的手,只覺得纖細(xì)柔軟。

  他將碗放在桌子上,輕輕拍著她的肩,低聲說:“我在。”

  聲音沉穩(wěn)而有力。

  顏纖塵似乎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似的,安心了下來。

  凌晗幾乎是這樣全程握著手,扎著馬步般坐在床沿上直到她醒來的。

  她的面上依舊是那樣波瀾不驚,可是睫毛卻分明輕輕顫抖,顏纖塵慌亂的抽出了手,撐著坐了起來。

  說不意外是假的,畢竟,還沒有外人進過她的閨房,更別說還是個男子。

  凌晗更是不好受,很想站起來,但腿已經(jīng)酸麻了,那極力想盡快活動的樣子有些滑稽。

  顏纖塵看著眼前同樣雖然面無表情,但動作早已暴露了一切的凌晗,垂著頭,不知如何是好。

  她回憶著自己先前那種種舉動,更覺得不自在。

  而此時的凌晗也是沉默不語。

  二人就這樣僵持著,直到凌晗看到了那碗藥,才手忙腳亂的端起遞給顏纖塵,打破了尷尬。

  “已經(jīng)涼了?!绷桕系?。

  顏纖塵忙接過,一口喝下。

  那中藥特有的苦味讓她本能的眉頭一皺。

  “我去拿些蜜餞。”

  顏纖塵忙道:“不用?!?p>  她翻身下床,站在凌晗的面前,“你怎么樣了?”

  “無礙?!绷桕狭?xí)慣性的簡潔道,又覺得不妥,“多謝?!?p>  “不用?!?p>  顏纖塵看著凌晗直視的目光,有些躲閃。

  二人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你餓了嗎?”好一會兒,顏纖塵才突然想到這一茬,忙找了個話題。

  凌晗急忙點頭,“嗯?!?p>  顏纖塵從桌子上隨便摸了個發(fā)簪,隨手將頭發(fā)盤起,打開了房門。

  那慵懶的動作看的凌晗心生異樣,這是一種從沒有過的感覺,叫人移不開眼。

  慵懶,隨意,卻最為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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