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罕虓？可是果位公孫舍之嘅大公子？罕氏一族富貴，頂會俾其子棄近求遠，赴此等鄉(xiāng)學就讀？”
羊斟是聽說過這位公孫家的大公子的，其人中正，很有主見，只是沒有想到過，竟然曾在這里讀書，倒還真是一個人物呢！算得上是“名流”?？磥?，這所鄉(xiāng)遠學校，能建這么大的規(guī)模，與這些學生的來頭硬，也有著一定關系吧！
“系！正因為此處學風寬松，于國政有可恣意評點之便利，益于盡力發(fā)揮民眾之智，增益治國之術(shù)，倒遠比果些近系皇城之下嘅貴戚高府，正經(jīng)八輩，要來得更為宜人子弟嚟！諸邊緣公子紛紛重金潛送子弟來此，已為風氣已久?！?p> 聽到了這個學生大膽的揭底式回答，羊斟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果然是“山高皇帝遠”，這里的所有，遠非皇帝老兒所能禁限得了的??！
兩人一邊聊，一邊逛，不知不覺中，來到了一片看上去正在輪耕休憩的閑田，和其他那些綠意濃密的田地相比，顯得尤其荒蕪，只有翻起的土壤和幾處零星的野草冒頭，黃褐的土壤組成的色塊平展地鋪著，像一個上了年紀的老者皮膚，布了滿臉的皺紋一般。
“去年此田所種何物？”
羊斟隨便一問，裝得很懂行的樣子，雖然他的農(nóng)業(yè)知識也貧乏得可憐，但既然能來到這樣有意思的學府里逛，就順便多問問，補補課也不錯。
“此田一向如此，并未種過任何谷物。”
學生停下腳步，彎腰拔起了一根冒頭的野草，嫌棄地丟在了田壟邊。
“頂解單獨留此不種？豈不浪費？”
羊斟感到奇怪，追問道。
“此地為祖樂先生特意留下，供吾等驗證之用?！?p> “驗證咩？”
“征斂之術(shù)”。
羊斟猜了個七七八八，笑著指著這荒田說道：“征斂，系唔系就制策，以應吾之類所以食祿豐儉？”
“非也非也！此田所證，洽為國君所思，一旦策下，民將何如？君將何如？皆可安否！”
羊斟繃住臉，假裝生氣的樣子，大聲喝斥道：“國家之策，何由鄉(xiāng)校話事？此舉豈非僭越？”
只見這個學生，并沒有被嚇住，反而一臉坦蕩地說：“吾哋庠序雖僻，然見識不凡。似罕氏宗族等名人之后，均以此地實種、實產(chǎn)為驗，為君籌謀，無不中的，使征民無偏臆之誤、國君有穩(wěn)入之源，于國于民皆益，何來‘僭越’一說，只怕獎賞都不夠封賜罷！”
羊斟沒想到會被一個普通的學生給教育到，羞慚滿臉，但又覺得面子上有點掛不住了，就只好假裝有痰上涌，干咳了幾聲，把這份尷尬化解化解。
“嗯，若果真如此，待吾返回，替你哋向上報奏，若有賞賜降臨，吾可有機再來?！?p> 羊斟一邊這樣說著，一邊心里嘀咕：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學生都能如此見識，更何況他們的先生，該有多厲害！此行，真是不虛??！
“可否請教，此地如何‘驗證’？”
見到官人過來都這么謙虛恭敬了，帶路的學生高興壞了，鼓起十二分的得意，開始指著這塊田，滔滔不絕：
“此田所驗：頂樣征斂，先至君民同樂。每遇結(jié)業(yè)離庠，修禾術(shù)之學子，需諗出一新法，假其為此田之主，頂種賦法，可使此地所產(chǎn)，系君民之間分配，眾心皆平，不至于亂，且可長遠。
如罕虓師兄，離庠所中之策，即為‘九格’法：此田縱橫劃線：三橫三縱，交錯之中所謂‘官田’；其他各塊均為各家‘私田’：‘官田’所產(chǎn)稻米、牧草，需盡數(shù)上交；‘私田’所產(chǎn)，亦可全數(shù)歸己。官田所選，均為上上品：近河、背山、向陽且平展無巖、肥腴之類。所有農(nóng)者，除耕種自有田地外，須出力耕種‘官田’，但此田所產(chǎn)，各家輪作，人心難免偏私，用心不足，至于幾試不爽，所產(chǎn)可憐，近至荒蕪。
加之，眾人皆知，國人可為兵、可讀書：閑時耕種、戰(zhàn)時為兵，且須自備武器、糧費。若遇戰(zhàn)事，須應征去打仗，致自家田園荒蕪，破產(chǎn)負債，不得已降為奴仆，淪為苦類。
此田荒蕪，恰為‘九格法’所試之果，如君所見！”
羊斟算是聽明白了，這種公家的田，不上心?。‰y怪，現(xiàn)在鄭國不得不改用收“丘賦”的辦法，也不分什么“官田”、“私田”了，只要給一個官家認證，就有相對應的“實打?qū)崱钡呐?、馬入國庫。
“難怪子產(chǎn)聊所推此策，罕虓如此傾力響應，原來其所試‘失敗’之例系呢度！”
羊斟心中暗自總結(jié)了一番，也算是搞明白，自己的這份工作，想不到也是這塊試驗田的附產(chǎn)品之一呢！有前車之鑒，便有了新的征斂法，于是他也就有發(fā)揮特長的地方了。
“呵呵，大人，相較各家宗主之遠望，吾庠所長，豈止一術(shù)！且請跟吾來！”
帶路的學生聊高興了，又興奮地在前帶路，把羊斟引向鄰近的另一片山嶺：那里地勢起伏，還有相對陡峭的山崖，相比起這一片平緩寬展的農(nóng)田，顯得險峻了許多。
“大人請看：此崖之下，有數(shù)路攀援之索路，均為吾等習練軍務、武功之處?！?p> 學生所指的那些下垂的幾路粗大繩梯，正是充分利用了這處地形的高險，仰角超大，巖石由下至上，綠植漸稀，絕對稱得上是合適的“攀巖訓練場”。
“如此險絕，真乃天造地設！”
羊斟一邊贊嘆，一邊有些手癢，想親自爬爬看。
“大人若想一試，請隨吾來！吾攀著先！”
學生倒是爽快，把下襟往腰間一別，利索地就上繩了，“噌噌噌”地上到一半，還特別轉(zhuǎn)身向下，單手沖著羊斟招呼示意，一看就是一個平常不少“爬高上低”的優(yōu)等體育生。
“大人，頂上更有風光，可以一眙！”
說起來，羊斟也受教于渾夕多年，這段繩路，對他來說，也絕非難事，只是很久沒試練，有些手生罷了。
嘯寂
可否請教，此地如何‘驗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