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拯手里的驚堂木因此一時忘了拍下去,看向武清知縣陳廣演:“誰告的密?”
陳廣演自己也很懵。
而這時候,東廠的大珰與丘養(yǎng)浩已經(jīng)走了進來。
而章拯的家丁則立即拔出刀來,護在章拯左右和前面。
作為順天巡撫,地方上的封疆大吏,有一定的軍權(quán),所以也就難免有私養(yǎng)的家丁。
這些家丁皆視章拯為主,自然要保護章拯。
這也算是東廠抓地方督撫官員比較麻煩的地方,有時候一旦督撫官員反抗,也就難免會有拼殺。
所以,東廠這邊也拔出了刀。
丘養(yǎng)浩作為巡按御史也有自己的官軍,他見此,也讓他的官軍拔出了刀。
一時,整個大堂內(nèi),氣氛十分緊張。
只王大柱一人表情平靜地忍痛想要站起來,試了幾次,都摔在了地上,到最后才努力撐著春凳站了起來,跌跌撞撞地似乎要晃倒,但他還是咬著牙,努力地挪動著腳,忍著臀部針刺刀剜一樣的劇痛,往案臺而來,把自己的勛章拿了過來,然后咧開嘴笑了笑。
知縣陳廣演和生員姚宇則有些害怕地躲到了角落,沒敢再笑,一時只看著章拯。
章拯依舊坐在案后,看著進來的東廠大珰和丘養(yǎng)浩,只問道:“丘御史,你告的密?”
丘養(yǎng)浩淡淡一笑:“中丞覺得可能嗎,下官不過一介四品官,能在一夜之內(nèi)把奏疏遞到御前?”
知道朱厚照開啟密奏制度的官員不多,整個大明國目前滿打滿算也不超過十個。
所以,章拯也就不知道丘養(yǎng)浩有密奏權(quán),甚至可以直接聯(lián)系各地的錦衣衛(wèi)。
章拯聽丘養(yǎng)浩這樣說,也就覺得丘養(yǎng)浩說的有理,但也因此頗為不自在的笑了起來。
“莫非陛下真料事如神乎?”
章拯苦澀地笑了起來,把手一揮,他的家丁們收刀入鞘。
而章拯則主動取下烏紗帽,朝東廠的大珰走了過來。
他可不敢抗旨,畢竟他可以掌控的兵沒有皇帝陛下掌控的兵多。
但就在章拯走過來時,卻突然拔出自己家丁腰間的刀,欲要自刎,直接放在了頸部,正要一劃拉,最終還是沒有這樣做,喟然一嘆,就把刀丟在了地上。
他也怕疼!
自殺是需要勇氣的。
東廠大珰見此嚇得臉色煞白,忙要持著弓弩對準(zhǔn)章拯的手臂,卻見他自己又把刀丟在了地上,這才松了一口氣,道:“又是個沒膽子的!”
丘養(yǎng)浩則看向武清知縣陳廣演和生員姚宇:“你們也主動過來吧,大家都是體面人,真要本官讓軍士來拿你們?”
陳廣演和姚宇直接跪了下來。
陳廣演忙拱手搖了起來:“道臺饒命?。∠鹿僖彩菦]辦法啊,少宗伯是下官的學(xué)生,他的一封手書,要我?guī)椭慵野烟幼叩牡钁粢貋?,還說租佃文契是到期了的,要下官補個沒到期的,下官只能照辦??!何況,中丞還是他同年,下官就更加不敢得罪了,嗚嗚!不知下官犯了什么罪,還請道臺明示,但下官真的是無奈啊!”
說后,陳廣演就哭了起來。
而姚宇則道:“學(xué)生是姚太常之孫,舅父是禮部左侍郎朱希周,不知諸位可否給晚生一些通融便利?”
“帶走!”
丘養(yǎng)浩也懶得廢話,直接喝令軍士將這兩人帶走,且又吩咐道:“去縣牢里,把皇莊的民兵放了!”
說著,丘養(yǎng)浩又看向了王大柱:“你就是王大柱吧,帶你的人回皇莊吧,這事結(jié)束了。”
“嗯?!?p> 王大柱應(yīng)了一聲。
……
“大明帝國的一切權(quán)力屬于皇帝,皇帝行使國家權(quán)力的形式是皇帝的詔書……”
刑部尚書金獻民、左都御史顏頤壽、大理寺正卿三位司法大臣開始在朱厚照的要求下擬寫《大明帝國總憲章》。
寫憲章對于金獻民等儒家官員而講,無疑是很新鮮和意外的。
“陛下立憲章規(guī)定天下權(quán)力皆屬于帝王,臣以為大可不必,陛下登基后便口含天憲,天下臣民皆以陛下為主也?!?p> 金獻民這時候說了一句。
“這不一樣,朕需要用憲章的方式明確朕的權(quán)力,不然,很多人會不知道這天下是誰說了算?!?p> 朱厚照說了一句。
金獻民知道朱厚照說的是會有官員拿祖宗成法、拿儒家倫理道德,以及堯舜禹湯等古時圣君為標(biāo)準(zhǔn)來要求陛下,并制約皇權(quán)。
而如今皇帝陛下這樣做無非就是要明確,皇帝的權(quán)力在這一切之上包括他們所提到的祖宗和圣人。
所以,金獻民覺得皇帝這樣做肯定會遭到天下人反對,只得說道:“陛下!臣認(rèn)為,憲章得天下人認(rèn)同才可,否則亦如一張廢紙耳?!?p> “你們只管按照朕的意識草擬總憲章就是,至于天下人愿不愿意承認(rèn),不是你們操心的事,即便天下人不承認(rèn),朕早晚會用槍炮讓他們承認(rèn)的?!?p> 朱厚照這么一說,金獻民等便老老實實寫了起來。
而朱厚照則繼續(xù)說道:“先把總憲章和刑案法典與民案法典的草案擬出來,刑案法典即處理需要處刑的案子相關(guān)律條,而民案則是不需要處刑只需要罰款或拘押的案子相關(guān)律條,參考大明律和問刑條例?!?p> “你們草擬時需要主要兩點:一是所有律條皆是統(tǒng)治者意志的體現(xiàn),二是刑不上大夫的思想不能有?!?p> 刑部尚書金獻民聽朱厚照如此說又問了起來:“陛下,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乃圣人言,臣不知為何不能體現(xiàn)?此法典非尊儒家之法典乎?!”
“陛下既然說所有律條皆是統(tǒng)治者意志的體現(xiàn),而自古君王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刑不上大夫非士大夫意志之體現(xiàn)也。”
左都御史顏頤壽也回了一句。
“朕剛才讓你們寫總憲章開頭是怎么寫的?大明帝國的權(quán)力屬于皇帝,所以,大明的統(tǒng)治者是誰,是皇帝,而且只有皇帝!士大夫不是統(tǒng)治者,誰要敢朕爭誰是統(tǒng)治者,那他就是造反!”
朱厚照回了一句。
“遵旨!”
金獻民和顏頤壽等見此也就開始按照朱厚照的意思寫了起來。
而章拯和陳廣演此時也已押解進京。
為了考驗金獻民這個刑部尚書能不能做到遵循自己這個皇帝的統(tǒng)治意志,他這次下旨讓刑部負(fù)責(zé)審判這兩官員,且下旨要求以后帝國有官爵者皆由刑部審判,但如果不服刑部判決可請大理寺裁決。
但很快,朱厚照卻因此接到奏報說禮部左侍郎朱希周在承天門外伏闕求見。
“你為何要見朕?”
朱厚照便在文華殿見了這朱希周。
朱希周則直接遞過奏本來:“臣知上本諫言陛下必遭留中,故冒死面諫陛下五事:
一則請陛下撤裁撤天下皇莊,以增國用,毋使內(nèi)宦滋擾地方;
二則請陛下慎刑輕罰,廢凌遲、車裂、腰斬等嚴(yán)刑峻法,并不以梟首以上酷刑辱士大夫;
三則請陛下以孝治天下,禮敬太后,尊崇祖宗成法,開經(jīng)筵,撤銷法政改革小組,以無為而治天下;
四則請陛下尊孔孟,崇文道,勿好大喜功,窮兵黷武,息兵戈,擱置收復(fù)河套之議,陛下當(dāng)知秦二世而亡之因,皆因?qū)ν夂脩?zhàn)對內(nèi)不惜民力而亡??!
五則請陛下親賢臣遠小人,奸臣王瓊、王守仁等只知阿諛奉承陛下,雖有功但其過更大,且操縱權(quán)柄,實乃霍光之流,臣請陛下立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