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耀看到璃雪手中的絲絹,臉色瞬間變得煞白,緊張道:“你們把亦兒如何了?”他沒來得及起身,拖著鐵鏈連跪到牢門前,雙手緊抓著鐵門,面目有些猙獰。
璃雪撫摸了一下手絹上的銀色細(xì)花紋,花紋形似牡丹,用的是蜀繡的繡法。想來刺繡之人定是個心思細(xì)膩的人,否則也不會將一朵簡單的牡丹繡得栩栩如生,好不生動。
“耀爺可真是位好父親,連自己都顧不得了還想著女兒,看來白亦這籌碼還是有些價值的?!蔽⑷醯墓饩€下,璃雪的一張臉隱隱約約看不大清,如被一層老舊得泛黃的面紗擋住一般,散發(fā)著古樸而朦朧的美。
“不如耀爺與我做個交易,如何?”璃雪半蹲著身,將絲絹遞給閻耀。
閻耀沒回答,也沒接過手絹,不屑得看璃雪一眼,嘴角噙著一抹嗤笑,極盡諷意。
一個曾經(jīng)差點死在自己手下的黃毛丫頭也敢和自己談判,真是可笑!
看到閻耀不屑的眼神,璃雪自然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她并未在意,只微微一笑,漫不經(jīng)心地開口:“耀爺難道不想為你女兒解毒,帶她脫離苦海?”她的聲音仿佛自帶魔力,能亂人心神,讓人不知不覺地卸下心中的戒備。
閻耀有些動容,原本不屑的眼神中涌出幾分認(rèn)真與好奇,面容卻依舊表現(xiàn)得波瀾不驚。
在刀尖上行走多年的他早已將行色偽裝之術(shù)練得是爐火純青,縱使心中有萬般喜怒之感,也能絲毫不顯露于色。
“解毒?公主怕是說笑了,我女兒何曾中過毒!”他眼看他方,似乎在逃避些什么,光線陰暗,看不清他眸底的顏色,只隱隱看見那眉間露出一絲躊躇。
那躊躇,像是在了無邊際的沙漠里,一個快要渴死的人尋到了生命之源,卻又怕是海市蜃樓,絲毫不敢靠近。
璃雪玩笑似地伸開手指,夾在指間的絲娟緩緩下落,輕輕掉在泛黃的草堆上,像是一位隕落了的美人一般,惹人心憐。
她站起身,邪魅一笑:“耀爺可真是能忍,竟甘愿為仇人賣命十年!”
閻耀聽罷又是倏然一頓,璃雪看著他有些吃驚的樣子,繼續(xù)說道:“還是說耀爺已經(jīng)忘了自己的愛妻是如何死的,女兒是如何進(jìn)的青樓?”
幾日來,她私下調(diào)查閻耀的同時也調(diào)查過夜暮云抓閻耀的目的,得到的消息雖零零散散,但與夢境里的信息拼湊在一塊兒,便將兩人的事情推測出幾個大概。
夜暮云在調(diào)查十年前的事情,那事與青落有關(guān),閻耀制造青落并私下售賣,想來兩者之間定有些聯(lián)系,否則夜暮云也不會大費周折將其捉來。
他引誘威脅閻耀,閻耀卻閉口不言。
為何閉口不說?想來閻耀定是有把柄握在別人手中,致使他想言卻不敢言。
那把柄是什么?他只白亦一個親人,而白亦身中劇毒,卻能活得好好的,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白亦便是那把柄。
若是沒猜錯,幕后之人應(yīng)該是掌握著抑制白亦體內(nèi)劇毒發(fā)作的藥物,以此來要挾閻耀,讓他為自己賣命。
如此推測看似合理,可也只是推測,她的心中還是有些疑問:為什么夜暮云就確定十年前的事情一定與閻耀有關(guān)?確定青落一定是出自他的手?
地牢只關(guān)押了閻耀一人,極為空蕩,璃雪說話,像是在空曠幽靜的山谷間大喊出聲一樣,聲音較往日響亮不少。
她的聲音本是動聽,此刻卻有些刺耳,說得輕柔,此刻聽起來卻帶著幾分冷寂,好似用玄鐵筑成的敲門垂,一擊接著一擊,重重地?fù)粼陂愐纳稀?p> 這一擊,閻耀再鎮(zhèn)定不住了。
他緊捏著拳頭,一張臉,從煞白變?yōu)榍啵瑥那嘧優(yōu)樽?,從紫再變到黑,最終與陰暗的空氣融為一體,再看不清。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等到再次發(fā)出動靜時便是一拳狠狠地?fù)粼诹说匕迳稀?p> 寂靜的牢房里,那骨頭與地板的撞擊聲比鐵鏈相互碰撞的聲音還要刺耳。
閻耀緩緩抬起手,只見他捏緊的拳頭涌出鮮紅的液體,血液粘稠,將草桿與指背粘在一塊兒。
璃雪看著他那泛紅的手,心中不由得為他一顫。閻耀卻像個沒事兒的人,面色竟無一絲改變,只驚訝地問道:“你是如何知曉的?”
璃雪淺淡一笑,那笑是猜想得到證實后的喜悅,“這并不重要,只一句話,耀爺現(xiàn)在可對交易有興趣了?”
“穎兒!”
閻耀痛苦地呻吟了一聲,那聲音帶著幾分絕望,幾分恨意,接著朝璃雪看了一眼,璃雪一襲白衣,在微弱暗黃的光線中,如廣闊大海中散發(fā)著燦爛光芒的珍珠一般,極為耀眼。
他微微一笑,笑得燦爛,笑得自然。隨著這一笑,他那緊繃著的臉?biāo)闪讼聛?,像是摘下佩戴已久的面罩,卸下心中的防備一樣,極為尊敬地說道:“只要公主能救下亦兒,閻耀什么條件都能答應(yīng)!”
“就兩個問題,一,你是如何活下來的?二,逸王想要的答案?!绷а┴?fù)手對著閻耀,聲音干凈利落。
閻耀緩緩站起身,嘆了聲氣,一邊回憶著一邊說道:“公主有所不知,其實閻耀本是藍(lán)雨國國都弈城閻家的第六代傳人。閻家本是弈城的一大世家,以制藥售藥為生,幾百年來一直安分守己,生活安寧,十年前卻因家傳的一張藥方而慘遭滅門。”
與此同時,廂房外的石桌前,夜暮云正坐在樹蔭下悠閑地品茶,睿智的目光不時地朝著房內(nèi)看去,他在等,等璃雪從地牢里帶來的消息。
璃雪沒等到,倒是等來了一位行色匆匆的侍衛(wèi)。
侍衛(wèi)緊握著劍柄,滿頭大汗,大喘著氣,一路跑到夜暮云身前,單膝跪地行禮,慌忙地道:“王爺,不好了,白亦……白亦不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