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錦盯了袁少回片刻,終于忍不住開口,“首先,大人,學生不是戲精,然后,學生不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做。”
先殺人然后再陷害自己?
有這個工夫直接跑路不就完了?
“況且,死者死亡時間,學生并不在大名府,哦,當然,如果不是為了救某個人,說不定,大概,也許學生能趕上熱乎乎的死者。”
袁少回捏著木牌的手瞬間收緊,如果熟悉的他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他神色間的幾分不自然。
雖然昨天被金蟾蜍的毒藥折磨的難受,但是他隱約還是有一些記憶——
他記得自己好像熱火纏身,把堂下這個唇紅齒白的小子撲倒了,然后被這小子撞了腦袋昏迷了,等醒過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在大名府的驛站,大夫卻告訴他他體內(nèi)的金蟾蜍的毒已經(jīng)解了。
他瞬間就想到了昏迷前的事情,昏迷中隱約聽到什么解藥,什么毒藥,他想,肯定是那個小子救了他。
他讓清塵找了那個小子,就查到他被捕快帶府衙,救命之恩他不能不報,然后就過來了。
試探了這小子幾下,竟然發(fā)現(xiàn)不是簡單人物。
此時圍剿北戎奸細,他們大獲成功,但不能保證沒漏網(wǎng)之魚,所以他對這個叫做巴霸的救命恩人產(chǎn)生了懷疑。
沉思片刻之后他開口說:“本官身邊缺個醫(yī)官,你可愿意當這份差事?”
洛錦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這話題轉(zhuǎn)變的是不是太快?
洛錦假笑著,“就不了吧?學生醫(yī)術實在不精湛?!?p> 袁少回可不相信這人的說辭,畢竟他體內(nèi)的金蟾蜍的毒連醫(yī)谷的人都解不了,這人卻解了。
“那就只能死?!?p> 讓這人留在身邊一是為了救命之恩,二是方便監(jiān)視這人,但如果這人不識時務,那只能斬草除根,以絕后患。
洛錦眼角抽了抽。
只能死?
瞧瞧,這說的是人話嗎?
“大人,學生覺得這個問題很嚴肅,您還是允許我思考幾天。”
袁少回盯了她良久,然后起身走了下來。
袁少回在洛錦一步之隔的地方停了下來,那雙深沉的眸子落在洛錦身上,無形中散發(fā)著威壓。
小黑蛇感受到了危險,豎起來了身子,猩紅的豎瞳盯著袁少回。
洛錦絲毫不懼跟他對視。
這么近距離一看,袁少回發(fā)現(xiàn)她的雙眼很好看,眼中沒有別人看到他時的恐懼,就這樣略帶深意的靜靜的看著他,卻猛地讓他心口顫了顫。
昨天在樹林中本來模糊的記憶某個畫面瞬間清晰,他記得自己扯開了這人的衣服,這人腰很細,他兩只手就能掐住,一張一合的唇比天邊的夕陽還要艷……
袁少回猛地回神,身側(cè)的雙手攥成了拳頭,微微錯開了跟洛錦對視的視線,快速從懷里拿出來一塊東西拋給了她。
洛錦下意識的接住,還沒來得及看清是什么東西,男人扔下一句話走開了,“考慮清楚之后帶著這個去驛站找我?!?p> 男人走進了后堂,抱著劍的清塵深深看了一眼洛錦,然后跟上男人,魏知同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也快步跟了過去。
洛錦擰眉,垂頭看手里拿著的沉甸甸的黑色令牌,只見上面一個大大的“宗”字,反過來,后面刻了一簇茶花。
什么東西???
洛錦把令牌拿在手里顛了顛,收進了荷包然后離開了衙門。
*
而此時衙門通往后院的長廊下,袁少回負手走著,步伐很慢,不知道在想著什么,有幾分心不在焉。
魏知同恭恭敬敬的跟在旁邊,猶豫了片刻之后上前兩步。
“大人,您看接下來這個案子怎么辦?”
曹將軍夫人身份不一般,他怕?lián)涣诉@個責任。
袁少回像是回神,瞥了一眼魏知同,輕飄飄的說:“這是魏大人的案子,當然是魏大人自行處理?!?p> 魏知同額頭冒汗,“大人,這個案子下官覺得不尋常,下官能力不濟,懇請您主審?!?p> 魏知同停下來行禮。
袁少回瞥了一眼魏知同,“三日,本官只能在此地逗留三日,若屆時依舊沒找到兇手,魏大人自己看著辦?!?p> 魏知同慌忙點頭,“是是是,下官先行謝過大人?!?p> 魏知同擦了一把冷汗的同時松了一口氣。
死者身份特殊,也就錦衣衛(wèi)的人處理最合適。
*
洛錦回了客棧,掌柜的看到她倒吸了一口氣,下意識的蹲下來躲到了柜臺后面,洛錦走過去,敲了敲柜面。
“掌柜的,我的驢子你們照顧好了嗎?”
掌柜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起來,“在在在后院馬棚里面拴著呢?!?p> 洛錦從荷包里面捏出來碎銀子扔到柜面,“掌柜的,昨晚上你們值班的是哪幾個伙計?”
掌柜的看著碎銀子,愣是沒敢收。
洛錦嘖了一聲,又從荷包里面拿出來一兩碎銀子。
掌柜的做了一個吞咽的動作,把碎銀子往洛錦面前推了推,一臉為難,“不是我不告訴你,是昨晚上守夜的幾個伙計都被帶走了?!?p> “帶走了?誰帶走的?”
掌柜做了一個吞咽的動作看了一眼門外,趴在柜臺上小聲說:“飛魚服,繡春刀,您知道是什么人了吧?”
洛錦眼皮跳了跳。
飛魚服和繡春刀,這是錦衣衛(wèi)的人穿的官府和佩戴的武器,錦衣衛(wèi)怎么會出現(xiàn)在大名府?
這個案子為什么會驚動錦衣衛(wèi)?
洛錦神色凝重了幾分,“什么時候帶走的?”
“半個時辰前,在您住的那個房間里好一頓查看。”
洛錦抿緊了唇。
半個時辰前,她還在衙門,期間那個叫清塵的侍衛(wèi)來了一趟客棧……
幾個畫面噌噌在腦海里面閃過,洛錦眼皮猛地跳了一下。
難道,那個狗男人是……
大名鼎鼎,殺人不眨眼,連皇親貴胄都不放在眼里的錦衣衛(wèi)指揮使——袁少回?
不可能!
但是自己否定了之后,心里一個聲音卻告訴她:怎么不可能,記得狗男人身邊的侍衛(wèi)清塵嗎?他懷里的那把劍,可不就把代表著他的身份?
錦衣衛(wèi)上下佩戴的武器都是繡春刀,唯獨兩人除外,一個是武功高強萬物皆可為武器的錦衣衛(wèi)指揮使袁少回,另一個就是袁少回身邊的近衛(wèi)清塵。
都說錦衣衛(wèi)無惡不作,袁少回這個大魔頭更是養(yǎng)了一群聽話的走狗,而其中最為讓人聞風喪膽的就是瘋狗清塵。
五年前,南王叛變,錦衣衛(wèi)出動,突破叛軍重圍斬殺南王首級的正是清塵,之后便有這人的傳說——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清塵使用的武器正是回鴻劍。
這是袁少回曾經(jīng)使用過的佩劍,削鐵如泥,吹發(fā)可斷。
掌柜以為小公子沒見過世面,聽到錦衣衛(wèi)的名號嚇壞了,輕輕的敲了敲桌面,“小公子,既然衙門把你放了,你就收拾東西快快離開大名府吧,小心落在錦衣衛(wèi)手里,就算你沒冤,也沒你的活路?!?p> 洛錦回神,眼皮猛地跳了跳,抓了碎銀子快步上了樓。
掌柜的聲音在身后弱弱傳來,“嘿,你倒是把銀子留下啊?!?p> 回到房間,洛錦靠在門上平復著呼吸。
她害怕的倒不是殺人案件牽扯到她身上,畢竟她行的正坐得直。
她害怕的是,袁少回知不知道她的身份???
他來大名府是干什么的?不會是查找她下落的吧?
就在洛錦考慮要不要收拾包袱跑路,窗外街道上傳來整齊的腳步聲,然后腳步聲越來越近,直接逼近她的房門。
下一刻,她的房門被嘭的一聲踹開。
洛錦握緊了手里的扇子,看向外面排列整齊、皆是身穿鎧甲佩戴兵器的官兵。
哦吼,看來她想走也走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