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崖上的兩人還在奇怪這是哪里來的馬隊,不期然從另一個方向的小道上又繞出了一隊人馬。
因著全副注意力都在這兩隊人馬之上,根本沒注意到,一直處于他們監(jiān)控之下的崖底,突然出現(xiàn)兩個再普通不過的山民,不一會,又背走了一個渾身是血的女子。而這個女子,正是他們嘴中一直可惜的那一個。
又出現(xiàn)的這隊人,是從山的另一邊過來,故而雖然離得更近,兩人卻都沒有察覺。
此刻兩隊人馬都在往前趕路,而掉下懸崖的馬車,正好處在兩隊人馬的中間。
“你看那旗子,好像是馬賊!聽說這附近山上有一伙盜匪,應該就是他們。沒事沒事,應該是出來打家劫舍剛好碰上?!?p> “還是小心為上,這事不能出一點紕漏。等這些強盜走了,咱們下去驗尸?!?p> 兩人身在高處,自然比山底下的人看的遠。下面的那兩隊人馬,卻是一直到了近前才看見彼此。
兩隊人各有個二三十人,皆是短打黑衣,頭纏方巾,有的手執(zhí)單刃大砍刀,有的斜挎鹿筋實木彎弓,一副標準的馬賊裝扮。
兩隊相遇,齊齊勒馬,從隊伍里分別出來兩個人,看那氣度打扮似乎是領頭的。
“喲,這不是大當家眼前的紅人,新來的坨坨山大綹子王二嘛,這是打哪來?。俊?p> “原來是四當家,帶小的們?nèi)チ艘惶饲懊嫔筋^,剛好遇見隔壁鎮(zhèn)子的一個富戶小妾回家省親,綁回來換點銀子?!?p> 被稱作四當家的男子面龐黝黑圓潤,一臉的絡腮胡子,長得五大三粗,劍眉倒豎,顯見不是個友善之人。反觀那回話的王二,看起來倒皮膚白嫩,長相俊朗文弱,頗有幾分書生之氣,若非在這么一群人中間,任誰也不會將這樣的人跟盜匪聯(lián)系在一起。
兩人說話之時看似心無旁騖,實則彼此飄忽的眼神早已出賣了他們。兩邊的手下人更是不加掩飾,只等頭領一聲令下,便向摔在一旁的那輛馬車沖去。
這群打家劫舍的盜匪早已看出,那殘破的馬車周圍散落的衣飾器物,絕非普通人家所有。
那四當家當先眼珠一轉,說道:“看這漂亮的小娘子,想必能換不少銀錢,既然你們已有所獲,這馬車,就歸了我們吧!”
說著便想示意小的們上前。
誰知那王二并不給面子,出言攔道:“唉,四當家說得哪里話!咱這肉票沒見錢之前哪敢說有收獲,還得貼糧食養(yǎng)著!況且,這地方,可是我們先趕到的?!?p> 四當家兩眼一咪,臉上泛起不耐,“呵呵,那聽你這意思,是不想讓了?”
王二面不改色,笑嘻嘻的說:“不是不讓,確實是兄弟們先到的這??!”
“別以為大哥給你兩分顏色,你就能跟爺面前開染坊了!你一個新來的,以為大哥會護著你不成?小的們,給我上!”
四當家勃然大怒,他早就看這小子不順眼了??此歉笔植荒芴峒绮荒芸傅氖萑跄樱挠幸稽c綹子的氣勢?就因為腦子好使,有些個陰招損招,立了兩次功,來了這個把月,竟把大當家哄的將他扶上了第七把交椅。
他們六個當家那是過命的交情,他算個什么東西?
還是從別的山頭叛過來的,這種人能信么!
他這出其不意的一聲令下,身后的小嘍啰們便飛沖過去,王二這邊的人一看他們突然出手,也不甘落后,兩伙人混亂的搶奪起地上散落的大小箱子和值錢物件。
至于一旁血肉模糊的尸體,在這群人眼里,視若無睹,甚至沒有勾動一絲情緒。
不一會,混戰(zhàn)結束,兩方人馬皆是各有所獲。然而不知為何,兩個領頭之人一直盯著的那只螺鈿鑲玉黃花梨木妝匣小箱,卻到了王二這邊的人手上。
王二得了便宜,也不敢太猖狂,拱手朝四當家道:“四當家,承讓了,看來是小弟運氣好。今兒綁得這小妾水靈的很,不如就送給四當家填房吧!”
他本想借機討好,便讓手下人將那嚇得如篩筐似的小娘子推到四當家面前。
自己一向不得這位的喜歡,本不欲跟他相爭,但一旁的財物誘惑太大,還是沒忍住。眼光毒辣的他早已看出,那摔開了一條縫的小匣里滿滿的金元寶。
這一小箱,少不得也有上百兩。既然眼明手快的搶了過來,落了四當家的面子,怎么也得意思一下緩和矛盾。
誰知那四當家見此更是怒從心起,也不開口,手中長劍一揚,那小娘子連聲都沒吭出來,便已倒在了地上,脖子上血流汨汨,大睜著的雙眼里,帶著未及消退的難以置信和畏懼。
王二完全沒有料到他會如此行徑,猝不及防被濺了一身血,任是再好脾氣的人此時怕也難忍此辱。他正想發(fā)作,那四當家卻陰沉的看他一眼,轉身帶人離去了。
身后有伶俐的小嘍啰遞上手巾,“七當家,四當家也欺人太甚了......”
王二抬手打斷他的話,神色莫辨的往四當家離去的方向看了一會,也帶人走了。
懸崖上兩人見人都走了,才從藏身的巨石后走出來。剛才下面人數(shù)眾多,兩人辦事謹慎,怕被人無意中抬頭看見,便先躲了起來,只偶爾從石頭后面偷看一下事情進展。
二人免費看了出不怎么全的好戲,也沒想道謝,好不容易這閑雜人等都走了,他們可沒忘記,還有正事要辦。
看看已經(jīng)空無一人的崖底,運氣往山下掠去。
這座山的山勢不算特別高,卻很陡峭,少有可供借力之處,及至兩人到了出事的地方,已是大半個時辰以后了。
未到近前,兩人便蹙起了眉。只見有四五只野狼,正趴在尸體上大快朵頤。那場面,令人幾欲作嘔。
出聲將野狼趕走,兩人看看已不剩一片好肉的尸體,無奈的搖了搖頭。
強忍著惡心驗明尸體:“一、二、三,一男兩女,沒錯,雖已看不出面貌,但此地也無旁人,錯不了。咱們回去復命吧!跟了這一路,累死老子了。”
原來,適才二人并未從頭至尾看到所有事,恰巧錯過了那四當家殺人的一幕。
陰差陽錯之間,才有了后來的故事。
若說世事無常,本就玄妙非常。單個個體也許不足為奇,然而一個個人如同齒輪般卡在一起相互推動,所演繹出的故事才會精彩無比。
但凡身在其中,又如何能夠跳脫而出,窺得玄機?縱有通天之能,也不過順應天意罷了。
玩弄命運之人,最終也會被命運所玩弄。
就如同這兩個謀算別人性命之人,此刻也絕想不到,日后他們會因這個完全沒有被放在心上的不起眼少女,而付出生命的代價。
當然,這都是后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