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銘允回想起這幾次遇見此人的情景。
前幾日在那茶館,無意聽到他與兄長的談話,便覺此人不簡單。今日這般,更叫他驚嘆不已,心中滿是相見恨晚之意。
此人不但機敏聰慧,有膽有謀,難得的是心地善良,胸懷悲憫,有救人助人之心,一定不會是什么壞人。
不由盤算著,得找個機會讓朔王也見見此人,若能收歸己用,定會有所助益。
“厲害?哪里厲害了?我看是臉皮厚的厲害!他這般長相,還好是男子,若是女子,怕要活不下去的?!?p> “切不可以貌取人。這世上多的是相貌出眾卻狼心狗肺之輩。而且,你當下午那縣令公子是怎么走的?”
“怎么走的?”明風(fēng)一臉懵逼的停住問到。
“被他嚇走的?!笔掋懺噬衩氐囊恍?。
“???嚇走的?怎么嚇走的?”明風(fēng)一看蕭銘允也不等他,連忙追上去,一邊不迭地問道:“公子,你說清楚?。〉降自趺磭樧叩??”
“不要每次說話都只說一半啊公子!”
“公子!哎哎哎,你等等我啊......唉,公子......”
明風(fēng)看著絲毫不理自己只顧往前走的主子,真的要哭了。
蕭銘允對此毫不理會,話題一轉(zhuǎn),問道:“祖父派來的兩個人何時能到?”
“老盟主說如今人手都在外面,最快也要半月。”
“不能再早點嗎?”
“嗯,前幾日皇帝又冊封了六皇子,盟主把人派到錦州了,想趕在凌王之前把人安插進去。要不,讓王爺那邊先派人去?”
“不可。他那邊不能妄動,且耐心等等吧。急也沒用,說不定......”蕭銘允憂心的緊皺著眉頭,心中有個想法晃動,沒敢說出口。
說不定,人已經(jīng)死了。
“等人到了,叫他們直接想辦法混進西山的強盜營寨,想辦法查清楚掉崖的馬車上可有什么蛛絲馬跡?!?p> “好的,公子。對了,明決說王府周圍的暗哨都撤了,問咱們要不要去一趟?!?p> “那便現(xiàn)在去吧,剛好去看看他?!?p> 明風(fēng)答應(yīng)著,回過神來又忍不住驚呼一聲“現(xiàn)在?”,奈何還是被當成了空氣,不由嘆息一聲跟了上去。
到了王府門外,明風(fēng)謹慎的四下查看過,才打個呼哨為訊,片刻功夫,有人出來開門,走近一看,正是先前在茶館密會之人。
“公子,你來的正好,王爺那邊正有要事相商?!?p> 蕭銘允神色一斂,讓他前面帶路。借著濃濃的夜色,三人輕聲繞過前邊仆從們居住的院子,閃身進了后院一間書房樣子的屋子。
進屋一看,房里已有兩人在場。
朔王抬頭看見蕭銘允進來,并無太吃驚的表現(xiàn),指了指一旁的蒲團,繼續(xù)就著油燈看一封信。
蕭銘允順勢坐下,跟另外一人打招呼:“孫叔,近來可好?”
“有勞少主記掛,一切都好。不知老莊主身體如何?”
“祖父康健,除了逢陰雨天氣會傷腿作痛外,別無他礙。這宋城苦寒,孫叔可還適應(yīng)?”
“唉,不適應(yīng)又能如何?陛下大約是想絕了王爺?shù)哪钕?,不然也不會選這么個地方......”
聽到這聲幽怨又憤慨的嘆息,蕭銘允忍不住看向朔王,見他仍是神色如常,才稍微放下心來。
“我來之前,祖父特地囑咐,叫我們千萬沉住氣,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自暴自棄,遠離京都不代表就再沒機會了,讓我們徐緩圖之,從長計議?!?p> 朔王聽此,仿佛注意力剛從手中的信上收回一般,邊把手中的信遞給蕭銘允邊說:“你讓他無需擔(dān)心,我已不是那個不經(jīng)事的少年了?!?p> 蕭銘允看罷手中書信,皺著眉沒說話,低頭思索了一會,抬頭問道:“若此消息屬實,太子該坐不住了吧?”
“宮里傳出來的,應(yīng)該不假。聽說太子病了三日,直到鐘太師去探望過才好的。咱們探子說,太子今日在重裝書房?!?p> 朔王不帶感情的說完這幾句滿含深意的話,又轉(zhuǎn)頭對銘允打招呼的那人道:“先生,你說父皇這是何意?這幾年大臣們上過多少次書,說我們兄弟年長,該封王封侯放出去了,他都沒答應(yīng),如今,怎么突然想開了?”
“依老夫分析,陛下從王爺這里開了個頭,大臣們恐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鐘太師一黨早就忌憚于眾皇子久居京城培植勢力,現(xiàn)下有了您這個例子,怕是坐不住了?!?p> “父皇冊封六弟,已經(jīng)能堵住悠悠眾口了,為何還要將我們眾兄弟全部冊封?”
朔王顯得很是介懷,又加了一句:“九弟才六歲,有必要現(xiàn)在就封王嗎?”
“這......也許是大臣們不依不饒?”孫先生困惑的說。
蕭銘允插嘴說道:“我猜,是跟四皇子有關(guān)。你想,若你和六皇子都被封了王,他這兄長反而不冊封,百姓會怎么看?”
朔王略一思索便答道:“四哥不受寵,或者犯了錯。不是還有二哥嗎?”
“二皇子已半只腳都是佛門的人,虛名對他來說沒有影響。他,已不可能坐上那個位子了,但四皇子不同。陛下對他的期待,恐怕猶在六皇子之上?!?p> “可父皇和四哥一向里并不親厚?!?p> “正因如此,我才有此猜測。說不定,這是陛下保護四皇子的掩飾?!?p> “你的意思是,特意冊封某一位皇子,恐怕會引起太子一黨的人忌憚,若所有皇子都冊封,就不會只注意其中的一個?”
蕭銘允點了點頭:“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何陛下會連九皇子一起冊封。當然,這也只是我的猜測。
孫先生接口道:”是啊,具體,也只有陛下自己才知道了?!?p> 這話說完,室內(nèi)突然陷入了一片沉默。一時誰都沒有開口,只有燭火隨門窗縫中偶爾飄過的小風(fēng)起舞幾下,表達一下被忽略的不滿,很快又恢復(fù)平靜。
許久,朔王才幽幽吐出幾個字:“這么說,父皇最中意的,是四哥?”
蕭銘允和孫先生對視一眼,又擔(dān)憂的看向朔王,那張臉,在四下通明暖黃的燭光里一覽無余,卻始終讓人覺得隔著什么東西,怎么也看不真切。
朔王仿佛對兩人的目光一無所覺,那雙好看的漆黑眸子一直盯著一旁那盞油燈。
那油燈的燈芯已快燃盡,上面的火苗極速不安的跳動著,似乎在提醒誰趕快來挑一挑,然而等待了許久也沒人來,終于在濃濃的不甘中晃了晃,哧的一聲,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