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自己的房間里,躺在自己的床上,怎么都無法睡去。
日子就像身邊的風一樣,吹過的時候,沒有帶起一絲漣漪,卻又確確實實的留下了痕跡。
李姝絳出門次數(shù)比往常多了起來,沒有刻意去隱瞞,也沒有刻意去張揚,這時的她還以為自己的事情只跟自己有關(guān),自己可以處理的很好,她也喜歡這種感覺,這種叫幸福的感覺。
野澤浩二的做事風格又一次的令她覺得欣喜,他并沒有因為自己的關(guān)系,為了討好,而放棄自己該有的權(quán)益,在哥哥面前他還是一貫的作風,該如何便如何。對自己也是一如往常般,只是私下里便成了另一幅樣子,一副李姝絳羞于啟齒的樣子。
他的眼睛好似帶著火焰一樣,看著他的時候,覺得臉上都是熱的,心跳都是快的。
轉(zhuǎn)眼間到了中秋佳節(jié),老佛爺?shù)囊馑际菫榱苏蔑@國力,國庫即使空虛,債臺高筑,也要大肆的辦一場,與民同樂,去去晦氣。
索性,邀請了所有的王公大臣,各國使臣,在頤和園里大擺宴席。
席上,各色珍饈,琉璃碗盞,奢華至極。
宮女公公來來回回穿梭,舞娘蹁躚,舞姿婉轉(zhuǎn),絲竹樂器,悠揚喜慶,坐在席間的人推杯換盞,不亦樂乎。
高臺主位上,年輕的帝后端坐著,左側(cè)是太后老佛爺,右側(cè)是另幾位妃子娘娘,老佛爺心情看著不錯,身邊的李公公不時的給她布菜,斟酒。
老佛爺看似沉浸在這一副祥和的氛圍里,可是松軟的眼皮下,那雙眼睛,卻絲毫的沒有沉浸在這奢華的美食香酒里。逡巡著下面的一切。
“小李子,那丫頭是誰?怎么敲著眼生的緊。”
李公公只抬頭順著她的眼睛看過去。
“老佛爺真是眼明心亮,奴才這年紀都瞧著有些費力,仔細瞧著,卻是個眼生的,坐在李家主母邊兒上,看著年紀,想必是李家的那位最近有些風頭的四小姐吧。”
“哦?就是她?瞧著倒是個老實的?!?p> “那是,在您面前,那虎也得盤著?!?p> “若真是這般,倒有點兒意思了?!?p> 老佛爺說完便見著溥禮往李姝絳身邊走去。似乎并未在意,仍舊吃吃喝喝。
“溥禮今年也不小了吧?”
“回老佛爺,今年剛好二十了,這跟小王爺一般兒大的早就成家了?!?p> “我看這小子就是被他祖母慣得,什么都要由著他的性子。前些日子我這老姐姐進宮陪哀家說話的時候,還頗傷感,說是怕自己等不到自己的重孫子了,哀家聽了心里也是傷感?!?p> “老佛爺您是掛了心了,看來小王爺好事近了?!?p> 二人說話的這會兒子,溥禮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這一切都落在了野澤浩二的眼里,他坐在野澤浩一的邊兒上,只安靜的喝酒,就算與李姝絳隔得甚遠,兩人一抬眸便能立即捕捉到彼此的視線。
中秋已過,碩果累累,天氣涼了起來。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老佛爺要為小王爺選妃的消息不脛而走,各家的小姐都暗自的較勁,宮里的活動也多了起來,時不時的這位娘娘約個喝茶,那位娘娘約個看戲,總之小姐們彼此間都默契的心照不宣。
李姝絳自然也在被邀請的人之中,現(xiàn)在人人都知道李府的四小姐大概是板兒上釘釘了,就等著老佛爺下旨了,可是這懿旨遲遲不下也不知是何意。
李姝絳心底自然也是焦急萬分,現(xiàn)在自己是絕不能接受溥禮的了。
李府,李之章坐在書桌的后面,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一雙兒女。
“父親,這老佛爺?shù)降资呛我???p> 年輕的兒子雖然久經(jīng)商場,可是商場不比官場,圣意到底為何?琢磨不出來是斷然不行的。
李之章頓了下。
“姝絳,你怎么看?”
“女兒以為,老佛爺中意的并不是女兒?!?p> 李之章點了點頭,“你說說看。”
李姝絳略沉吟了會兒,分析道“首先我本是庶出,名不見經(jīng)傳,再來,長姐已入宮,二姐嫁入了端郡王府,這些年滿漢已經(jīng)混居太多了,況且父親在朝廷上門生頗多,關(guān)系盤根復雜,若我入了恭親王府,太后恐生嫌隙,父親,女兒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說?!?p> “女兒以為,這會兒怕是太后已經(jīng)將我徹頭徹尾的查了一遍了。所以,我更加的不是她中意的人選了,現(xiàn)在只是為了安撫住溥禮罷了?!?p> 李之章靠在了椅背上,閉了閉眼。
“怎奈偏就是個女兒身?!毙牡讎@了下,終究是遺憾。
“那現(xiàn)在我們怎么辦?既然姝絳這樣說了,我也著實不想讓她嫁入恭親王府了,就她這性子,不適合入皇家。”
李鴻章沒有回答兒子的問題,事實上,拒絕與否從不是他們做臣子的能決定的,現(xiàn)在只能看老佛爺?shù)木駬瘛?p> 皇宮里,溥禮心底說不開心是不可能的,想起中秋宴上的一幕,一直揚起的嘴角有一絲的僵硬,他的眼光一直追隨這她,可是,她的眼光又看向的是哪里呢?當時的自己簡直心底大駭,思前想后覺得自己愚蠢至極,難道真的是野澤浩二嗎?所以當時自己走到了李姝絳的身邊,聊了些無關(guān)痛癢的事情,不過在外人眼里看過去大抵是相談甚歡的,他也確定了老佛爺看在了眼里,所以今日早朝結(jié)束便留下自己問話,想必也是少不了問幾句。
暖閣里,老佛爺早朝結(jié)束,歪靠在榻上,李公公盡職盡責的站在一邊。
“溥禮見過老佛爺千歲?!?p> 李公公趕緊的上前給溥禮扶了起來,此時老佛爺也坐了起來,指了指對面的位置。
溥禮見狀坐了過去,更加的熱切。
“祖奶奶,你今兒看上去越發(fā)的年輕了,想必是這太醫(yī)院駐顏有術(shù),孫兒真是看著高興?!?p> “你這張嘴啊,難怪哄得你祖母不舍得說你一句不是,怎就沒有見你哄的幾個小姐千金什么的家去,叫你祖母也好了了一樁心事,少不得又到我這里唉聲嘆氣?!?p> “祖奶奶,瞧您說的,我這張嘴可只說得出實話的。”溥禮見桌上的葡萄剔透,便拿起仔細撥了遞了過去。
“你這小子,年紀也不小了,你祖母整日托著我給你指個婚,可哀家啊,年紀大了,不曉得你們孩子的想法了,你可有中意哪家的?不妨說來聽聽?!?p> 溥禮聞言垂下了眼,沒有急于回答,老佛爺也不急,優(yōu)雅的吃著葡萄。
“祖奶奶,有道是成家立業(yè),可孫兒不這么認為,孫兒如今一事無成,怎能兒女情長?沒有建功立業(yè),哪家的小姐能看得上孫兒。”
“你這小滑頭,跟祖奶奶我還藏著掖著?你若是有了中意的,祖奶奶還能不依你不成?那天中秋宴上面,見你主動去跟一位面生的小姐寒暄,真是難得,哀家就好奇了,你說說看是怎么意思?”
溥禮笑了笑,有著嗔怪似的,“哎呀,祖奶奶,真是什么都逃不出您的法眼,只可惜,孫兒這里還八字沒一撇呢。”
“你倒是說說,這是哪家的小姐?若是門當戶對,哀家做主了?!?p> “孫兒就是怕您這樣,孫兒可不想人家這不情不愿的因為一道懿旨嫁給孫兒,孫兒要抱得美人歸,那必須是情投意合的,心甘情愿的。不然也忒沒意思了些?!?p> “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哀家真是老了,不過哀家可提醒你,雖然咱們滿漢通婚已久,這漢人入皇家也有,可說到底是為了大清的江山,哀家著心底也多少還是有些介意。”
溥禮面上沒有一絲的不愉,甚至沒有意外。
“祖奶奶,您這話孫子謹記著呢,不過您有所不知,這位是李中堂家的四小姐,雖然在京城里沒有名號,可是人家是喝過洋墨水的,這文才武略不輸男子,要我說,這李中堂最看重的,非她莫屬?!?p> “哦?竟是個拋頭露面的?”
老佛爺一句話,站在邊兒上的李公公便低了低頭,溥禮也頓住了,沒有再往下說下去,他才明白過來,犯了她老人家的忌諱。
“溥禮啊,哀家不忍心說你,難得你頭一回對一個女子這么上心,若是入府當個側(cè)妃也就罷了,但這正妃,你可要掂量掂量,單是她李府的小姐這一條,哀家就不喜。”
老佛爺并沒有把話說死,但是前面還一口一個祖奶奶,現(xiàn)下卻自稱為哀家,這其中的分量也已經(jīng)很明顯的,溥禮當下便笑著說道。
“祖奶奶您這是嚴重了,孫兒這還剃頭挑子呢,這皇家的婚事,向來是父母之命,還望祖奶奶你給孫兒多多留意呢?!?p> “嗯,這是自然?!?p> “老佛爺,這御膳房傳話來了,說是給您燉的湯品好了,該是時候進補了?!崩罟m時的站了出來。
溥禮從善如流的站了起來,又行了個禮,“那孫兒就不煩擾祖奶奶了?!?p> “嗯,退下吧,小李子,你給哀家傳個信兒,這過些日子,哀家宴請幾位官家的小姐,哀家也見見這位奇女子?!?p> “是?!?p> 從暖閣出來的溥禮,后背一身的冷汗,貼在身上,冷颼颼黏糊糊的甚是不舒適,可是他絲毫沒有停下腳步,徑直的走向了御書房。
御書房,年輕的皇帝看著自己的弟弟。
“溥禮,難得你看上一個姑娘,怎就偏偏是李家的人,但凡是個別家的女子,不管滿漢,老佛爺都不會不同意,你這事兒還是先放放吧,容朕想一想?!?p> 溥禮也沒有強求,這確實也不是一朝一夕便能促成的事兒,說到底,現(xiàn)在還是他一廂情愿的事兒。
“多謝皇兄,臣弟告退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