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羅家灣的孟家莊田,夏收開始到今日不過十日,原先滿地的金黃如今成了一地枯黃。各家的稻田之中,稻草整齊劃一的曬在地里,有不少人家的稻桿己經(jīng)編成了草席排子。
孟家別院的書房里,諸鳳池與孟無憂正面對面的坐著,喝著松針茶。這個松針茶,是諸鳳池的心頭好。
諸鳳池喝得一臉滿足,細(xì)細(xì)品了半日茶湯,方對孟無憂道:
“真把這些稻草千里迢迢的運去西涼,單是路上的費用,己經(jīng)不知道能在當(dāng)?shù)夭少彾嗌傩迈r的馬料草了?!?p> 孟無憂笑著說:
“諸先生,我這稻草席排子,卻不是要運去做馬草料的?!?p> 諸鳳池哦了一聲,端正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問道:
“這草,除了可做冬天的馬草料的存?zhèn)?,還能有什么用?”
孟無憂笑容不減:
“西涼別說是冬天,就是春天,若是雨水缺泛了,馬草料都少,把這草運過去做冬日備用的草料本也未償不可,只是這個我卻是另有用處的?!?p> 諸鳳池疑惑的“哦”了一聲,道:
“愿聞其詳!”
孟無憂也不賣關(guān)子了。道:
“不知道你可曾記得,當(dāng)日王先生到西涼去見我父親時,我父親曾經(jīng)傳話讓我想法子幫幫懷王殿下。我想到的法子,這個草席排子正用得上。”
諸鳳池有些訝異道:
“這東西到底如何用?”
孟無憂笑笑:
“敢問諸先生,西涼最多的是什么?最缺的是什么?”
諸鳳池并不急著回答,只用手輕輕叩著桌面,一邊細(xì)細(xì)想著,好一會才說:
“西涼最不缺的是地,最缺的是水?!?p> 孟無憂道:
“對!你看我們新莊田就知道,對于沒有水的地方,土地就是個無用之物?!?p> 諸鳳池點頭表示贊同:
“也因此,當(dāng)年先王大行前才能爭取到西涼作為懷王的封地。楊家就是看著西涼缺水荒涼,才愿意退了一步讓懷王活著出了京,楊家想著懷王封地貧脊,沒有大的銀錢進(jìn)項,諒懷王也翻不起風(fēng)浪。”
孟無憂道:
“我細(xì)細(xì)的看過了西涼的地理志,發(fā)現(xiàn)西涼因地勢較高,沒有多少河流,但是有的那幾條小河旁邊,農(nóng)作物的出產(chǎn)卻是極為豐盛,這說明西涼的土地并沒有看上去那么貧脊。更重要的是,西涼的雨水雖不充沛,但卻不是長年干旱,例如冬天有雪,春天雪化后便是水,而盛夏前,西寧也多有雨水,只是夏未秋季才較為干旱,我想著,把東西冬天下雪前種下,然后能在夏天前收起來,應(yīng)該能行?!?p> 諸鳳池雖說對農(nóng)事種植了解不深,對錢糧卻極為精通,自然知道糧是何時收成,這會聽孟無憂一說,不由搖頭道:
“這個恐怕不成,冬天萬物本就不長,春發(fā)夏生,秋收冬藏,這是自然的律數(shù),如何能違?”
孟無憂笑道:
“我還真知道有兩樣?xùn)|西是可以如此種的?!?p> 諸鳳池奇怪的問:
“不知道是哪兩樣?xùn)|西?”
孟無憂道:
“一是麥子,一是木薯。”
諸鳳池倒是知道這兩個東西,一個產(chǎn)自西北,一個產(chǎn)自南陵,兩處相隔幾千里地。
諸鳳池沉吟半晌方才道:
“這兩個東西,一在北,一在南,且不說在西涼,這兩個東西是否能成活,就是真能種,這小麥倒是可作糧用,種它還說得過去。這木薯,又有何用?這東西毒性大,南陵荒年時,很多人熬不過去了,偷偷煮了吃,幾乎都中毒而亡,即便牲畜,也吃不得?!?p> 孟無憂心里想:“這哪里是有毒,不過是因為大家肚子里面沒有脂肪,生生醉死的罷了,吃了這個醉了,一碗帶油的熱雞湯下去,嘛事都沒。”心里是這么想,可卻不能這么說出來,因為沒法子解釋這個自已是怎么知道的。
孟無憂道:
“木薯這個東西,卻不應(yīng)該直接煮了吃的,我看過一個加工的方法,我們不妨先試試,能吃再種不遲。京城的事己了,我己去信給宜夏,讓她們先不急著回來,先轉(zhuǎn)道去南陵,收一些木薯回來,我們先試過,如若書上的方法可行,我們再商量后續(xù)之事?!?p> 諸鳳池道:
“從南陵回到我們這里,千里迢迢的,木薯這東西,據(jù)說并不耐放,三兩日還行,多放上幾日便發(fā)黑了?!?p> 孟無憂道:
“無妨,我己在信中讓宜夏她們先去到南陵當(dāng)?shù)?,請?dāng)?shù)氐娜送谝恍?,去皮切片曬干后再運回來?!?p> 諸鳳池奇道:
“曬干了拿回來還能用得了?”
孟無憂心里想:“曬干了可比新鮮的好吃,拿紅糖煮上一碗,或者是煮軟了拿蔥花一炒,便是人間美味?!毕霘w想,卻不好說出來這話來,而是說:
“只能試一試了,萬一能行,也能緩緩懷王殿下的難處?!?p> 諸鳳池想想,也的確是這個理。便也不糾結(jié)這木薯曬干了能不能用的事,反正這孟大小姐,稀奇古怪的東西也不知道怎么會的。于是轉(zhuǎn)而問:
“如今正是夏季,難不成這草席排子現(xiàn)在便運過去,運過去又如何用?”
孟無憂道:
“我覺得和糧一起混著運,若是獨獨運這草席排子未免太過打眼,我們不如去找一私瑤,燒制一批大的瓦缸,一來我們以后用得上,二來也讓人少了些猜疑。至于用法,要等我去到西涼才能確定?!?p> 諸鳳池道:
“大小姐的意思,你準(zhǔn)備親自去?”
孟無憂道:
“大概是要走上一趟的。我也是時候在我外祖處讓人恰巧遇上了?!?p> 諸鳳池似笑非笑的看著孟無憂:
“這疑兵之策,又哪本書教的?”
孟無憂笑得一臉歡快:
“我怎么說也出身軍勛之家,可不是孟家撿來的?!?p> 諸鳳池也笑了。兩人又喝了兩杯茶,孟無憂以為事情都說妥了,正想說散了,諸鳳池這時卻開口了:
“大小姐,不知道你對于造船一項,可有什么見解?”
孟無憂歪著頭看著諸鳳池一臉嚴(yán)肅的表情,以她對諸鳳池的了解,他但凡這樣端著姿態(tài),必是真的有事,于是也是收了嬉笑,認(rèn)真的問:
“你問的了解,指的是什么?”
諸鳳池道:
“是指造船?!?p> 孟無憂想想便說:
“你總得告訴我是要造什么船吧?在大河用,還是小河用,抑或是出海用?是運貨用,還是……”
諸鳳池聽孟無憂這么一說,心下忽地一跳,一股驚喜瞬間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