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慶朝西涼戍邊的駐軍營地分兩處,一處是鳴鹿嶺,一處是西晏,西晏歷來是慶朝于西涼的兵家要地,趙毓敏便駐于西晏,東平侯領(lǐng)著的孟家軍就是駐在了鳴鹿嶺。
鳴鹿嶺是一處小山丘,山丘的形狀遠(yuǎn)看有如鹿仰頭而鳴,故而得名,鳴鹿嶺四周地勢較為平坦空曠,在嶺上往四周看,視線極好,能遙望東狄融與慶朝交界處,是個駐軍的好地方,在嶺上最不好的,莫過于剛扎營之初,運水上來頗為不易。
東平候自京郊轉(zhuǎn)道西涼,己經(jīng)知道自已呆在西涼,絕不會是一朝一夕的事,因而到了邊境,便四下仔細(xì)的觀察了地形,最終選了鳴鹿嶺。
當(dāng)然,趙毓敏原是想讓他在西晏邊上駐扎的,畢竟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才好監(jiān)視。無奈說起打仗,排兵布陣,趙毓敏哪里是有慶國戰(zhàn)神之稱的東平侯的對手,結(jié)果一番理論下來,趙毓敏氣得差點吐血而亡,最終只好一擺手,讓東平候自行選地方去了,眼不見心不煩。
孟境選了離西晏只有八十里開外的鳴鹿嶺,在嶺上嶺下修建了防御工事,還修出一條極寬闊平坦的通往嶺上的道路來,運水運糧草就極為方便。
剛?cè)氚嗽?,西涼夜里已是寒涼,此時孟家軍的中軍帳中,孟境,佘遠(yuǎn)志和諸鳳池正很是愜意地就著熏肉和臘鴨喝著酒。酒色鮮紅如血。
孟境的臉已些泛紅,英挺的五官看起來更顯得柔和。佘遠(yuǎn)志皮色稍暗,此時還是正襟危坐,倒是看不出酒意來。諸鳳池一邊手撐著腦袋,一邊手端著酒杯,毫無形象的半躺在帳里的地氈上,似己半醉。
諸鳳池酒杯已一空,坐起來拿起酒壺,準(zhǔn)備給自己再倒上一杯,不料手上忽地一空,酒壺己到了東平候手上。東平候道:
“鳳池兄,我閨女給我的酒就這兩壇子,你還自作主張的送了殿下一壇,剩下這些,可都應(yīng)歸我了。”
諸鳳池不由氣結(jié):
“怎么就是我自作主張了,我來的時候,你閨女可是囑咐了,說讓把能拿得出手的,都均一些給景太妃與懷王殿下送去,難不成,這酒還拿不出手了?”
孟境道:
“我閨女送來的東西哪有拿不出手的?這酒,說是天下第一也不為過,可比皇宮賜晏時的貢酒好多了?!?p> 佘遠(yuǎn)志輕啜了一口酒,深表贊同:
“的確比貢酒好多了?!?p> 諸鳳池冷笑道:
“既是拿得出手,因何我便送不得了。那敢問候爺,諸某該送什么過去?”
孟境看了看桌上色澤紅亮香中帶甜的臘鴨,肥瘦相間外焦里嫩的熏肉,西涼難得一見的鮮脆泡竹筍,一時間覺得哪樣都拿得出手,卻又哪樣都舍不得送。
想了想便有些抱怨的道:
“這孩子,既是要送人,怎不都多準(zhǔn)備一些?!?p> 佘遠(yuǎn)志聞言不由笑了一聲,諸鳳池不由也氣笑了:
“我說候爺,先說這葡萄酒,莊子里一架子的葡萄,你家閨女一共只釀了五壇,一壇送回京中給老太君了,一壇帶去你老丈人家,你這送過來兩壇。再說這筍子,一園的竹子,她每日太陽出來前便親自帶人去采挖,只要剛冒出地面的,一個來月只泡了二十壇,三壇送回京中孝敬老太君,三壇還是給你老丈人,你這里十壇,臘鴨共兩百只,你此處是一百只,熏肉一千斤,你此處是六百斤,為了準(zhǔn)備這些東西,你閨女忙前忙后的一個多月,怎么到了你這倒是嫌少了。”
聽諸鳳池這么一說,孟境便笑了,笑得一臉寵溺:
“我這女兒對我與他二叔自來便上心得很,剩下的東西肯定是送往東丹他二叔處了?!?p> 諸鳳池哼的一聲:
“果然是知女莫若父,往東丹去的出發(fā)比我還早上一個月,又都是快馬,估計這酒肉二爺也該吃上喝上了?!?p> 佘遠(yuǎn)志語氣中滿是羨慕:
“侯爺好福氣,只可惜,我家的全是混小子。”
孟境聞言,更是高興了:
“難為這孩子事事想得周全,是比她哥哥更是省心?!?p> 諸鳳池白了孟侯爺一眼:
“
“大公子何曾讓你操過心了?文滔武略,弓馬騎射,品行修養(yǎng),哪一樣不是皎皎出眾?”
孟境心下大喜,也不藏著掖著那酒了,親自把佘遠(yuǎn)志和諸鳳池的酒杯滿上:
“說起來,我那閨女那還多得諸兄鼎力相助和教導(dǎo),這一杯敬你!”
諸鳳池擺了擺手:
“你這功我可不敢領(lǐng),說來慚愧,我在刑州也就幫忙跑跑腿,大的忙還真沒幫上。對了,你那閨女準(zhǔn)備入冬前到外祖家一趟,再轉(zhuǎn)道到這西涼來?!?p> 孟境道:
“她到外祖家倒是應(yīng)該,我們對外聲稱她是居于外祖家,替她母親在我岳母跟前盡孝,可到這西涼來又是為何?”
諸鳳池看著孟境似笑非笑:
“事情不是孟候爺你給攬下來的么?”
孟境想了半日,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這事與我何干?”
諸鳳池道:
“這么說來,倒是隨安自作主張,回去騙著孟大小姐,要想法子幫懷王殿下的?”
孟境聽諸鳳池這話中的意思,不由一喜:
“你是說無憂已經(jīng)想到法子了?”
諸鳳池道:
“不但想到法子,都己經(jīng)開動手了?!?p> 于是諸鳳池便將孟無憂的想法說了一遍,未了才道:
“你家閨女的設(shè)法若真做成了,懷王殿下的日子必定好過一些。”
孟境有些感概的說:
“先皇大行前,最放不下的便是懷王殿下,曾私下讓我們顧著些,說懷王生性與世無爭,并無野心,對今上更是兄弟情深,為人又極聰明沉穩(wěn),今上只這一個兄弟,本來是極好的助力,無奈楊家卻無容人之量?!?p> 諸鳳池道:
“侯爺真幫了懷王殿下,就不怕受人以柄?”
孟境一聲冷笑:
“你是指這楊家人吧?我雖接旨到了這涼州來,還真以為我是怕了他們姓楊的不成?只是大丈夫本就該保家衛(wèi)國,我到這戍邊,也是一個武將的職責(zé)所在。以其鬧得太過,讓今上左右為難,倒不如退一步,如了楊家的意到這來,讓今上覺得虧欠了我孟家。你看,上回皇上便借糧草之事,便還了我兩萬軍士,還把佘將軍遣了來?!?p> 佘遠(yuǎn)志道:
“我西涼行前,今上曾暗地里召了我進(jìn)宮,讓我到這后知會候爺,在這西涼,暗地里照顧一些太妃與懷王殿下,還從自己的私庫中拿了一萬兩銀票,讓我暗地里給太妃娘娘。
今上如今在朝中也頗為艱難,兵部是一國之根本,兵部尚書與兵部待郎歷來只由皇上親之任命,所以慶朝才一直沒有兵權(quán)旁落。楊家經(jīng)營把持著除兵部外的五部己久,幾年前今上好不容易借由江南水患換了戶都尚書,把薛尹明安置在了戶部,但其余四部,還多是楊家一脈的人。
今上如今可用之文臣捉襟見肘,也不敢過于逆著楊家,可是對懷王殿下卻是極為信任的。”
諸鳳池聞言有些意外,自古生在皇家,為了那個位置爭得你死我活的兄弟見得多了,能容下與自己有相同血脈的不是沒有,卻是不多。由此,倒不由對這個皇上多了些許贊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