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當(dāng)有人來報吳鴻瑞到訪時,鄭國公正舒暢的翻著這次戰(zhàn)利品的私單,邊看邊哈哈大笑:
“龜兒子的,老子這幾年損失的家當(dāng)這次算是撈回來了。”
一旁悠然喝著茶的韓謹(jǐn)西從懷里拿了另一張單子出來,淡淡道:
“爹,咱們這次繳獲的東西在這。”
鄭國公拿起來對了對,我的乖乖,船只剩五艘,金銀珠寶幾乎沒有。鄭國公疑惑:
“你留這么多給誰?”
韓謹(jǐn)西還未及答,門外當(dāng)值的兵丁便來報說吳鴻瑞到訪。
鄭國公自然知道他的來意,嗤笑一聲:
“來得倒快。”
韓謹(jǐn)西把先前拿出的清單順回了袖子中,彈了彈后來拿出的清單,對鄭國公道:
“倭寇是去搶劫,哪有帶著黃金去做賊的道理?”
鄭國公哈哈笑:
“言之有理。這吳大人來了,倒又省了咱們不少功夫,這次還得借昔秋姑娘的巧手用一用,唉,咱們東海韓府可沒有這種上得臺面的丫頭?!?p> 韓謹(jǐn)西不置可否,從營帳后面出去了。
時值深冬,東海雖說近海,可是卻也頗冷。吳鴻瑞一進到鄭國公的中年帳,便感覺一陣熱浪撲面而來,隨行的長隨忙替他解下凍得發(fā)硬的披風(fēng)。鄭國公一見吳鴻瑞便高興的道:
“哈哈,今天早上一睜眼似乎聽到喜雀叫,感情是吳大人要來??!”
吳鴻瑞走到火盆前搓了搓凍得發(fā)硬的雙手,笑哈哈的回到:
“這國公府的喜雀叫啊,估計不是吳某人要來,而是國公爺立了大功了?!?p> 韓國公撫掌哈哈大笑:
“吳大人也知道了?”
吳鴻瑞笑著答道:
“這東海城只要不是個聾子,恐怕都聽說了,你鄭國公大敗倭賊,激獲的船只金銀珠寶數(shù)不勝數(shù)……國公爺一個不動聲色的就把這大事干了,端的是好本事??!”
韓國公一聽,便有些傻眼了:
“什么?什么?吳老弟這話聽誰說的?是哪個王八蛋要害老子?”
吳鴻瑞一聽,也是傻眼了:
“難道不是?”
這時,著著一身湖藍(lán)織錦的竹枝捧著一壺茶進來了,進來時也不通報,邊打著簾子邊道:
“國公爺,奴婢把這新得的青柑茶沏了一杯,味道可特別了,您試試……”
一抬頭發(fā)現(xiàn)了吳鴻瑞,愣了下,神色有些惴惴:
“國公爺,您這有客啊……”
鄭國公朝竹枝招了招手:
“自己人,你來得正好,趕緊去讓人備酒菜?!?p> 竹枝笑道:
“國公爺,這客來了先得上個茶吧?奴婢給大人備了茶再去張羅酒席,可好?”
鄭國公拍手大笑:
“還是你想得周到,你趕緊去辦?!?p> 竹枝嬌笑一聲,回道:
“奴婢這就去?!?p> 竹枝給兩人福了福身,扭著漫妙的身材高高興興的走了。吳鴻瑞心里叫一個酸啊!這鄭國公的丫頭,標(biāo)志就算了,還這么的知情識趣,舉手投足間比一般人家的小姐更勝幾分,那一身織錦,一百多兩銀子一匹的布,就是商戶人家的大小姐都未必能這么隨意穿著。這鄭國公真是大手筆……吳鴻瑞見竹枝走遠(yuǎn)了,笑笑對鄭國公道:
“國公爺好福氣?。 ?p> 鄭國公笑道:
“這丫頭是個好的,在這軍營里可委屈她了,她倒實在,居然沒喊個半句苦累。”
吳鴻瑞道:
“這次國公爺立了這么大一功,圣上定會召您回京嘉獎,聽口音,她應(yīng)該是淮南一帶的人,京中的繁華許是還沒見過?!?p> 鄭國公奇道:
“吳老弟好眼力,這丫頭還真的是土生土長的淮南人?!?p> 吳鴻瑞笑道:
“國公爺怕是忘了,吳某曾在淮陰任職六年之久。”
鄭國公恍然大悟:
“記起來了,記起來了,還真有這么一回事。對了,剛剛你說外邊在傳我們這次繳獲了金銀珠寶無數(shù)什么的?”
吳鴻瑞道:
“正是!”
鄭國公一拍案,滿臉殺氣:
“繳獲個屁,只有幾艘破船,那松野木森奸滑得很,只留下幾條破船截住我們,他自己帶著別的船跑沒影了,他們?nèi)ソ儇浀?,還沒得手呢,哪里有什么金銀珠寶?!?p> 吳鴻瑞聽了,心里不由奇怪,他聽線人來報,明明不止這么些東西。
正說著,竹枝已經(jīng)回來了,手里的綠檀托盤里擺了整套羊脂白玉的茶具,還有一個紅泥小火爐,爐里的炭還在冒著紅光。
竹枝搬出角落里的茶幾,擺好茶具便把紫砂提梁壺架到紅泥小火爐上開始燒水,邊拔弄炭邊道:
“這梅花雪水還是在咱們府里釆的,只剩半壇子了,這雪水泡銀針最好不過了?!?p> 鄭國公邊伸手去掀茶罐的蓋邊道:
“怎不用小青柑?”
竹枝抿嘴笑了:
“這小青柑就喝個新奇,里面的也就是普通的紅茶,用來招呼貴客就不那么合適了?!?p> 鄭國公笑道:
“還是你想得周到?!?p> 這吳鴻瑞聽得卻只覺胸口一陣嘭嘭響,這小青柑,自己偶得了幾只,喝了一只后便再舍不得再開了,自己萬分寶貝的東西,到了鄭國公的丫頭這里,居然就變成“只圖個新奇”了,不過也是,幾兩銀子一個的小青柑比起幾百兩銀子一兩的銀針,也的確只能“圖個新奇”了。他結(jié)合了一下剛剛鄭國公說只繳獲了幾條破船的話,再看看那套一看就價值不菲的茶具,心里似乎也就明了了,像鄭國公這種武將,守著的又是海賊時常出沒的一片海,家底自是極厚的。
竹枝一邊說一邊手也沒停,拿過鄭國公手里的茶葉罐子,從里面攝了些茶葉出來,細(xì)細(xì)碾碎,然后揭開提梁壺的蓋子看了看里面的水,用銀挑子又去拔弄了一下紅泥小火爐里的炭,邊拔邊道:
“這橄欖炭火力還是比不上銀屑炭,這水我己預(yù)熱過了,若用銀屑炭燒,這會水應(yīng)該已經(jīng)起泥鰍眼了。”
鄭國公笑:
“又不是沒有銀屑炭,是你自個不用?!?p> 竹枝輕輕撇了撇嘴,楊子有些委屈:
“我今天若用銀屑煮了這梅花雪,明天估計就有人暗地里笑奴婢焚琴煮鶴了?!?p> 鄭國公似手看不得她的委屈,忙道:
“看誰敢多嘴!”
竹枝不答,拿起巴掌大的團扇扇著炭火。吳鴻瑞記起第一次來時見到的鄭國公世子身邊的那個長得極好的丫頭,這兩人的看著似乎很不和,眼前這個,只要有機會都給鄭國公上眼藥,看來,這國公父子兩人,大約平日里也有些戲。
這時,提梁壺里的水開始咕咕的響了,待聲音變小,竹枝便嫻熟的開始洗茶泡茶分茶,一套動作如行云流水,養(yǎng)眼之極。待分好茶,竹枝便告退準(zhǔn)備酒席去了。
吳鴻瑞看得有些癡了,鄭國公用眼尾瞟了兩眼,暗笑了兩聲。
茶湯色深卻清透,入囗醇厚,回甘快且綿長,吳鴻瑞忍不住一囗氣喝完一盞,不禁真心贊道:
“好茶,好茶,這銀針我從前也曾喝過,卻不如今日的甘醇,入囗甘醇中還帶著一絲梅花的香甜,看來這茶用對了水,味道真的不同一般,從前聽每種茶都有特別般配的水,本來還不相信,今日方知,竟是真的?!?p> 鄭國公聞言,舉盞大口喝了,喝完咂了咂嘴,疑惑的道,也不覺有何不同呀。吳鴻瑞又一陣心口痛,暗罵聲:“莽夫!”當(dāng)然,他也就敢低著頭暗地里罵一聲,抬起頭還得笑著:
“國公爺真會說笑!下官今日來,也不獨是想討杯茶喝,國公大勝海賊的事,整個東海府都傳遍了,比過年都喜慶,吳某作為東海府的知府,也覺得臉上有光,今日過來,還想問問關(guān)于斬殺水賊的數(shù)量,下官這湊報,總得有些實在的……”
鄭國公笑道:
“這個好說,等下我把謹(jǐn)東叫來,你問他便是?!?p> 吳鴻瑞笑道:
“原來當(dāng)日領(lǐng)兵的是世子爺??!難怪能大敗海賊,虎父無犬子,虎父無犬子??!”
鄭國公差點想笑,他當(dāng)然知道吳鴻瑞一直盯著韓謹(jǐn)東,而韓謹(jǐn)東這段時間時不時出去晃悠,吳鴻瑞也知道。鄭國公打著哈哈:
“對獎了。勝得僥幸?!?p> 吳鴻瑞道:
“國公此言差矣,吳某雖是文官,也知道打仗憑的是實力,靠僥幸能勝,這個我就不認(rèn)同了?!?p> 鄭國公聞言,一巴掌拍在案上:
“吳老弟是個心清的,比那些自以為打仗就象他們寫文章一般不需費力的酸腐強多了,爽快!往后我們兩家得多走動走動。”
吳鴻瑞道:
“本應(yīng)如此,吳某當(dāng)初初到東海府,隔三差五就收到??芙俅迂浀耐对V,不勝其煩,著實頭痛,不瞞國公爺,當(dāng)初吳某人也曾有過出動巡防的官兵圍剿海賊的想法,后來才知道這想法天真了?!?p> 鄭國公哈哈哈大笑了幾聲:
“不是我說你,也幸好吳老弟沒真去,這倭賊兇狠之極,就東海府巡防那點人手,呵呵……”
吳鴻瑞抬手給自己又倒了一杯茶,還不忘給鄭國公也添了一些,這才又道:
“誰說不是呢,這東海的海賊之患也是朝庭頭痛的事,所以此次大勝,必讓龍顏大悅,主上的嘉獎必不會少……”
這時,帳外守著的兵士高聲喊著:
“見過將軍。”
韓謹(jǐn)東便撩開簾子進來了,一身青色儒衫,象個公子哥兒似的,隱隱還帶著些脂粉香。他一看到吳鴻瑞,便拱了拱手:
“吳大人安?!?p> 吳鴻瑞可不敢托大,忙起身回禮。三人剛重新坐下,竹枝便回來了,對三人行了禮后便對鄭國公道:
“國公爺,您吩咐的飯菜都準(zhǔn)備好了,是這會傳喚進來,還是……”
韓謹(jǐn)東笑道:
“那還等什么呀?”
竹枝不動,韓謹(jǐn)東笑罵:
“小妮子,爺還喚不動你了。”
竹枝嗆道:
“昔秋姐姐剛剛還說今個世子爺要吃掌中寶,奴婢一時半會可沒法讓人做出來……”
鄭國公笑著打斷竹枝:
“快去傳菜吧,這掌中寶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你吩咐下去就是了?!?p> 竹枝輕輕哼了聲,有些不服氣似的走了出去,衣袂帶風(fēng)。
吳鴻瑞看得一愣一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