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周五的緣故,從何師傅面館走出來之后,便已是華燈初上了,街上人也漸漸多了起來。四個人便肩并肩的走在其中,順著黃陂南路漫無目的的往北走。
這一年延安里高架橋剛通車沒幾天,走到人泯廣場的時候,腳踝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再往北是第一百貨,在當時是的廣場北邊,實屬最熱鬧的地方。
那光景南京路步行街還得再等小半個月才開,人們來人泯廣場,那就逃不了要去第一百貨。
往遠了看,往東浦看,肯定是能看見東方明珠塔的,金茂大廈也即將建成。
但浦西的地標還得看希爾頓,畢竟那時候全滬上的十里洋場,出了外灘真沒幾個像樣的高樓。
四個人在人民廣場坐了半天,喝光了手里的雪碧。
談?wù)摰囊捕喟攵际沁@小半個月來的大學生活,互相訴訴苦水。齊鳴在一旁聽的多,說的少。她的注意力全留在了四周的人來人往,看著小年輕們在廣場上嬉鬧玩耍,成群結(jié)隊,三五扎堆。
“齊鳴,你想好報什么社團了嗎?”方文錦眼見齊鳴一晚,出了吃黃魚面的時候興致盎然,之后話就少了,便主動問道。
齊鳴撓了撓頭:“沒什么頭緒,或許就不參加了吧。”
“參加還是要參加的,社團是大學生活的一部分嘛。文錦,你報了什么社團?”趙澤明在一旁關(guān)切起來。
“主持人協(xié)會,推理社和攀巖,這三個我都想了解一下,但就是拿不定主意。趙澤明,你呢?”
趙大公子捋了捋他那三七開的偏分頭,樣子神氣又自豪的說道:“理工大就一個天文社我挺感興趣的。我就想著最近看能不能進學生會?!?p> “挺好的,”方文錦點了點頭,“大一進學生會,的確很能得到鍛煉,要是能得到提拔,以后檔案自然也會很漂亮,對于畢業(yè)之后找工作,一些企業(yè)會優(yōu)先考慮的?!?p> 聽到方文錦這么說,趙澤明不由自主的便直起了腰桿兒,上高中時那股勁兒勁兒的感覺又回來了。
“不瞞你們說,我軍訓前后這短時間,班里的事情大大小小我能辦的都辦了。和輔導(dǎo)員關(guān)系也很融洽,進學生會應(yīng)該是十拿九穩(wěn)了?!?p> “聽你這么說,看來你有自己的計劃,而且很完善?!狈轿腻\笑了笑,“真替你開心?!?p> 趙澤明繼續(xù)嘚瑟了起來:“齊鳴你呢?大學生活剛開始,的確應(yīng)該給自己確立一個目標和計劃,一步步實施,這才能讓自己的大學生活充實而又多姿多彩?!?p> 齊鳴拿出一根香煙點燃:“我沒啥計劃啊,上課學習。進學生會是不可能進的,這輩子都不可能進,只能在校外找點事做,能補貼點學費就補貼一些唄,我爹我媽賺錢也不容易不是?!?p> 方文錦這時候說道:“賺錢沒問題,但不能再走歪門邪道了?!?p> 說得好像老子以前走過歪門邪道一樣。
“馬無夜草不肥?!饼R鳴笑著試圖把這話題含糊過去。
“《資本論》里面說過,資本懼怕沒有利潤或利潤過于微小的情況。一旦有適當?shù)睦麧?,資本就會非常膽壯起來。齊鳴,你可不要鋌而走險啊。”趙澤明苦口婆心的說道。
“滾蛋。老子就是賺點外快。從你嘴里說出來,就搞得我好像要去翻刑法,才能找到賺錢出路一樣。上次分錢的時候,你怎么不和我聊《資本論》?”
“說的好!上次分錢的時候,還說老齊點子好,主意多。那時候怕是早把馬大爺和《資本論》忘得一干二凈了。”劉旭強在一旁立刻說道。
“好了,你們怎么一見面就吵,非得爭個面紅耳赤,一較高低才行。時候也不早了,再晚地鐵公交都沒了,咱們得各回各的學校了?!狈轿腻\立刻打斷了二人。
依舊是黃陂南路的地鐵站分別,方文錦回東華大學,趙澤明在交大,自然是一路同去的。
劉旭強就比較苦逼了,對外貿(mào)易學院在長寧,一個人坐二號線哼哧哼哧的回去。
回到工程大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快九點鐘了。路過東宮的時候,齊鳴買了點蛋卷點心回去,又在附近的小賣鋪拿了一些零嘴兒。
果不其然一進門,五個人便整齊劃一的看著齊鳴。
“怎么樣,怎么樣?下午五點多出門,晚上九點多才回來。怎么不考慮考慮在外面住?”最先發(fā)問的是馬開泰。
“普通朋友關(guān)系,還沒到這步呢?!饼R鳴笑瞇瞇的應(yīng)付了一句。
馬開泰甩了甩手,嘖了一聲:“那可惜。不過齊鳴,你得盡早拿下啊,東華大學離咱們這兒這么遠,學校里那些個男的每一個是省油的燈,你這墻角別到時候在被撬了?!?p> “不至于,不至于。”齊鳴笑了笑。
陳子釗這時加入到了話癆局里面:“誰說不是呢,你看看咱們學校就知道了。大二大三的那群人,跟沒見過女的似的,專盯著咱們藝術(shù)設(shè)計和航務(wù)空乘倆專業(yè)的姑娘看,據(jù)說前幾天就有人,已經(jīng)對咱們院里別的班的一個姑娘,展開追求攻勢了。”
叮鈴鈴。
正說著宿舍里的座機又響了起來。
還是楊闖去接電話,結(jié)果一接又愣住了:“齊哥,還是找你的?!?p> “又是那姑娘?”陳子釗故意扯著嗓門兒,生怕電話里聽不見似的。
楊闖點了點頭。
齊鳴也是好奇,這方文錦怎么又把電話打過來了,便拿過電話道:“咋了?這才分別沒多久,電話可就追過來了?”
“沒什么事,就是問你到宿舍了沒有,畢竟你們學校離得最遠。”電話里的嘈雜電音,遮不住方文錦拿悅耳動聽的聲音,似是清風拂銀鈴一般,聽著便是直教人心癢。
“知道你回宿舍就好,我還要看書,就先掛了?!狈轿腻\輕聲說道。
“哦,好?!?p> 結(jié)果方文錦沒有立刻掛斷,而是說道:“我覺得以后咱們四個可以經(jīng)常出來聚聚,學習忙一點的話,那就每月里面抽出來個周末,你覺得怎么樣?”
齊鳴細想了片刻,似是回憶著什么,過了良久之后說道:“可以。但最好別在每個月二十五號左右,時間敏感,不太方便?!?p> 方文錦最先愣了一下,但旋即想到了些什么,怒氣值便立刻竄升了。
她想起來高二那年自己的“親密戰(zhàn)友”照例每個月來找自己,結(jié)果也不知哪次是怎么了,疼的直不起腰,蹲在樓梯里面流眼淚。
結(jié)果巧的是齊鳴偷摸在走廊里面抽煙,于是乎就很狗血的遇見了方文錦,并把她送到了醫(yī)務(wù)室。
當然對于齊鳴來說這都是前世的記憶了。
“齊鳴你上了大學之后,怎么變得這么...這么...流氓。”
“我怎么了?我一直都這樣啊。你那天不方便,我就建議你不要出門了??偛荒茏屛矣H自把熱水給你端到東華大學對吧?不對,你以為我不讓你二十五號出來是因為什么?”
方文錦又氣又急:“齊鳴,你去死吧?!闭f完便掛斷了電話。
嘖嘖嘖,多有年代感一句話,嗔怪里帶著憤怒和無奈。不得不說那個年代的女孩子,生氣的時候又含蓄又可愛。
掛掉電話,宿舍里的味酸死了,跟晚上這群人拿檸檬當飯吃了一樣。
依舊是陳子釗主動湊過來說道:“小齊,啥時間帶我們見見你這高中同學啊,我們也好幫你把把關(guān)?!?p> 齊鳴點了點頭:“行啊,隨時都行。不過這丫頭脾氣很清高,我不一定能約出來?!?p> “得了吧,人家都主動替下次什么時候出來見面了,你還約不到。我聽聲音就知道是個美女?!标愖俞撨M一步的說道。
“行,下次吧?!饼R鳴很敷衍的說了一句,“不過我現(xiàn)在有點怕了,生怕你再跟上次在川菜館里面那樣?!?p> 聽到這話,陳子釗面色有些難堪,但再往下說便是自己自討沒趣了,畢竟齊鳴這明顯是在揭自己的短。
齊鳴沒再理會這頭檸檬精,他正專注的看著接下來一周的課程表,目光很自然而然的落在了藝術(shù)概論課上面,這堂課就在明天上午。
作為藝術(shù)類專業(yè)的主要課程,說重要吧,它其實內(nèi)容比較籠統(tǒng)。說不重要吧,課它又歸為必修基礎(chǔ)理論課。
盯著課程表的齊鳴,考慮的不是這些,他關(guān)注的是藝術(shù)概論這門課的老師。
那個手腕上始終總愛,系著一根自己編織雜色手鏈的女文青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