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坐在山巔大殿中的煞五欲忽然悶哼一聲,隨著兩手掐動的法訣收回,他一雙紅底黑瞳的眼眸,左眼驟然像是被無形的利刃切割過一般,突然有一道裂痕蔓延看來,由瞳孔直至眼角處,如那法瞳之術被劍斬后的傷痕一模一樣。
“哼!”一聲冷哼如驚雷炸響一般,煞五欲冷峻的面容不見半絲波動,抬手指輕輕捻起眼角滑落的一滴淡金色的血珠,放在眼前仔細看了看,就在這個過程中,他裂開的眼眸已經(jīng)完全復原,像是被撫平的湖面一樣,不見一點痕跡。
煞五欲盯著他指尖的血滴,那里仿佛有一個世界,里面劍光如潮,劍意勃發(fā),可斬落仙神。
他將那血滴送入嘴里,閉上眼睛,細細品嘗,好像那是人間至味。
良久……
“好,好,好……”一連三聲好字,煞五欲滿臉冷酷的笑意,不斷的念著“武長生”和“武三思”兩個名字。
下一刻,他描畫著暗金花紋的衣袖陡然一拂,大殿的金屬巨門洞開,有狂風向內(nèi)灌入,卻在馳過門檻后又陡然溫馴如貓,一個全身著甲,只露出一雙赤紅色眸子的高大身影,輕若貍貓一般飄了進來。
來人六臂恭敬的收在身側(cè),向著如山盤坐的煞五欲無聲的彎腰行了一禮,帶起甲胄的鏗鏘之聲。
煞五欲神念一動,一副畫卷凌空展現(xiàn)出來,正是李千鈞和屠洪等人的形象,他不帶一絲感情地道:“去一個小隊,將人帶回來,活的?!鳖D了一頓后又道:“告知禍軍師一聲?!?p> 那六臂甲士抬右拳擂左胸,再次一禮后,聲音隆隆道:“尊您的命!”說完便轉(zhuǎn)身疾步而去。
片刻之后,兩位身高兩米七以上的四臂半魔甲士,帶著十個身高在兩米五以上的兩臂、四臂不等的甲士,駕馭著狂風,從翠綠祭壇的左側(cè)向著東南方向疾馳而去,看他們的方向,正是倚山鎮(zhèn)。
……
同一時間,滄桑肅殺的御煞城,成品字形布置在城中的三座主殿之一內(nèi),身材修長,甚至略顯秀氣的中年男子,一雙閃著睿智光華的雙眼正定定的看著面前的的一份軍報,其上是倚山鎮(zhèn)鎮(zhèn)長王明成,借用圣臨國度的特殊渠道傳來的一份求援信。
信中詳細言及了倚山鎮(zhèn)的困境和渴求救援的心情,并著重提及了之前得到李千鈞援手的過程,尤其是那恐怖的法靈。
中年男子看罷,啞然一笑,負手踱步至面前恭敬等候的本宗執(zhí)事面前,悠然道:“這份軍報之前還有誰看過?”
那面色嚴肅、兩鬢斑白的執(zhí)事抬頭,天然的抬頭紋像是干旱土地里縱橫的溝壑一般,他嘴角一牽,聲音平靜地道:“被情宗那丫頭借口要了過去看了一眼,在我去拿之前,又還了回來?!?p> 中年男子淡笑道:“五行水氏的水無欲?倒是大膽,不過有人好奇我會突然關心這樣的小事,也屬正常,既然她看了,便讓她去一趟吧!”
那面顯蒼老之色的執(zhí)事一呆,有些意料之外的遲疑道:“二長老,這……”
中年男子即體宗二長老武三思接著笑道:“當然,本座已經(jīng)將消息傳回宗門,就看本屆銀髓榜上有誰有閑來一趟了,讓水家丫頭去,起碼先把人保住,如果是我體宗的崽子,誰也搶不走?!?p> 那顯老的執(zhí)事聞言恍然道:“是!”說完便行禮而去。
武三思卻仰望著殿外遮蔽了蒼穹的高大城墻,悠然嘆息一聲道:“山雨欲來??!”
……
寬闊的可容十馬并騎的官道上,凌亂的馬蹄聲轟鳴,數(shù)百騎狂飆而過。
李千鈞神情僵硬的像蠟像一樣坐在馬上,沒有一點兒得勝歸來的興奮之色,這倒不是那一場驚心動魄的仙神對峙嚇破了他的膽子,雖然他也確實被刺激的不輕,而是,由于第一次騎馬,還要縱馬狂奔,這對于一個習慣乘車或者開車的現(xiàn)代人來說,實在是無法短時間適應。
偏偏他一戰(zhàn)之下建立了足夠的威望,雖然受到之后血眸和劍光出現(xiàn)的影響,莫名失了幾分色彩,但那種過于高遠的博弈實在難以讓倚山鎮(zhèn)的戰(zhàn)士們產(chǎn)生什么想法,畢竟那種級別離他們太遠了,反倒李千鈞所做的實實在在,所以,理所當然的,首騎的位置歸屬于他,無人敢逾越,便是屠洪,都刻意落后他半個身位以示尊敬。
但李千鈞僵硬的神情和動作,毫無半點騎士的風范,一路來回之間,已經(jīng)頻頻惹來屠剛竊笑的注目。
李千鈞忍住心頭的尷尬,作出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心中嘀咕:看什么看?沒見過不會騎馬的嗎?什么年代了,居然還把馬作為交通工具,落后之極。
他心里腹誹了一陣,不由得又嘆息,辛虧自己已經(jīng)是一境體修了,一身巨力遠超常人,否則,這種速度的縱馬狂奔,非像稻草人一樣被甩出去不可,那樣可能直接就摔斷脖子而亡了,想想簡直難以接受。
此刻看似他穩(wěn)穩(wěn)的坐在馬背上,但身體毫無起伏,完全是強行控制肌肉,將自己固定在馬背上,也虧得他知道控制力量,不然,這馬非被他的巨力給夾成死馬不可,相比起來,李千鈞到寧愿靠雙腿奔馳,反正也不會比馬慢。
一路這么想著,不知不覺間,倚山鎮(zhèn)已經(jīng)在望了。
屠剛滿面紅光,竟然踩著馬鐙一躍而上,站上了馬背,在急速奔馳中,這小子脫下身上的短衫,光著膀子吆喝起來。
“吆……吆……吆……”
“我們回來了!”
他扯著嗓子的喊聲遠遠傳開,卻未見想象中的歡呼迎接,這讓渴望英雄凱旋,萬眾矚目的少年很是失望。
李千鈞卻神情微動,這說明,鎮(zhèn)子中的人已經(jīng)多數(shù)都撤走了,總算沒有辜負他的一番冒險。
策馬入鎮(zhèn),沿著寬廣的青色大道急奔,沿路冷冷清清,不見半個人影,十萬人聚居的城鎮(zhèn),安靜恍若鬼蜮,一眾騎士都興奮之情稍減,此時才又意識到他們距離勝利,還有遙遠的距離。
在前次議事的大廳門前,李千鈞和屠洪勒馬停定,只見高大的朱紅門廊處,鎮(zhèn)長王明成滿臉喜色的迎了出來,身后是一臉淡漠之色的曲長青。
李千鈞單手一按馬肩,飛身躍了下來,腳踏實地的感覺,讓他長舒了一口氣。
鎮(zhèn)長王明成大步搶前,向著李千鈞彎腰一拜,滿臉誠懇之色道:“老夫代表全鎮(zhèn),謝謝我倚山鎮(zhèn)的大恩人。”
李千鈞急忙伸手托住這老者,搖頭道:“鎮(zhèn)長您不必在意,這是我的份內(nèi)事,再說我們還遠未脫離危險,這些虛禮就免了?!?p> 鎮(zhèn)長也不堅持,順勢站起身來,沖著李千鈞身后的屠洪略一頷首,側(cè)身擺出“請”的樣子道:“我們里面談。”
李千鈞點頭,一行人魚貫而入,進了大廳后,王鎮(zhèn)長坐在了主位,李千鈞坐于左手第一位,屠洪笑呵呵的坐在了李千鈞的下首。
曲長青臉色淡漠的坐在了右手首位,始終一言不發(fā)。
有仆人立即奉上了熱茶,李千鈞好奇的嘗了一口,居然發(fā)現(xiàn)入口微苦,但隨即便泛起不間斷的甘甜,整個人都有一種清爽的感覺,不禁大感驚奇,這樣的好茶,他尚是首次喝到,不禁出聲贊嘆。
王鎮(zhèn)長笑呵呵地道:“難得千鈞喜歡,這是我倚山鎮(zhèn)秘制的新葉茶,暢銷數(shù)千里,很多修士都喜歡,有一兩新葉一寸金的美譽,待會老夫送你一斤,聊表心意?!?p> 眼角余光瞥見曲長青的臉色狠狠的抽了抽,李千鈞“呵呵”一笑道:“鎮(zhèn)長客氣了,我年輕識淺,也不懂茶道,此物與我,有明珠暗投之嫌,牛嚼牡丹的事,還是少讓他發(fā)生為好。”
聽了這番推脫,曲長青臉色稍緩,看李千鈞的神色,竟然難得透出幾分善意來。
王鎮(zhèn)長卻佯怒道:“千鈞這是看不起我倚山鎮(zhèn)嗎?我鎮(zhèn)上下十萬人命,還不及這些茶葉?再這樣說,老朽就將那新葉茶燒了去。”
李千鈞一見,連忙擺手道:“別,您老別急,我收還不行嘛!”
王鎮(zhèn)長這才轉(zhuǎn)怒為喜道:“這才像話嘛!”
曲長青眼角一抽,咳嗽一聲道:“鎮(zhèn)長,不如我們聽聽這次伏擊的詳情如何?”他實在是聽不下去了,感覺心都在滴血呀,新葉茶,那是倚山鎮(zhèn)的招牌之一,一年的產(chǎn)量也就十斤,多少人有錢都買不到,就這樣被送了一成出去,此時不得不出言打斷,要不然,他覺得自己有氣血逆沖的危險。
王鎮(zhèn)長一聽,頓時乘勢道:“對,千鈞、小洪,你們給老夫說說,戰(zhàn)果如何?”
李千鈞聞言,轉(zhuǎn)頭看了屠洪一眼。
屠洪見狀,咧嘴一笑,聲如洪鐘的開口,將整個峽谷伏擊的過程從頭到尾詳細講了一遍,聽到李千鈞聲東擊西,明著滾木礌石,暗里火燒峽谷之策,王鎮(zhèn)長不禁拍案叫絕,連曲長青也面露驚容。
到屠洪說了來襲的大魔獸超過兩百多頭后,王鎮(zhèn)長頓時面如土色,嘴唇都在哆嗦,完全沒有料到情況惡劣至此。
直到屠洪將李千鈞法靈發(fā)威,他們配合大殺四方,斬殺了一百多頭魔獸后,王鎮(zhèn)長才漸漸平靜下來。
但是,緊接著,說到遮天血瞳出現(xiàn),體宗長老現(xiàn)身,仙魔對峙,王鎮(zhèn)長目瞪口呆,連曲長青的駭然失色,他們沒想到,原本以為艱巨任務,不僅比想象的更艱難,竟還生出這么多意料之外的波折,連仙魔級別的強者都現(xiàn)身了。
李千鈞猶豫了一下,也就沒提那地上的幽暗雙瞳,而屠洪等人是被血瞳鎮(zhèn)壓之下,壓根兒沒有見到。
聽完屠洪的講述,王鎮(zhèn)長臉色蒼白的抿了一口新葉茶,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后,才逐漸消化了屠洪的一番話。
曲長青卻臉色晦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王鎮(zhèn)長逐漸緩過勁來,正要開口之際,一個惶急的聲音飛速傳來,一臉木訥之像的中年男子如箭矢一般飛射入大廳,惶然叫道:“大事不好了鎮(zhèn)長,半魔又來了。”
王鎮(zhèn)長猛的起身,大驚道:“什么?”
李千鈞和屠洪對視一眼,俱都臉色凝重的站起來。
那中年男子急聲道:“半魔又來了,不止魔獸,這次,有真正的半魔,您快去看看吧!”
王鎮(zhèn)長一聽,渾身一顫,疾步向外奔去,李千鈞和屠洪緊隨其后,曲長青臉色一陣明滅不定,一咬牙,也飛身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