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初出麟山
麟山
金袍男子依舊悠悠然的半躺在藤椅上釣著魚,金色的陽光似乎格外眷顧他,將他襯托的萬分神圣,高貴的仿佛不是來自人間。
一名素衣少女手中捧著一個漆案恭恭敬敬的放在男子身旁,隨后垂手立在一旁,也不敢出聲,生怕驚擾了河中的魚。
漆案里整整齊齊擺了三個漆盤,一道魚,一道肉,一道菜,還有一碗羹湯,正冒著熱氣。
男子一動不動靠在那似乎是睡著了,直到魚竿微微動了一下他才睜開眼,看了一眼身旁的飯菜,又將目光轉(zhuǎn)回湖面上“我不吃?!鄙倥а劭聪蛩翱墒趋霠?,自從我來到這里,您似乎就沒吃過東西……”麟爺轉(zhuǎn)頭看向她,眼中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漠。少女立刻微微馴順的垂下了頭“若是菜不合您的口味,我這就去重新做?!摈霠敁P(yáng)揚(yáng)眉,將魚鉤提出水面,看了一眼在其上不斷掙扎的魚,手一抖,那魚兒便脫了鉤,在空中擺尾調(diào)頭落入水中,激起一簇浪花,魚鉤也復(fù)又悄無聲息的沉入水中。
好一會兒麟爺才漫不經(jīng)心的開了口“先放這兒吧?!鄙倥⑽⑶妨饲飞?,退了下去。
少女正是先前被麟爺救下的鸚歌,雖然她傷的不輕,又在冰冷的河水中泡了許久,但麟爺?shù)尼t(yī)術(shù)極為高明,不過三日她的傷就幾乎痊愈了,就連傷口結(jié)的痂都隱隱有脫落的跡象。這三日兩人幾乎沒怎么說過話,麟爺基本上除了睡覺就是釣魚,那安詳恬然的神態(tài)根本不像是他這個年齡該有的,倒像是一位遲暮的老人,在靜靜的享受著自己最后的時光。這麟爺究竟是何方神圣?他又是受何人之托救的自己?鸚歌在竹屋門前深深地看了一眼男子的背影,隨后進(jìn)了屋子。
鸚歌回到自己的房間,默默地吃著飯。這三日于她而言就像是夢一樣,她每晚都要從惡夢中驚醒,反復(fù)確認(rèn)之后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從夜幕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牢籠中逃了出來,她從沒想過自己居然真的會逃出來,她本以為自己會一直活在見不得光的陰影中,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的活著,在人性最骯臟的一面里茍且偷生,在某次失手后被敵人或是姬無夜殺掉,結(jié)束自己短暫的一生。她并不怕死,她從小就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見慣了流血與死亡,何況,她生命中唯一的溫暖也早已消失不見……活著或是死了,并沒有什么區(qū)別。但如今的生活卻讓她難以適應(yīng),很久很久之前她妄想過也許有一天自己會過上普通人的生活,平靜而又幸福,但真正等到了這一天,她卻不敢相信,時刻提心吊膽。想來也真是諷刺。
麟爺依舊漫不經(jīng)心的等著魚兒上鉤,又似乎根本不在意,反正只是一動不動的靠在那,懶洋洋的半闔著眼曬太陽。
不知過了多久,他身后的陰影微微動了一下,一個灰色的斗篷人憑空出現(xiàn)在了他身后,悄無聲息的站在那,像一個幽靈一般。麟爺卻沒有絲毫的意外,慢悠悠的問道“小狼崽又想讓我這把老骨頭干什么?!倍放袢藙恿藙樱霠?shù)纳碜泳褪且唤S后居然從藤椅上跳了起來,手里的魚竿也不要了“還救人?我都變成這樣了她也不考慮考慮放過我?”斗篷人搖搖頭,又動了動,麟爺?shù)哪樉秃诹讼聛?,金瞳瞪著他半晌沒說出話來。最終他生無可戀的點(diǎn)點(diǎn)頭“我算是栽到這對兄妹手里了?!卑痒肷紧[得天翻地覆,那崽絕對干得出來這種事!“我收拾一下,半個時辰后動身?!边@飯也不用吃了,哪里還有胃口。斗篷人又動了動,麟爺頓了一下,看了一眼竹屋,嗯了一聲。雖然他并不認(rèn)為此刻讓鸚歌與自己一同前往是個好主意,但他一向沒興趣關(guān)心旁人的死活,那小狼崽說帶便帶著。斗篷人見麟爺答應(yīng),便后退一步,緩緩融進(jìn)了陰影里。
“鸚歌?!甭狑霠斀凶约?,在屋中的鸚歌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應(yīng)了一聲迅速的來到了他面前。這么多天來,麟爺還是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她感覺有些受寵若驚,同時又有些忐忑,不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麟爺與姬無夜不同,姬無夜是多年帶兵打仗而有的一身血?dú)夂蜕窔?,再加上他的性格喜怒無常心狠手辣,因此才讓人懼怕;但麟爺不是,他就算是懶洋洋的躺在那,身上也有一種難掩的貴氣,似乎所有人都沒有資格站在他的旁邊,就連眼神中的漠然都那么理所當(dāng)然,這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優(yōu)越感。鸚歌感覺自己在他面前,幾乎都抬不起頭,這不是懼怕,而是一種內(nèi)心深處散發(fā)出的敬畏,似乎是本能般的敬畏。
麟爺有些頭疼的皺皺眉,倒也不在乎面前少女那副拘謹(jǐn)謙卑的模樣,自顧自吩咐道“收拾一下,半個時辰后出發(fā)。”“去哪?”鸚歌有些詫異的抬頭看向麟爺,但幾乎立刻又低了回去。他不是說,自己不能離開這里嗎?男子打了個哈欠“你不需要知道?!闭f罷抬腳便向竹屋走去,走了幾步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你最好把臉遮上。”雖然不知道他究竟要干什么,但此刻的鸚歌除了順從,別無他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