梔子花熱烈綻放在枝頭，隨風(fēng)散出馥郁的芳香。
同學(xué)們都脫下厚重的冬裝，換上了輕薄的單衣。
劉啟：“還有一個月不到你們就要放暑假了，關(guān)于文理分科的事情現(xiàn)在也需要重視起來，等到下個星期一，我會發(fā)給你們一份選科的表格，填寫的時候一定要慎重考慮，這可不是鬧著玩的?！?p> 安靜的教室里因為“分科”這兩個字，瞬間炸開了鍋。
林念聽到喬宜那個大嗓門正在跟韓笙討論要選文還是理。
韓笙旁邊莫一的沒有說話，神色很平靜，似乎正在聽一件與他全然無關(guān)的事情。
畢竟，從很久之前，他就曾跟林念說過，他會選物理。
而莫一，也是要選物理的。
林念有些悶悶不樂地趴在桌子上。
劉啟往講臺下面環(huán)視一圈，緩緩道：“你們回家之后都跟父母好好商量商量，首選的應(yīng)該是你最拿手的，不要盲目跟風(fēng)，也不要死腦筋選自己學(xué)不會的科目。
記住，一定要慎重考慮，否則將來到了高考的考場上，你再后悔也來不及了。”
頓了頓，她又補(bǔ)充道，“最后還有一點(diǎn)需要強(qiáng)調(diào)的就是，文理科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希望大家擺正心態(tài)，畢竟最后的目的都是希望在高考時取得優(yōu)異的成績?！?p> 喬宜嘰嘰喳喳地開口：“念念，剛剛韓笙跟我說，他想選物理?！?p> 物理……
林念心神恍惚了一下，忍不住開口問她：“那你呢，你打算選什么？”
“我？”喬宜思考了幾秒鐘。
才有點(diǎn)猶豫的回答：“我也不知道……如果按照單科來說的話，我成績最好的是政治，但韓笙說他選物理，我又不想跟他分開……”
前途繁花似錦，一片光明。
思緒有些混亂，于渺渺一路跟在喬笙后面走到車棚前面，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瓦藍(lán)色的天。
今天的云很淡，襯得天空清澈見底，像是蔚藍(lán)色的海面，平靜又從容。
一周的時間轉(zhuǎn)瞬即逝。
明天下午的班會課，就要填寫分科表格。
林念覺得，對于很多同學(xué)而言，這都應(yīng)該是無比糾結(jié)的一周。
至少，喬宜就已經(jīng)給她打了無數(shù)個電話，抱怨分科的事情。
夜幕低垂，天氣越來越暖和，林念坐在臥室里的書桌前，漫不經(jīng)心地驗算著一個三元一次方程組。
心里還想著跟喬宜之間剛結(jié)束的聊天記錄。
林念正對著窗外發(fā)著呆，聽到外面?zhèn)鱽砬瞄T的聲音。
驀地回神，有人敲門。
“理？”
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
林念笑了笑：“也對，分科對于你來說，根本就不需要多想?！?p> “進(jìn)來坐吧?！?p> 臥室里很安靜，只能聽見林念和莫一的談話聲說話的聲音。
說罷，他忍不住嘆了口氣，“林念，毋庸置疑，我們每一個人都是為了以后活著的。
學(xué)文未必就不如學(xué)理，就像兩列開往不同方向的列車，不到達(dá)終點(diǎn)站，誰也不知道哪個方向的景色更美?！?p> 他的聲音不大，一字一句，卻都讓她覺得沉重到喘不過氣來。
莫一抬起頭來，剛好看到掛在沉沉夜幕中的那輪皎潔明月。
月光清冷，淡淡傾瀉下來，配合著繁星將夜空點(diǎn)綴得斑駁陸離。
“時間不早了，回去了，一定要想好。”
“嗯?！?p> 林念感覺莫一是想讓我選擇理，要不然為什么還要大晚上來找我。
這個夜晚他們都失眠了。
他戴著頂白色棒球帽，身上穿著一件薄薄的黑色毛衣，襯得裸露在外的一小截脖頸白皙得如云似雪。
道路上現(xiàn)在人煙稀少，他耳朵里塞著一副白色耳機(jī)，安靜走在昏黃路燈下，模樣懶懶散散的，走路的姿勢卻總讓人覺得驕傲又散漫。
林念其實沒怎么看到過顏倦換下校服之后的樣子。
所以現(xiàn)在，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一雙眼眨也不眨、近乎貪婪地看著他。
不知道就這么看了多久，直到少年的身影快要消失在她的視線中，突然，林念猛地跑了過去。
黯淡街道上，那個削瘦的背影躍入眼簾，清冷又單薄，仿佛遠(yuǎn)離浮世紅塵。
快步追上去，在距離他還剩下不到兩米的時候，她張張嘴，還沒來得及叫出口他的名字，對方卻突然猝不及防轉(zhuǎn)過身來。
腳步一瞬間頓住，于渺渺有些手足無措地抬起頭，正好跌入對方深不見底的眼里。
莫一看到是她，下意識伸手摘下耳機(jī)，眼里帶著極淡的訝異：“這么晚了，睡不著？”
瞬間被他摘下耳機(jī)的動作安撫下來，林念站定，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來，佯裝鎮(zhèn)定道：“嗯，睡不著?！?p> 抬頭看了眼漫天星河，顏倦一雙漆黑的眼睛里明明滅滅。
林念似乎看到，他眼里有某些沉重晦暗的情緒，像被烏云遮住的晴空，灰蒙蒙的一片。
她突然覺得，或許一直以來，自己都不懂他。
兩個人并排走在入了夜的小區(qū)里，空中繁星點(diǎn)點(diǎn)，道路兩旁的街燈映出兩道長長的影子，偶爾靠得近了，會重疊在一起。
“你……會好好考慮嗎？”
“我現(xiàn)在應(yīng)該想好了選擇什么了?！?p> “什么？”
“不告訴你，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夜色模糊了腳下踩著的柏油路面，四周靜謐，偶爾有風(fēng)吹過，很輕很淡。
個子高挑的少年站在她前面，聞言，稍稍停住腳步。
莫一轉(zhuǎn)過頭，白色帽檐壓下來，只露出一張輪廓分明的側(cè)臉。
班會課上，一片寂靜。
劉啟剛剛發(fā)下來了分科表格，現(xiàn)在正從每一排的最前面依次往后傳。
旁邊韓笙的莫一對此漠不關(guān)心，還在爭分奪秒地做著物理練習(xí)卷。
林念卻一副如臨大敵的神情，不知道為什么，緊張的不得了。
分科表格就在此刻從前排同學(xué)的手里傳過來，喬宜極自然地伸手去接，毫不猶豫寫下“物理”兩個字。
林念坐在喬宜旁邊發(fā)呆，手中的筆記本無意識翻到寫著莫一名字的那一頁。
那一天，他在課堂上花了十秒的時間回答出一道超綱的物理題。
那一天，她情難自抑地在筆記本上用鋼筆寫下他的名字。
時間的手掌攤開又合上，快得讓人連細(xì)枝末節(jié)都抓不住。
一年的時間，轉(zhuǎn)瞬即逝。
分科過后，就連在課堂上偷偷扭頭尋覓他的背影，都成了一種奢望。
這里的三中很大，她想象不到分開后會以怎樣的方式見面。
林念默默地在紙上寫下“物理”兩字。
“希望大家可以把這份不舍轉(zhuǎn)化為向上的動力，一起努力，捱過這兩年，會有繁花似錦的未來等待著你們?！眲ⅰ?p> 林念無精打采地趴在課桌上，把頭埋進(jìn)交疊的臂彎里，不知道為什么，隱隱有些想哭。已經(jīng)選擇了物理但還是有一點(diǎn)點(diǎn)不開心。
下課鈴聲很快就叮鈴鈴響起。
劉啟交代了幾句值日生打掃衛(wèi)生的事情，然后抱著手里一摞厚厚的教案走出了教室。
看起來一切如常。
跟以前放學(xué)的傍晚沒什么不同。
林念打起精神收拾書包，旁邊的喬宜一邊收拾課桌一邊哼著歌。
透過半敞開的窗戶，可以清楚看到絳色晚霞染紅了大片天空，像一只朦朧又溫柔的手，輕輕將藍(lán)色白云曾存在的痕跡全部抹去。
一步步機(jī)械性地走出了三中校園，林念牽著自行車，無精打采地走在道路兩側(cè)的人行道上。
晚霞的顏色越來越深，最后變成了潑墨畫似的淡淡幾筆，寂寥又寡淡。
就在這個時候，身后突然有人叫她名字——林念
走路的動作一滯，有些驚訝地回過頭，卻看到那個清冷冷的身影，正逆著光朝她走過來。
怕自己認(rèn)錯，她忍不住揉了揉眼睛，而后，一顆沉寂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直到穿著藍(lán)白色校服的高挑少年走近，眉眼清寂，輪廓分明，就連眼角淚痣此時此刻都無比清晰。
莫一站在距她一步之遙的地方，抿抿唇，主動開口問她：“你要回家嗎？”
“??？對、對啊……你也是嗎？”
林念回答得有點(diǎn)磕巴，不自覺地伸手理了理頭發(fā)。
他點(diǎn)點(diǎn)頭，繼續(xù)問，“你急著回去嗎？”
“不急不急，你有什么事嗎？”
道路兩旁人潮洶涌，聲音嘈雜，穿著藍(lán)白色校服的學(xué)生占了絕大多數(shù)，所以林念和莫一并肩走在人群里，身影也不算突兀。
林念偷偷抬眼看他，或許是知道時日無多，她的膽子突然變得大起來：“莫一，你喜歡過一個人嗎？”
他腳步頓了頓，垂下眼看她，神色有些茫然：“我沒想過這些?！?p> 這是一個意料之中的答案。
她滿不在乎地笑了，兩顆尖尖的小虎牙暴露在空氣中。
“那么，你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感覺嗎？”
還不等他回答，林念就自顧自地接下去。
“喜歡一個人，是咽得下所有說不出口的話，卻掩飾不住跟隨著他的眼睛?！?p> 寬闊干凈的柏油馬路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
有汽車摁著喇叭一路疾馳而過，帶起一陣風(fēng)，輕易就將她的聲音淹沒在人海中。
大概也就是因為這樣，才給了她說這些的勇氣。
周圍人聲鼎沸，莫一皺著眉頭看她，似乎沒聽清她在說些什么。
心里定了定，林念停下腳步，站在行色匆匆的往來人群里，抬頭，對著莫一笑了笑，真心實意地開口。
她說：“莫一，祝你前程似錦，長命無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