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千里你給我出來——”見面前的少年還是緘口不語言沁再次大發(fā)雷霆,沖著塵埃茫茫云煙翻滾的天空無故大喊,那喊聲翻山越嶺透過銅墻鐵壁傳入弟子們藏身的地庫,當(dāng)然也傳到了阿笙耳里,他本來就心系燕師兄,這會兒聽到有人大喊他父親的名字,便再也安耐不住呼之欲出的心,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飛過去,要不是阿松他們使勁拽著他,勸他不要出去送死他早就跑的沒影了。
一連喊了幾聲也無人應(yīng)答,臉色大變的言沁繼續(xù)把注意力放回燕子初身上,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都這樣了,還是不肯出來嗎?天池山的捉妖師不過就是一些貪生怕死的鼠輩,根本不值得你為他們犧牲。”
“呵……”他冷笑一聲,搖搖頭,“你說的沒錯,確實(shí)不值得……”
“別以為你這么說我就會善罷甘休,我就不信這座山上,所有的人都不管你死活?!?p> “你雖不算女人吧,但你跟女人一樣難纏?!?p> 她眼光橫掃八方,幾顆躲在石墩后的小腦袋立刻縮了回去,正在忍受妖術(shù)折磨的燕子初也看到了這一幕,不禁長嘆一口氣:“你說我都混成這樣了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嘴上這么說心里想的卻是“這群王八蛋真的沒有一個人出來救老子么!”也就是喘息之間,言沁突然朝天怒吼,籠罩在燕子初身上的妖術(shù)也消失了一半,她怒視著他身后不到一公尺的距離,有個身穿黑衣的女子異常冷峻的站在塵埃之中,伸出的右手正在慢慢擊退她設(shè)的混沌術(shù)!
“終于有人敢為你挺身而出了……你是他什么人?膽敢壞我好事?”言沁咬牙切齒,手里的妖術(shù)也在朝她轉(zhuǎn)移,這位黑衣女子不僅法力高強(qiáng)還波瀾不驚,不驚到幾乎都不想與她說話,只是看似平靜的雙眼里寫滿了仇恨,這便是她所有的情緒。
此時燕子初顫巍巍站起身,看了眼血淋淋的手掌,對突然出現(xiàn)在身后的聞人夜說:“師姐,要不要見識一下降龍符的威力,說不定你會愛上我……”
她瞥了他一眼,語氣特別堅(jiān)定:“我死也不會愛上你?!?p> “我和阿笙只能挑一個你挑誰?”
被他毫無征兆猛然的一問,她一分心,法力便不穩(wěn)了,憤憤的瞪了那小鬼一眼,小鬼做了個道歉的手勢:“錯了錯了,師姐別生氣……”
他師姐可以不生氣但言沁不行,她的紅袖劃過天空,一瞬間另外五只其貌不揚(yáng)的妖龍紛紛把注意力集中到這兩位捉妖師身上,頃刻間天雷地火電閃雷鳴,看得埋伏在四周的白虎門弟子瞠目結(jié)舌,在拯救聞人夜與放棄燕子初之間左右搖擺。
兩個人最多只能算一個半,而妖力一旦聚集起來連聞人夜也感到些許力不從心了,手里的法鞭不可能同時捆住六只妖,她眼下只有一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小鬼,這個小鬼還……等一下,聞人夜的目光掃過他的時候,他竟然認(rèn)認(rèn)真真的在畫符,畫的還是世間罕有的符咒!
只見血色勾勒出的符咒滲出金銀之光,在天與地的混沌空間如行云流水,所到之處萬物生長,她竟看得有些入迷,好在她夠有定力,很快又恢復(fù)到之前的狀態(tài),余光瞥到他力不從心跪倒在地,便問了聲:“你行嗎?”
他雖心如刀割,卻始終沒有停下念咒,被聞人夜輕視后還冷靜回道:“師姐你也知道……我渾身上下……只有這張臉還行……咳咳……”
“別說沒用的,你畫的,該不會是降龍符吧?”
“正是……馬上就完成了……師姐能不能過來幫我一把……”越到最后力量越是難以控制,聞人夜咽了下口水,竟然有些緊張起來。
“怎么幫你?”
“扶著我,別讓我倒下……”
她略有遲疑,最后還是朝他伸出手,用力支撐起他顫抖的身子,同時難以置信的目視他的降龍符,說不震撼是假的,只是當(dāng)他說“師姐身上的香味也與其他女子不同”且加上他那個不羈的語氣著實(shí)讓人生氣,她狠狠瞪了他一眼,送了他兩個字——閉嘴!
眼看降龍符就要完成,言沁的人身也快支撐不住了,她怒吼著朝天空張開雙手,完美的肉身不斷拉長,最終現(xiàn)出原形,青光閃過天際,與另五只妖龍?jiān)谌紵纳搅珠g嘶吼掙扎。
能夠再堅(jiān)持十下就好了,無奈他體力有限,還沒徹底擊退六只妖怪就敗給了自己。如死尸一般倒在聞人夜身上的時候,他往日的驕傲再也不現(xiàn),盡管前一刻還風(fēng)光無限,可降龍符消失的一瞬,他眼睛里的無助和哀傷盡顯無疑。聞人夜是離他最近的人,她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失落又痛苦的神情,她問他:“怎么回事?”
他難受的蜷縮在地上,根本說不出話,她抬起頭看著狼藉一片的世界,天空是橫行的妖龍,身后竟無一人前來支援,眼里的無奈凝聚成堅(jiān)毅——不,她向來都是孤軍奮戰(zhàn),不需要任何人幫忙!
她緩緩站起身,手里的龍紋法鞭閃著靈光,如憤怒的火焰在熊熊燃燒,她一步一步朝看不見的黑暗走去……十七年前是妖龍毀了她的家園,今天她要親手將它們一一鏟除。
她閉起雙眼,似乎聽到一串飛快的腳步聲從身后跑來,她以為燕子初已恢復(fù)力氣,便沒有回頭,冷靜的說了句:“剛才多虧你,如果使用法力會讓你痛苦,那就別用了,讓我來?!?p> “師姐,我可以的?!边@個聲音平緩又堅(jiān)定,看似微乎其微的穿過戰(zhàn)火紛飛的世界,落在她耳邊,她停下腳步,他便風(fēng)一般從她身后出現(xiàn),和往日一樣干干凈凈的灰色門服,略顯男子氣概又不失孩子氣的臉龐,閃爍著璀璨星光的雙眸堅(jiān)定不移的望著神情恍惚的她。
“我可以的。”緊隨而來的阿笙再次微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她心里的城墻徹底崩塌,竟不自覺的站在了他的身后,連她自己都沒有發(fā)現(xiàn)——這個悲慘的世界教會她要如何堅(jiān)強(qiáng),卻只有一個人能讓她放心依靠。
早已回到天池山的信游并沒有采取任何行動,所有人都知道只要他出手那作亂的妖龍必定方寸大亂,他卻不慌不忙的站在暗處靜觀其變,讀不懂他臉上細(xì)微的表情,也看不出他內(nèi)心所想,唯獨(dú)看到阿笙沖出硝煙的那一刻,他平靜的臉上多了一絲漣漪。
如果說信游只是起了一絲漣漪,那在天空盤旋嘶吼的金色妖龍就是在翻江倒海,她敏銳的目光搜索到那個眼熟的少年,京城一戰(zhàn)時,它最后就是敗在他手里,它當(dāng)時就在猜測他的身份,怎能輕而易舉就將有著千年道行的妖龍拿下,如今他親自送上門來真是求之不得!
它咆哮著朝他俯身飛去,阿笙的身后傳來聞人夜的聲音,簡短卻涵蓋了所有:“小心。”
他在狂風(fēng)中凝視著呼嘯而來的妖龍,未等它靠近便縱身一躍,以一個完美的弧線落到它的背脊,它突然又朝天上飛去,他穩(wěn)穩(wěn)轉(zhuǎn)過身,牢牢立在青光刺眼的鱗片上,隨著它一起飛天遁地。
這一幕把所有人都看呆了,尤其是聞人夜,若知道阿笙采取的是如此危險的方式她定不會讓他鋌而走險,可惜如今為時已晚,她只能遙望他與妖龍?jiān)诨鸷R话愕奶炜帐馑缹埂?p> 混沌的聲音在混沌天空蕩漾:“膽大包天的小鬼……我要讓你摔得粉身碎骨!”
阿笙咽了下口水,牢牢抓著言沁的龍鱗大聲說:“我爹是余千里——你不是要找他嗎——我?guī)闳ァ悄惚仨毚饝?yīng)我——從此再也不橫行作亂——也不會傷及無辜百姓!”
一道火光閃過,妖龍一個翻身躲過聞人夜的攻擊,不料阿笙由此從它龍脊上掉落,它盤旋后立刻轉(zhuǎn)身,朝著不斷下墜的灰衣少年使出一招混沌術(shù),仿佛有無數(shù)把尖刀組成的黑色妖魔即刻朝它飛去,他來不及念咒,眼看妖魔就要將他包圍,他胸口的小葫蘆在千鈞一發(fā)之際飛射出一團(tuán)霧一般的半透明結(jié)界將手無寸鐵的阿笙先一步包圍其中,言沁的混沌術(shù)打在結(jié)界上瞬間毀滅!它血紅的雙眼緊盯少年胸前的葫蘆,陷入無邊震驚……
星月,原來他就是你的兒子,你不惜粉身碎骨也要保護(hù)的人,流著一半龍族血液的人,我是該帶他回昆侖,還是將他挫骨揚(yáng)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