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將楊榮帶到自己宮中,遣散了殿內(nèi)眾人,對楊榮道:“若不是本宮派了翠雨去打探你的消息,你今兒便要死在太子手中了。日后你便在本宮這里住下,本宮保你一輩子衣食無憂,也斷不會讓任何人欺辱你,包括太子?!?p> 楊榮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塵:“皇后娘娘莫要同奴才開玩笑。娘娘既已在二十二年前將奴才拋棄,又怎會再來管奴才的死活?應(yīng)該是怕奴才留在太子身邊,你那寶貝兒子會有危險吧?!?p> “你!”皇后橫眉瞪著楊榮,半晌才克制住怒火:“不論如何,你都是本宮的孩子,本宮會將欠你的都加倍彌補回來。”
“呵,你連我想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彌補?你拿什么彌補?”
若是津哥哥沒死,她定要去他跟前問問,究竟是怎樣的教養(yǎng)竟將他們的孩子教養(yǎng)了成了這副陰陽怪氣的模樣。隨即又想到楊榮十歲便只孤單一人,生活必然艱辛無比,心頭又涌上許多愧疚之情?;屎笳砗盟季w,喚來翠雨將楊榮帶到明華殿內(nèi)最寬敞的別院安頓好。
翠雨應(yīng)了下來,領(lǐng)著楊榮往別院里走。自皇后娘娘嫁入宮中后連明華殿的門都沒出過,大大小小的事宜皆由陳貴妃代勞,連春節(jié)夜宴也從不曾出席,皇上卻愛一味縱著她。這說來也怪,那日那東宮管事太監(jiān)來給皇后娘娘送了一碗湯后,娘娘就好似變了一個人,話多了,人也變得鮮活起來。
今日竟親自去太子那兒將那管事太監(jiān)要來,還待他如此不薄,不僅將寢宮內(nèi)最好的別院賜給他,更是賞了許多金銀珠寶。這宦官入了皇后娘娘的青眼,日后怕是要平步青云了。思及此處,翠雨對楊榮的態(tài)度也越發(fā)的恭敬起來。
臨走前還將自己腕上的玉鐲褪下塞給了楊榮,諂媚道:“楊公公,今后咱們在一塊兒共事,還請公公多提攜著點兒?!?p> 楊榮笑著將玉鐲推回去:“咱家初來這明華殿,還望翠雨姑娘多指教才是?!?p> 二人一番推搡,楊榮最終還是沒將玉鐲收下,翠玉只得悻悻離去。
“區(qū)區(qū)一個鐲子,當(dāng)我楊榮是撿破爛的不成?”
楊榮負(fù)手進(jìn)了屋門,四處打量了一圈,最后在鋪了羊毛毯的軟榻上躺下,眼中泄出十二分狠毒:“到底是皇家人,就是會享受。待我大計得成那日,且看看你們還能不能活得如現(xiàn)在這般自在?!?p> 沈歸晏拎著小包裹帶著小菊香住到二皇子府后,日日看賀遼花式寵自家姐姐。如此,自己便也放心了:賀遼的確是真的對姐姐好,并非姐姐為了不讓自己擔(dān)心而說了謊。故而與賀遼之間的芥蒂也就消失不見,關(guān)系陡然親近了許多。
這日用完膳后,二皇子府上便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賀迎聽說沈歸晏搬去了二皇子府,在猜測其用意的同時身體快腦子一步迅速采取了行動。明面上打著探望二弟的旗號,實則是為了接觸沈歸晏。
就是一向溫文爾雅的賀遼接到門房的通報,也不禁向感嘆自家媳婦感嘆道:“太子不要臉的程度著實驚人。除了我婚宴那日,他就從未來過我府上。如今晏兒一住進(jìn)來,他便心急來訪,其中心思路人皆知啊......”
沈雨微詫異:“當(dāng)初讓晏兒搬過來時,怎的就沒考慮到,有你在,太子就能更明目張膽地過來了呀!”
沈歸晏用手托著下巴,盯著桌上還未來得及撤下的碗碟:“嗐,我早就習(xí)慣了。長姐有所不知,太子尋到這里來,我還能將你和姐夫喊上,要聊大家一起聊。我獨自在家時,太子找過來,我就只能孤身一人應(yīng)對,好不尷尬!”
說話間,太子已經(jīng)來到了飯桌前,若無旁人地坐到了沈歸晏身邊:“多日未見,二小姐又好看了許多?!?p> 這堂堂太子夸人竟一點兒新意也沒有,連詞都只有“好看”這一個。沈歸晏一面呵呵笑著,說:“哪里哪里。”一面站起身給賀迎行禮。
卻被賀迎攔住,道:“二小姐日后在孤面前不必多禮?!?p> 此時沈雨微適時站出來,推著賀遼上前見禮。賀迎視而不見,視線牢牢鎖在沈歸晏身上。但沈歸晏的信條就是:對我無禮可以,對我家人無禮就是找死。
于是沈歸晏方才的尷尬轉(zhuǎn)瞬便煙消云散,臉上取而代之的,卻是一副既高傲又兇狠的表情,平時水汪汪透著靈氣的一雙杏眼瞪起人來也頗具一番氣勢,也顧不得什么上下尊卑,叉起腰對著賀迎就是一頓冷嘲熱諷:“太子殿下看不見我姐姐與姐夫么?眼神兒不好得趁早去看太醫(yī)呀!還是說太子殿下壓根就是冷血,連有血緣關(guān)系的親弟弟也不放在眼里?那還有什么是太子放在眼里的?太子心里怕是只有自己吧?”
本以為賀迎聽完后定會怒而發(fā)作,然后打消想娶自己的念頭,從此再也不想看見自己。
令沈歸晏沒想到的是,賀迎確實有那么一瞬間想要“友好問候”一下沈歸晏,卻硬生生憋了回去,嘴角勾起了一個僵硬的笑容,說:“二小姐說的是,確實是孤做的不對。孤向二小姐......”繼而轉(zhuǎn)向一旁的賀遼夫婦:“?。∵€有二弟與二弟媳道歉。孤見到二小姐一時激動,難免忽略了二弟與二弟媳,還望你們見諒?!焙媚銈€沈歸晏,竟敢連孤都教訓(xùn)。孤先將這口氣咽下,且等孤將你娶回來,拿到你沈家的兵權(quán),那時看你還如何囂張得起來!
賀遼見一直唯我獨尊、目中無人的賀迎吃了癟,便忍俊不禁,表面上還要強忍著笑意,對賀迎道:“太子嚴(yán)重了。是舍妹不懂事,沖撞了太子,還望太子不要介意?!?p> 賀迎向來不把賀遼放在眼里,只敷衍道:“孤不介意?!北闫炔患按叵雽①R遼夫婦二人遣走,道:“二弟若是沒事的話,可以去休息了。二弟媳,還麻煩你照顧好二弟?!?p> 驅(qū)逐之意十分明顯,沈雨微沒辦法,只得頂著沈歸晏焦急、慌亂又不舍的目光,一步三回頭地推著賀遼走了出去。
回到二人自己的屋子后,沈雨微坐立不安。倒是賀遼淡定地捧起《五國史》,邊看邊安慰沈雨微:“夫人不必?fù)?dān)心,我在那墻頭安排了人看著,光天化日,太子還能吃了晏兒不成?”
沈雨微掐著自己的手心:“吃不至于,非禮倒是有可能!”
“非禮?你自己的妹妹自己還不清楚么?方才還把太子損得一愣一愣的,她沒非禮太子就不錯了?!?p> 賀遼隔著書本都感覺到了沈雨微一記刀眼飛了過來,便咳了兩聲,辯解道:“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晏兒有武功在身,真要非禮,誰把誰打趴下還不一定呢?!?p> 話音未落,沈雨微一把將賀遼手中的書奪下來,嘟嘴瞪著他,一副小女兒家賭氣的姿態(tài),道:“晏兒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沒完?!?p> 賀遼覺得好笑又十分無奈,只得牽住沈雨微的手,一個用力將她帶入懷中,讓她橫坐在自己腿上:“放心吧,晏兒很聰明,不會有事的。相信我,好么?”
不知怎的,沈雨微總覺得這個太子是個危險人物,本能地想要遠(yuǎn)離他,更不想讓自家妹妹與他共處。但賀遼既然這么說了,那自己也只好作罷。
另一邊,賀迎將飯廳內(nèi)閑雜人等都清理干凈后,沈歸晏突然產(chǎn)生了一絲危機(jī)感,忙后撤五步,與賀迎保持了一個看上去比較安全的距離。
終于在賀迎反復(fù)地打量下,忍不住開口:“太子殿下,您有話直說。別老盯著我看,我害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