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云城到了。
張百里睜開眼睛，眼睛里的黑灰色慢慢褪去，有了神采，抬頭，太陽真刺眼，他看見幾百米外的一只小鳥嘴里叼著一只小蟲子飛過。
他看著城門樓下守衛(wèi)驚訝的臉，鼻子深吸了一口氣，是開在路邊的花香味，是城里的包子鋪獨有的蒸籠混合面粉的味道，也有人騎馬過來經(jīng)過的馬糞味道，還有機油味。
他的耳邊出現(xiàn)了喧鬧，鳥鳴，某間商鋪掌柜對伙計的喝罵聲。
“咔嚓”體內(nèi)發(fā)出了某件東西的斷裂聲，他的精神波動瞬間收縮回識海，他身上的所有知覺回歸，隨著自己的呼吸，天地精氣也開始被動進入，不再是隨著識海天山震蕩自動進行那種過程。
識海里的浪濤依舊不平靜，可是那種熟悉的律動沒有了，全部局限在了識海里。
張百里進城，找了家收凡人社會貨幣的客棧，丟下一大塊銀子，這是城里的一個好心人看他的樣子，隨手送的。
“洗澡，衣服，吃飯。”他隔了十年第一次說話，很別扭。
店小二沒有話說，打量了一下張百里身材尺寸，出門了。
另一個伙計請他去洗澡房。
自來水，淋浴噴頭，自動感應(yīng)，很方便，還有香皂，洗發(fā)水，牙刷和刷牙用水這種，很齊全。
張百里細心洗完，頭發(fā)扎好發(fā)髻，有人已經(jīng)在外邊疊好了一整套衣服，內(nèi)衣外衣齊全，還有鞋子，穿好出來。
“客人，衣服可還合身？請移步隔壁，是自家店，已經(jīng)等您點菜?！?p> 張百里抱拳行了一禮，伙計笑意更盛，出門，張百里抬頭往上看了看牌匾和招牌，左邊是往來客棧，右邊是往來酒館。
進去酒館，中間有個小高臺，有個說書人在說書，伙計引他到桌上，請他點菜。
“還剩多少?！?p> 伙計笑：“客人盡管點?！?p> “肉，菜，飯。”
“客人不要酒嗎，我家酒很有名?！?p> 張百里摸摸腰間的葫蘆：“茶?！?p> 伙計應(yīng)了一聲。
肉量很扎實，菜里的油水很足，都是招牌菜，還有一海碗面條，風(fēng)云城里的飯說的就是面。
張百里就呼呼大吃，聲音都引起了說書先生的注意，不過說書人笑了笑繼續(xù)說著《天心秘傳》。
伙計也站在一旁笑著看張百里吃，張百里手里的飯碗總是在他吃完的時候就有新的準(zhǔn)時到達。
面碗是海碗，但他吃過的碗在后廚已經(jīng)壘下兩落了。
張百里吃完最后一片肉，擦了擦嘴，喝了口茶，站起身，對伙計說：“謝謝，很好?！?p> 伙計笑道：“客人慢走?！?p> 張百里走到街上，街上的商鋪林立，天氣晴朗，他一步步走著，風(fēng)云城DC區(qū)，數(shù)玖大街北端寧遠巷，右邊第四家。
敲門，木頭門嘎吱慢慢打開，一個老頭，身形佝僂，穿著灰袍，頭發(fā)很整齊，他問：“你找誰？”
老頭的聲音嘶啞，呼吸像喘氣，像個破風(fēng)箱，而且胸腔喉嚨里還拉著絲一樣。
“我找云瀾師叔?！?p> “進來吧?！睆埌倮镄卸Y進去。
這是個四合院，老頭引著張百里到左邊房子：“這是你的住處。我在你隔壁，有事招呼一聲?！?p> 張百里試探：“師叔？”
“嗯?！崩项^應(yīng)了一聲。
老頭正準(zhǔn)備掃院子，張百里接過竹掃帚，代替他掃著。
“堂屋右邊有個小門，進門里是后院，把后院也掃了，樹葉灑了一地?！痹茷懻f著就出門去了。
張百里掃完院內(nèi)，到了后院，后院挺大，西北圍墻根方向有棵大樹，樹往南長遮住了小半個院子，樹底下有個石桌，石桌下面圍繞著四個石凳，東南方向有口井。
樹葉落滿了整個院子，他慢慢把這些樹葉掃在一起，然后用簸箕攬到一起，收拾在一個樹葉袋子里。
然后他回到自己的房間，簡單收拾了一下，就坐下望著窗外的太空沉默。
晚飯時刻，云老頭提著飯菜進來，張百里就和云瀾在堂屋吃飯，張百里拿出黑葫蘆給云瀾倒了一杯酒，云瀾就咂了一口放下，然后吃飯，張百里也默默吃著。
吃著吃著，張百里眼淚就流下來了，后來開始抽泣，然后開始嚎啕大哭，張百里哭的很傷心，云瀾放下碗筷就看著張百里哭。
張百里想把所有的悲傷都哭出來，哭得很使勁，哭的撕心裂肺，哭得天昏地暗，張百里就一直哭，云瀾就望著張百里。
到了晚上，太陰三還掛在樹梢，張百里還在嗚咽，終于哭的爽了，他停下：“師叔，我要報仇?！?p> “嗯?！痹茷戇€是嗯了一聲。
“他們是誰？”
“不要急，本來今晚一是想給你接風(fēng)洗塵的，二是慶祝你成功度過一劫，沒有入魔。今晚就先睡吧”
張百里點頭，也沒有多問。
晚上睡覺，太陰三的月光照進來。
悲傷刻意封了十年，一朝瀉出，思念如水，思緒萬千。
張百里睡不著，他想起師父和云起的滿臉血污還微笑著的臉，他又想哭了。
隔壁云瀾的呼嚕聲響了起來，張百里思緒被打斷也漸漸睡了過去。
張百里整整睡了二十二個小時，幾乎是半昏睡。
醒來是中午了。
起來活動身體，就聽有人敲門：“老云頭，快開門，我來了，今天我又有了……”
門被打開，外邊人的聲音嘎然而止，看著開門的是一個年輕人，這人愣了一下，張百里也愣了一下，識海掃描的時候記憶很難忘記，這人不就是當(dāng)年問路的那個樵夫嗎，難怪演的那么蹩腳。
這人此時身穿錦衣，上鑲花紋，束發(fā)冠也是精致，身材雄壯。
說：“那什么，我找老云頭?！?p> 老云頭從后院出來：“請進?！?p> 云瀾讓張百里給來客倒茶，來人倒是擺擺手：“不必了，直接開始吧?！?p> 隨后倆人就往后院走去，云瀾示意張百里跟上。
來人和云瀾走在前邊，還在問：“什么時候到的，挺快……”
到后院，云瀾告訴張百里：“這是我的朋友，樵夫。你們見過。”張百里見禮。
“你去那邊庫房里去取一個棋盤，還有兩盒棋子都拿過來。”云瀾說。
這個庫房是在堂屋的左邊，是一個細長的過道，被改裝成了一個庫房，門在后院這邊開著。
張百里進庫房，迎面就斜立著一個巨大的棋盤，橫豎八十一格，搬出門得順著快三米高的門對角線才行，而且材質(zhì)似金非金，似木非木，似石非石。
拿在手里很實沉，張百里把棋盤放在石桌上，小小的石桌被完全遮掩。
再一手一盆把兩大盆棋子拿出來，放在了棋盤上。
樵夫看著張百里搬出東西，神色驚異凝重，瞇著眼盯住。
“接下來最好不要往棋盤上看，你去外邊轉(zhuǎn)轉(zhuǎn)吧?！痹茷懻f。
張百里看到兩人相對盤坐漂浮在棋盤兩邊，黑白兩棋盆也漂浮在兩人身邊，轉(zhuǎn)身出去。
張百里出去后，樵夫道：“我沒看錯吧？這是人能干的活？他身上沒有一絲修行氣息和道法秩序波動，他這是純?nèi)馍砹α堪??！?p> 云瀾點頭。
“這天地棋盤重十萬八千斤，這大棋子一盆也有五萬斤吧，這是什么力量。他身體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樵夫很吃驚。
“唯一一個萬世凡體體質(zhì)，混沌海消失，經(jīng)脈全無，卻不靠外物，不靠機緣能引天地精氣入體的人，你見過嗎，這可能是萬古第一例?！痹茷憞@息：“希望沒有更多的代價?！?p> 樵夫也點頭。
“萬年一開的風(fēng)云道場，將在嵐星開啟，我想為師侄求個名額?！痹茷懹终f。
“可以，不過只是名額，能不能進去全靠他自己。”樵夫不以為然。
兩人開始下棋，當(dāng)落下第一顆子時，棋盤里天地大變，法則飛舞，兩人在演化著什么無上大道，里面宇宙星辰，生靈萬物等等虛影閃過……
風(fēng)云城的占地非常大，這還不包括城外郊區(qū)一圈又一圈的城鎮(zhèn)和村落。
城里大多數(shù)是修行者，和一丁點有一技之長并且非常精通某項技術(shù)的凡人。
如果步行從北端走到南端得走一天，這還是核心區(qū)域，數(shù)玖大街是剛好在風(fēng)云城核心區(qū)的邊緣。
往來酒館開在中心街的街轉(zhuǎn)角，金角銀邊爛肚皮，這個選址是非常的好，哪里都逃不過這種規(guī)律，歸根結(jié)底生物的意識形態(tài)還是沒有發(fā)生顛覆性的變化，當(dāng)然，這個地方租金或是地價肯定也是極貴的。
張百里點了一杯茶，他今天是來還錢的，昨天吃了太多了，那點錢肯定不夠的，伙計是個妙人，應(yīng)該自己承擔(dān)多余費用了。
今天的說書先生說的是十年前那場域外大戰(zhàn)，說書先生沒有偏袒任何一方，不知道身份的人也安了一個名字，經(jīng)過了藝術(shù)加工，打斗過程是異常激烈。
往來酒館的說書先生眼界很高，說起來即不憑空想象也不老套乏味，還摻雜了那等修行境界的法則，道理描述，連臺下的修行者都在精彩處叫好。
不過臨近中午，張百里來時已經(jīng)接近了尾聲，不過他也沒刻意聽，自揭傷疤是個蠢主意。
那個伙計也到了，張百里掏出錢，放到桌子上，師叔不缺錢，跟他說過隨便拿隨便花。
“昨日多謝款待，在下張百里，還沒問小哥尊姓大名?！睆埌倮锉?p> 伙計微笑拜拜手，回禮：“張兄抬舉，賤名萬一，是掌柜的收養(yǎng)伙計?！彼矝]推辭，收下了錢。
“告辭?！?p> “客官走好。下次再來?！?p> 張百里乘車往城外走去，剛到城門口，天空上飛下來兩年輕男子，穿著同樣的服飾，應(yīng)該就是某一門派宗門的弟子，落在城門口，很年輕，因為修行的緣故，他們很有氣質(zhì)。
風(fēng)云城的守衛(wèi)也沒有多客氣，告誡進城不得展露異力，不得沖撞在街上行走的某些大人物。
兩人走過去，張百里隱約聽到風(fēng)云道場，修行學(xué)院的話語。
而城門口的倆守衛(wèi)看到張百里，也對他拱拱手，轉(zhuǎn)頭開始交談起風(fēng)云道場的事。
“萬年一開啊，這次輪到我嵐星了，這宇宙中又會有多少年輕俊杰、天之驕子、天縱之才到來，而且也會有隱世不出的高人被邀請進去前來授課講道，也等于是交流文明，融匯文化，是不可多得的盛景啊?！?p> “是啊，若是我等也能進道場一修，那得是多大的機緣?！绷硪粋€點頭。
“可惜十萬里路兇險，非大氣運，大氣魄者不能踏足，我要是了無牽掛，必去那里闖上一闖。”
“十萬里路，兇險與機緣并存。修行者若有牽掛，何至修行。我看你就是惜命?！?p> “嗨，我要是不惜命做這個鳥看門的干什么。大家不惜命，干嘛修行求長生。”
張百里聽著他們說話，其實自己早就走出一百多米遠了，自五覺重開并且得到強化，自己的身體素質(zhì)得到了極大的改善，身體五臟六腑，四肢頭腦皆都有了提升。
現(xiàn)在他的體內(nèi)，天地精氣隨著自己呼吸直接吸進肺里，由肺分解直接送進心臟，再送至動脈到身體強化各處。
這已不是書上說的天地精氣運行方法了，這是把天地精氣當(dāng)成了氧氣，完全是自己的生理特征了。
張百里看不到具體情況，但他能感覺到自己身體的變化，具有敏感性。
回到住處，把情況告訴了云瀾，云瀾說：“天地人三才不成，陰陽不分，不成相輔相成之象，恐怕難以按常理修行，縱有識海天山，無混沌海地氣為根基，恐不能聚天心，立萬法，成道基，爾當(dāng)習(xí)體技，強身體，以抗天劫?！?p> “天劫？”
“汝雖無混沌海，但與天地亦有聯(lián)系，肉身強度超出凡人，也算修行，自然會有天劫，且比常人更甚?！?p> “師叔那我是不是也比別人厲害？”張百里問。
云瀾說：“不強，修行者修天地人三才，先開混沌海，后辟識海，地氣升天山至天通，然后陰陽二氣養(yǎng)身體，養(yǎng)識海，養(yǎng)混沌海，他人養(yǎng)三處，汝只有一處半。純?nèi)馍砩晕娨稽c點而已，若他人道法齊出，神則飛舞，飛天遁地，你自無可奈何，此神與心合，心與身合，身與道合之意也。”
“百里謹記?！?p> 云瀾丟過來一個令牌：“這是風(fēng)云道場入門劵，可過篩選一關(guān)，下月直接入十萬里路。道路兇險，更有各路天才齊聚。汝欲去否？”
“去?！?p> “兩個任務(wù)，一去道場修行，須刻苦鉆研，必自行找出修行下路，注意天劫隨時可至，墨酒可治體傷，內(nèi)服外敷皆可。二去苦練技擊之術(shù)，多看大家哲思，以武入道，可解燃眉之急，記住，各路天才皆以心法為基，以大道為前路，多以武破門，劍宗，魔宗及我等皆是，不可輕視?！?p> “必不負師叔重望?！?p> “今日揠苗助長，教你內(nèi)視之法，本應(yīng)讓你自行摸索，然時不我待?！闭f著氣機凸現(xiàn)。
張百里隨著云瀾的精氣走向與律動控制方法，很快的又做到了內(nèi)視，然而精神波動卻出不去體外。
云瀾說這就是沒有混沌海做根基，如同空有余力卻無法發(fā)力一樣，先前的情況是一種神游之境，自閉五識，可免入魔，自不入魔始，便不能外放。
“若有他人強欺，不必忍讓，我會算賬?！?p> “不會?！睆埌倮锘卮鸬氖遣粫?。
“對了，你要用什么名字，原名會招來不必要的麻煩，天機閣的記性向來很好?！?p> “張起?！痹茷懙氖譁艘幌?，在令牌背后刻下張起二字。
轉(zhuǎn)眼一個月過去，張百里穿著一身黑色短襟麻衣出來，云瀾搖了搖頭嘆氣。
張百里先前穿的是白色的麻布衣服，意思是披麻戴孝，為師父師兄守喪。
打算不報仇，不解衣。
云瀾說不必這樣，反而引起關(guān)注，并且心中有牽掛，對修行有拖累。
然后張百里就把準(zhǔn)備的幾套麻布衣服染黑了。
“師叔，我去了。您保重?！?p> “嗯。”師叔喉嚨里的拉絲聲越來越重了。
風(fēng)云城的街上這個月非常的熱鬧，宇宙各個星球來的修行者們齊聚在這里，他們有的是陪自家精英子弟來此，承擔(dān)護法領(lǐng)路教導(dǎo)的職責(zé)。
還有就是參加風(fēng)云大會的年輕俊杰們，不出意外的話他們就是將來各自門派的頭頭腦腦，各個頭角崢嶸，各有特質(zhì)。
這還是走在街上張百里瞟到的，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
各路天才的信息已經(jīng)被坊間傳瘋了，已經(jīng)說過，修行者相比于凡人其意識形態(tài)并沒有發(fā)生顛覆性的改變，所以自然也有坊間傳聞這么個東西。
張百里被風(fēng)伯限制在住處，是兩眼一抹黑，什么信息都不能收集，也算是在鍛煉。
今天所有人都將往風(fēng)云城后的虛空山去，那是嵐星十萬里路的進入點。
走到風(fēng)云城的后山門口，張百里看到的兩守衛(wèi)就是原來前門的那倆，原來今天他們換班到這里。
張百里打了個招呼，倆人看到都驚了，很熱情：“這來了各路年輕俊杰幾十萬人，篩選完只剩五萬，你即過篩選，當(dāng)有些本事，前路兇險，萬事小心，也為我嵐星本地人爭光?！?p> 張百里行禮告辭。
到了虛空山，很多人已經(jīng)進去了，但還是聚了一大堆人，有送自家子弟的，也有剛來相互攀談的選手們。
有的人還在觀望，張百里徑直走向一個非常大的牌坊前，牌坊高大，雕梁畫棟，材質(zhì)雪白如玉，銘文刻畫深奧，最上面刻著“虛空山十萬里長路”。
旁邊一條長桌后坐著三個人，兩邊人一人一個掌中操控著一顆球，兩顆球閃著金色的光，緩緩轉(zhuǎn)動，漂浮在他們手掌上。
“請出示虛空令。”中間的一個中年人說到。
接過張百里的令牌，在中年人手間綻放了一下光華。
“真?！?p> 掌控小球的兩人閉目，小球轉(zhuǎn)動加快。
他倆睜眼：“無有張起記錄?！?p> 張百里接話：“預(yù)約名額?！?p> 大家就都懂了：“進去吧，第三萬八百九十一人?！?p> 張百里多問了一嘴：“一天時間夠嗎？”
中年人頭也不抬：“你這種的才慢，那些人直接持令就進去了，誰鳥我們。假的自然會被彈出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