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雪花飄零，今天的都靈顯得格外明媚。
臨近中飯時分，卡隆提著菜籃自門外走入。
看見奧利奧，他微微點頭。
“少爺，死了兩個妓女?！?p> “嗯。”
奧利奧應(yīng)了一聲，表面上看上去似乎毫不在意，但從他縮進(jìn)椅子里的動作來看，這些妓女的死并沒有想象中那般無足輕重。
從關(guān)乎宇宙未來的宏觀角度來說，人類個體的死亡是生命的必然，它如同夸克消亡般不足掛齒，于人類短暫的生命而言，早一點或者晚一點去地獄報道，在宇宙漫長歷史長河中都僅是一瞬。
話雖如此，但奧利奧并沒法從這個角度來安慰自己。
因為從社會角度來看，見死不救亦是幫兇，況且她們的死多多少說跟自己有聯(lián)系。
先是利用這些妓女的死來博取后三街人的同情，然后以后三街人做利刃，從而脅迫那些高高在上的貴族們。
誠然，自己算不上這場社會矛盾的制造者，但自己絕對利用了這些本就可憐的人們。
利用的原因是出于大義，但大義說到最后都是一己私欲。
“唉......”
嘆了口氣，奧利奧從椅子里爬起，他背著雙手走到窗邊，透過百葉窗的間隙打量著窗外。
街道上鋪滿了白雪，雪地里僅有零零散散兩三串腳印，這讓整條街看起來死氣沉沉的。
在現(xiàn)在這種心情下，找點事情轉(zhuǎn)移注意力才是調(diào)劑心情的最好良藥。
收回目光，奧利奧自覺地在餐桌上坐下，他決定早點吃完飯，然后積極投身于造反的浪潮之中。
中餐很快就做好了，只是一塊簡單的牛排，外加半份水煮花菜。
將牛排推到奧利奧身前，卡隆伸出右手，往那碗花菜里灑了些鹽。
“雷迪亞殿下說今晚行動，我們下午一定得動起來?！?p> “今天下午么?！?p> 奧利奧輕笑著叉起一塊花菜，“他什么時候知道洛因是間諜的?！?p> 想了想，卡隆回答道。
“因為幼時的經(jīng)歷，所以雷迪亞殿下是個自卑的人，他從來不相信有人會主動為他付出，況且那個人和他毫無瓜葛?！?p> 奧利奧伸手敲著桌面，滿臉的若有所思。
“不能是愛情么。”
“恕我直言，雷迪亞殿下愛他的父親勝過一切，想必那個女人也發(fā)現(xiàn)了這點?！?p> “這可是完全不同的感情......洛因會因為這點而吃醋么?！?p> 遲疑了一會兒，卡隆回答道。
“不會吃醋，但會讓她死心?！?p> “......”
奧利奧沒再出聲，他一口口咀嚼著牛排，眉頭微微蹙起。
雷迪亞唯一疼他的母親很早就去世，父親偶爾透露些父愛就能讓他感恩戴德，所以他是個缺愛的人。
缺愛的人會顯得堅強(qiáng)些，但堅強(qiáng)往往會和自負(fù)劃上等號。
自負(fù)的人不需要朋友，而光靠權(quán)力維系的紐帶往往一觸即碎。
所以從理論上來說，雷迪亞造反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不過這個世界的規(guī)則對雷迪亞來說非常有利，因為只要巴德爾殿下一死，那么整個奧卡西姆帝國就會理所當(dāng)然地歸于于雷迪亞所有，這便是這畸形規(guī)則唯一的好處。
放下刀叉，奧利奧慢吞吞地站了起來，他四下扭著身子，許久未活動的筋骨發(fā)出嘎達(dá)嘎達(dá)的響聲。
卡隆把餐具收進(jìn)水池，他上下搓洗著那些餐具，神情一絲不茍。
運動了一會兒，奧利奧鉆進(jìn)辦公桌后，在柜子里一頓翻箱倒柜，拿出來的東西很快就裝滿了一背囊。
卡隆洗好了碗，他把干透的風(fēng)衣從火爐旁拿下，然后將火爐用鐵蓋蓋好，最后將那個背囊提在手中。
披上風(fēng)衣，奧利奧從扶手旁拿起那根手杖，他將它放在爐蓋上，用余溫烤了烤，然后一把拿起手杖，旋轉(zhuǎn)了兩圈后插進(jìn)腰間。
相比于往日的懶散，現(xiàn)在的奧利奧顯得利索了很多，舉手投足間都帶著英氣。
抬起腦袋，他大步朝門外走去，門外是備好的馬車。
......
城巡局，會議室。
每一個走入會議室的警長都有同樣的想法，那就是房間里的氣氛有些古怪。
雷卡端坐在首位，這讓每一位警長都能看到他的眼睛，不過并沒人敢跟他對視。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這個年輕警長就成了拉克蒙德的心腹，這身份上的轉(zhuǎn)變讓在座的各位都覺得相當(dāng)不自在，不過有些聰明的人還是很快適應(yīng)了過來。
歐格清了清嗓子，剛準(zhǔn)備給雷卡來上一記響亮的馬匹，但塔米婭提前開口了。
她敲了敲桌子，高聲問道。
“雷卡警長，大家都忙著審訊呢，叫我們過來到底有什么事？”
看大家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雷卡居然一點都不覺得緊張，這讓他覺得非常詫異。
不過詫異歸詫異，他還是學(xué)著奧利奧的樣子微微點頭，然后翻開面前的卷宗。
“昨天晚上，應(yīng)總指揮大人的要求，我派人突襲了第六街十余家酒館，從中繳獲罌粟糖一馬車，抓捕罌粟糖販17人?！?p> 說完這話，他抬起腦袋，看眾人一臉懵懂，雷卡接著說道。
“這些妓女已經(jīng)審訊了近三天，總指揮大人看大家都審不出什么有價值的東西，于是讓我去第六街抓捕罌粟糖販。
因為各位都知道，妓女和毒販就是那個后三街皇帝的左膀右臂，既然我們找不到那個地下皇帝，那么我們就砍斷他的左膀右臂......”
塔米婭打了個哈欠。
“所以我們的任務(wù)是接著審那群罌粟糖販？”
剛準(zhǔn)備點頭，但另一名警長忽地說道。
“可是雷卡警長，那群妓女和打手還在外面站著呢，這都兩天了.......圍觀的市民很多，大家都說這樣影響不好?！?p> 雷卡歪頭看著那警長，眼神很是可怕。
過了半晌，他伸手揉了揉眉心，然后疲憊地說著。
“總指揮大人說了，我們的任務(wù)是揪出那個地下皇帝，以前我們可以對他不管不顧不聞不問，但他殺害了伊登局長，我們就得將他繩之以法。
慶典日在即，在這之前我們要把他給找出來?！?p> 他頓了頓，爾后重復(fù)道。
“這是總指揮大人的意思，大家聽明白了么?！?p> 警長們交換著眼神，大家都知道那個地下皇帝的存在，但那個地下皇帝實際上只是他們對那伙勢力的蔑稱。
只是從這幾天的情形來看，它在后三街的威望著實是超出眾人的想象，皇帝這字眼變得越發(fā)不可捉摸了起來。
看會議室逐漸嘈雜，雷卡高聲吼道。
“大家聽明白了么？”
話音驟響，會議室終于靜了下來。
環(huán)顧左右，歐格適時說道。
“不知道雷卡警長有什么安排?！?p> 塔米婭撇了撇嘴，也跟著附和道。
“雷卡警長要我們干些什么，我們照做就是了?！?p> 雷卡站了起來，他雙手撐著桌面，低頭盯著卷宗。
“昨天我已經(jīng)審了一夜，那些罌粟糖販該交代的東西全部交代了，現(xiàn)在我們要做的事情很簡單......”
看眾人伸長脖子，雷卡這才說道。
“現(xiàn)在，我左手邊這一列警長負(fù)責(zé)追查罌粟糖工廠，你們動用自己的人手，皇宮已經(jīng)開具了搜查令，你們馬上跟著昨夜的審訊結(jié)果追查下去，這將是在慶典日之前，我們城巡局送給貝德福德陛下的賀禮。
至于我右手邊的警長們，你們將留守城巡局本部，以防那些賤民們暴動......至于功勞，大家放心吧，這都是城巡局的功勞。
好了，時間緊迫，大家各就各位吧?！?p> 看雷卡坐了回去，他左手邊那些警長迅速站了起來，眾人魚貫著朝著門外走去。
按雷卡所說，罌粟糖販已經(jīng)把什么都招了，他們只需要負(fù)責(zé)抓人就好，這工作可比留在這里看那些賤民有趣多了。
右邊那些警長則是議論了一番，這才三三兩兩地朝門外走去。
塔米婭走在最后，她故意放慢了幾拍，等前面那警長消失在走廊盡頭后，她把步子收了回來，然后上下打量著雷卡。
“這是奧利奧的意思？”
看雷卡點了點頭，塔米婭接著說道。
“那今天的事怎么辦？他的場子要被人端掉了?！?p> 雷卡遲疑著說道。
“塔米婭......你在說什么？”
塔米婭翻了個招牌性的白眼。
“我說，奧利奧的場子要被人端掉了，他就不慌么？”
雷卡吞吞吐吐地回答道。
“你怎么......知道的？”
塔米婭抱著雙臂，冷哼一聲。
“這事誰看不出來，他之前的示好不過是利用城巡局的手鏟除同行罷了......他給了你什么好處沒有？”
“沒有?！?p> 雷卡搖了搖頭，然后低下腦袋，雙手抱頭，看上去疲憊至極。
“塔米婭，我有點累了，我想靜靜。”
塔米婭撇了撇嘴，最后還是識趣地走了出去，然后將會議室大門重重帶上。
“呼?！?p> 雷卡嘆了口氣，然后偏過腦袋，打量著窗外的雪景。
在花白的視界中，他想起了自己和奧利奧的第一次碰面。
那時候自己是個剛加入城巡局的毛頭警探，而他是個看上去傻乎乎的貴族。
那時候自己真以為這是一場偶然到不能再偶然的碰面，但從現(xiàn)在的情形來看，一切都是那只暗中的手在操控一切。
雷卡扯了扯嘴角，慢慢躺在椅背上，爾后低聲感嘆道。
“呵，地下皇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