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那年舊夢
“罷了罷了,不逗你了。小丫頭,跟我出來?!庇崆逅煞畔戮票?,起身推開畫舫的門走到外面。
除了他們這一艘,文興河道上還有不少夜游的畫舫,船舫上站著三三兩兩的人,有些是熟稔的好友,一瞧見他,就伸手站起來揮手。
俞清松笑著拱手回禮,算是打過招呼。
他在船舫上掃了幾眼,然后尋了一個角落坐下,將半個身子縮在畫舫的陰影里,臉上光影來回交替,叫人看不清神色。
時景成拂開她的手:“聽話,我有些話要問升云。”
梁升云無端生出一股慌亂感,目光緊緊盯著依依不舍走出去的時雅嫻。
時景成想起俞清松的提點,倒也不必跟他費工夫繞圈子,干脆直爽的問道:“升云,你覺得我家妹子怎么樣?”
梁升云臉上的驚愕還來不及收回,時景成又問了一句:“你要是喜歡,這門親事,我便自作主張的?!?p> 他話還沒說完,梁升云就急切的打斷他:“我愿意,我當(dāng)然愿意?!?p> 時景成收回目光,重新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忍俊不禁的笑了。
梁升云摸摸后腦勺,臉上浮上幾分羞澀。
時雅嫻一邊朝里面張望,一邊出了畫舫。
“這兒?!倍阍陉幱袄锏挠崆逅烧泻袅怂宦?。
時雅嫻看見他,還有幾分氣呼呼的,在離他幾步遠(yuǎn)外坐下。
俞清松和時景成向來交好,今日梁升云被單獨留下,定有他攛搗的份。
俞清松朝著她的方向打了一個響指:“怎么?這么擔(dān)心你的情郎?。俊?p> “你又胡說!”時雅嫻臉上紅撲撲的,閃過一絲心虛的表情。
俞清松不知從何處掏出一個夜明珠,順著船舫的甲板滾到她面前:“這是你清松哥哥給你的定親禮。可不算胡說了吧?!?p> 時雅嫻用手按了一下,防止那夜明珠滾落到水里去:“什么定親禮?”
“景成正跟升云商量,等你下個月生辰一過,就讓升云去找時伯父提親?!?p> 俞清松見她拿著那珠子隨意把完,又提醒了一句:“這是我特意讓人從江南尋來的,給你做床前燈最是合適,若你等下跟我鬧脾氣,非要扔到這文興河道里去,你和升云的定親里,我就不去了?!?p> 這便是想聽她說句軟話。
時雅嫻撲騰著兩個小短腿起身,胡亂朝他行了個半蹲禮,嘴里飛快的說了句:“謝謝清松哥哥?!比司推炔患按谋枷蛄水嬼?。
俞清松躺倒在船舫上,余光瞟見她的步伐,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要是那丫頭,也能喚他一聲清松哥哥就好了,可惜,那丫頭總是對他板著一張臉,像個故作正經(jīng)的小老頭一樣。
俞清松閉上眼睛,聽風(fēng)吹過文興河道,聽畫舫劃過水面,聽岸邊眾人交談的聲音,攤販的叫賣聲,鳳翎閣的絲竹之音。肚里的酒香漸漸吞沒了他的意識。
春日宴,君上一如往常召了俞家。俞老太爺年紀(jì)大了,這種場合就不愛湊熱鬧了,一連幾次,都是讓俞清松獨自去。
他雖還未考取官職,但在世家公子,頗有交際手腕,與很多朝臣關(guān)系也相好,這種宴會,對他倒也是如魚得水。
酒過三巡,君上借著醉酒,人就撤了。在場的大多數(shù)外臣和皇室宗親,幾位后妃多有不便,也跟著君上步伐前后腳走了。
俞清松喝完了一杯又一杯的酒,借口不勝酒力,先出去透風(fēng)躲酒。
俞家在朝堂本就勢盛,俞清松容貌,才情,人緣皆是名聲在外。頗有盛名。宮里的人見到他一個人隨便亂走,并未多嘴,只是問他需不需要陪同。
俞清松擺了擺手,解釋道:“聽聞御花園的狐尾藻開得正好,在下去瞧瞧,順便醒個酒,吹吹風(fēng)?!?p> 他慢慢踱步,頗有打算等春日宴快散了再回去的意思。
“摘那個,不是,左邊的那個,哎呀,不是那個?!?p> 俞清松扶著宮墻,聽見墻那邊有人在說話,他放輕了腳步,貼著宮墻,打算聽個明白。
“葉六,你下來,我自己上?!狈讲耪f話的稚嫩女聲又說道。
另外一個人聲音有些擔(dān)憂:“不行,公主,太危險了?!?p> 公主?今日不是春日宴嗎?皇室宗親不都得出席嗎?這位公主還能逃席?
俞清松來了興趣,見此地偏僻,四周沒有巡防的御林軍,借著宮墻踩了兩腳,就翻身上了墻。
兩個年紀(jì)不大的小姑娘,一個在桃樹上,一個在桃樹下。
聽她們方才說話,俞清松一下子就猜到了情況。
“哎呀,你下來,我自己上?!蹦俏还饔种貜?fù)了一次。
葉六無奈的扶著樹干慢慢的下去,一邊下,還一邊勸誡她:“公主,要不算了吧,回頭孫姑姑知道了,咱們又要挨板子了。”
那位公主顯然是個不到黃河不死心的主,她把裙子往上撩了一下,纖細(xì)的手臂緊緊的抓住樹干,借力就登了上去。
她發(fā)現(xiàn)自己能爬上去,興高采烈的回頭,對著下面試圖張開雙臂接住她的葉六言道:“你看,我可以上來的?!?p> 葉六笑了一下,臉上卻是藏不住的擔(dān)憂和顧慮。
那公主不再回頭看她,神情認(rèn)真的盯著遠(yuǎn)處樹干上的桃子,整個人渾身緊繃,像是要干一件特別的大事般。
俞清松看著她,整個人神色忽然就放松了,他常年見到的女子,大多墨守成規(guī),莫說爬樹撩裙子這種出格的行為,就是重重說句話,都是難得見。
他身邊唯一活潑些的,就是時景成家的丫頭。
他饒有興趣的盯著她,看她慢慢的爬上了枝丫,伸手去夠那個桃子。
一個,兩個,三個。
她沒有帶裝桃子的籃子或布袋,已然是摘不下了。于是往懷里胡亂曬了兩個,另外一個握在手里。
她低頭往來時路看了兩眼,正想著怎么下去時,就聽見葉六尖叫了一聲:“誰?!?p> 她順著葉六看的方向看過去,就發(fā)現(xiàn)有個男人正端坐在宮墻上,目光炯炯的看著她。她嚇了一大跳,握著樹干的手,不覺就松了。
“小心?!蹦悄腥艘娝龘u搖晃晃的即將摔下來,翻身下了宮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