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調(diào)戲
可祁萬犰是絕不會撒謊的,我冷靜下來,重新在椅子上坐下。
云鵠公子身上脂粉味很重,宮女拿了沾了水的手帕,來給我擦臉上被他蹭出來的印子。
祁萬犰揮手,讓御林軍把人帶下去。
“云鵠公子,有些傳聞,臣略知一二?!?p> 那宮女擦完之后,正欲離開,我稍微一低頭就碰到了她的手,鼻子不經(jīng)意間在帕子上蹭了一下。
我楞了一下,一股若有似無的香味。
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那宮女還以為是冒犯了我,手一抖,正欲跪下告罪。我握著她的手沒松,又往鼻子前面湊了兩下。
見我有所動作,那宮女就不敢動了,緊閉了雙唇,半蹲在原地。
在濃郁的香料中,夾雜著桂花酒的味道,很淡,若不是湊近了聞,倒也未必能聞出來。
還真是醉酒了。不過,耍酒瘋鬧到居興殿,真是荒唐。
祁萬犰見我松開宮女的手,又讓他們都出去,這才繼續(xù)說道:“聽說云鵠公子性情古怪,平日里,很少出府。若是出府,也是去鳳翎閣?!?p> 鳳翎閣,我倒是有所耳聞,京中有名的銷金窟。除了花魁,頭牌之類的,還有小倌。各色各樣的人都有。
謝遠春這個殺千刀的,不管什么人都往我這里送,哪里是選皇夫,分明是把我當成鳳翎閣的人來羞辱。
“這位云鵠公子,每回去鳳翎閣,都是點了好幾個小倌作陪,女廂房那邊,從不曾涉入?!?p> 我簡直不知該生氣,還是覺得好笑。蔣太傅知道謝遠春送的是這種人嗎?若是他這個老古板知道了,臉色又當如何精彩。
不過,我也沒空去奚落別人,現(xiàn)在,我是被人嘲笑的那個。
我突然對另外一個人提起了興趣,既然云鵠公子是個喜歡小倌的,那住在南苑的那位,又是哪路神仙。
祁萬犰繼續(xù)補充道:“他雖然不與鳳翎閣的女眷相處,但聽聞御史大人的二女兒與他頗為交好?!?p> 我吃驚的看著他,沒想到還是個男女通吃的,難怪今夜對著我也能這般膩歪。
“每個人醉酒的狀態(tài)不一樣,云鵠公子這種,應該是當下沒有半分醉意,等酒上了頭,意識就模糊了?!?p> 我扶額,只覺得頭疼。
祁萬犰非常體貼的建議道:“君上若是覺得難辦,不然借此名頭禁止云鵠公子出入居興殿?!?p> 我心頭轉(zhuǎn)念一想,要是蔣太傅知道謝遠春送的人是什么妖魔鬼怪,豈非他刻意允許的?禁止出入,并非長久之計。
我拿不住蔣太傅的心意,目光微微沉了兩下,心頭起了另外一個想法。
“內(nèi)務府不準再給邶修苑送酒,讓明日讓皇貴妃再好好教教他宮中的規(guī)矩?!蔽覍χ嵱械聡诟赖?。
祁萬犰見我一副不想追究的樣子,倒也不多嘴了。只是另起了一番話頭。
“前些日子,蔣太傅曾經(jīng)傳召過臣,私下問詢了刺客的事情?!?p> 我不怕蔣太傅的手伸得太長,反而擔心他對此事不聞不問。他既然上鉤,我更是求之不得。
祁萬犰原原本本的將當日的談話交代了一遍,沒有什么疏漏。對我提點的那些東西,一并掩蓋。
夜沉如水,萬籟寂靜,我躺在床上,并無睡意。翻了個身又坐起來,靠著枕頭開始發(fā)呆。
思緒不知怎的,飄回了當年的西苑。
母妃一生,都是只是一個貴人。從未享過半分尊榮。
她原是先皇宮的宮女,因先皇酒后失誤,才有了這個悲劇。
她在宮里一向謹小慎微,即便是內(nèi)務府常常克扣西苑的份例吃食,她從來都不說什么。只唯獨先皇后死的那晚,破天荒的不知從何處尋了兩壺酒,一個人抱著在殿里喝著,一邊喝一邊哭。聲音聽上去頗為凄涼。
孫姑姑早早的把我哄上了床,也讓葉六早點去休息,像是故意要避開我們似的。
我心里覺得不安,閉著眼睛瞇了會,見周圍沒了動靜,一個人悄悄爬起來,往哭聲的方向而去。
先皇后去世,按照宮中的規(guī)矩,作為陳貴人的母妃應當守夜,只是,先皇后因為芥蒂她與先皇的事情,生前從不許她出西苑,死后更不愿見她。
西苑本來就沒有幾個宮女,眼下更是不見了人影。不知是偷懶躲了起來,還是被她打發(fā)走了。
我踮起腳尖爬在窗子上,聽見里面有人說話。
是孫姑姑的聲音。孫姑姑是我的奶媽,因為陳貴人平日里并不親近我,我對她的感情反而更深厚些,她一張口,我便聽出來了。
她勸誡道:“人死不能復生,娘娘節(jié)哀才是?!?p> 哭聲未停,仿佛那人置若罔聞。
“娘娘即便不為自己想,也為公主想想,她才這么點大,若是一直這么下去,公主將來處境又當如何?總不能像娘娘一樣,一直窩在西苑里?!?p> 孫姑姑的聲音聽上去有幾分怒其不爭的味道,只是當時的我太小,并沒有完全領(lǐng)會她的意思。
我聽見了摔東西的聲音,然后是是一聲尖叫。像是有人怒不可遏下的情緒失控,發(fā)泄似的叫聲。
“娘娘,您何苦呢?當年的事情,并非您的錯。如此自苦,傷的,卻是公主啊?!?p> “出去。”母妃的聲音嘶啞。
我往門口走了兩步,想聽得更清楚些,又聽見里面?zhèn)鱽硪宦暸稹?p> “滾出去?!?p> 腳步聲從里面由遠及近的傳來,我連忙閃身躲到廊前的柱子后面。
孫姑姑重重的嘆了口氣,往里面看了一眼,搖著頭走了。
我正準備重新靠近門口,卻用余光瞧見走廊另外一頭站了一個人。
想來是被母妃那聲吼聲吵醒了,她揉著眼睛慢慢走過來。整個西苑,只有她一個人出了房門查看情況。其他的房門都緊閉著,仿佛與這里毫不相關(guān)般。
她站在我對面,正欲說話,卻被我捂住了嘴。
我做了一個噓的手勢,把她拉到一邊。做了一個在外面等我的手勢。
孫姑姑方才出來的時候,并未關(guān)緊房門,我稍稍側(cè)著身子,往里探頭看,地上全是瓷器碎片和散落的衣服,一片亂糟糟的樣子。
我往前再探了兩眼,突然對上了一個滿懷恨意的眼神,仿佛要將我生吞活剝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