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下人聽了便應(yīng)聲去找。
同時,她見到唐慕楓從后院出來。他的傷勢看起來比儂語要重,但已經(jīng)有人替他進(jìn)行過簡單包扎。他看見姜玲瓏站在前院,橙月去給她提了把椅子讓她坐下,身后儂語去鎖了大門。
他雖不是暗影,但鄺毓身邊得力的那幾個他是見過,認(rèn)識的。
“夫人?!彼^去行禮,也不敢再說別的。
“傷亡情況如何?”卻不想姜玲瓏直接問他。
“主子早先安插了一些暗影混在侍衛(wèi)隊里伺機(jī)而動,屬下安頓了莊人之后又去莊里找了一輪,有幾個幸存的,長柳姑娘和禾大夫正在里邊忙著施救。就是不知道還有沒有別的暗影了?!?p> “莊人們呢?”
“撤離及時,大體無礙?!?p> “見彌和莊主呢?!?p> 唐慕楓一愣。梁王鬧出這么大動靜,他以為姜玲瓏該已知曉,何況他瞧她神情,比平日斂了許多,還心想好在不用他再匯報一次。他復(fù)去探橙月眼色,見她暗自朝她微微搖頭,眉眼都幾乎皺到了一起。
這是讓他別說?
“唐首領(lǐng)?!苯岘嚨炔坏剿貜?fù),出言提醒。
“……屬下走時只見到主子在攔梁王一行,彌總管要去點(diǎn)了火藥?!彼恢趺床拍苷f得更委婉一些,可話到嘴邊卻是先濕了眼眶,“那火藥威力,點(diǎn)燃之人斷然是逃不了的……主子的尸首也被梁王——”
“鄺毓是下落不明?!彼驍嗔怂?,進(jìn)行糾正,“你說見彌罹難,可找到證據(jù)?遺體?”
“都被炸得稀碎……只找到一些碎布,一只鞋履。”
“不見尸體就是還活著?!彼犕暧终f,“梁王呢?!?p> “屬下只見到梁王和殷公公與主子纏斗,不辨高下。再偷溜回去查看之際,也只看見梁王座駕下了山,后面抬著主子身軀,雖然白布蒙面,但他衣袖露出了一截,正是主子當(dāng)日盛裝?!?p> 當(dāng)日情況,鄺毓不可能有時間臨時找個替尸還給他換上自己衣裝。他的禮裝不說配飾就有內(nèi)外五件,活人要穿都需一些時間,何況是往死尸身上套。既然梁王親驗,若是換尸,只套件外衣是無法障了梁王的眼的。
這道理,姜玲瓏不是不知道。
“你可知,是梁王走了之后才燒的山,還是梁王在山腳全程在場?”她不想多說鄺毓同見彌的事,反倒問起了梁雁染的動向。
“燒山之時,梁王以及他的人馬并不在場。是霖兵收拾的。”
姜玲瓏點(diǎn)點(diǎn)頭,心里稍稍松了口氣。曌王說梁王被殷實菅舍命保下,但看來他也是所受重傷,才急急回宮。要不然鄺毓謀反的罪名早就大街小巷人盡皆知,也不會至今還沒有在尸首上做文章。依梁王性子,燒山那么大的陣仗,他但凡可以,都一定會在現(xiàn)場看著,感受那些生命的尖叫,呼救,親眼觀賞生命消逝前的經(jīng)歷的折磨。
梁王沒死,她恨。但好歹他受了傷,給了她一個喘息調(diào)度的機(jī)會。
“儂語,唐首領(lǐng)。”她交代,“你倆速去準(zhǔn)備幾塊牌匾?!彼惺肿屗麄兏蕉?xì)聽,完了之后再囑咐,“一塊帶回,另外兩塊分別去莊里和蘇府,給換上?!?p> “夫人,”唐慕楓有些猶疑,主要怕他和儂語不在,沒人護(hù)著這一院子的人,“咱們手里護(hù)衛(wèi)都負(fù)了傷,恐怕……”
“你莫怕鄺府失守?!彼闯鎏颇綏鞯膿?dān)憂,便說,“你倆且留下,待我清了門戶,再走不遲?!?p> 說話的檔口,櫻草就被帶了過來。她整個人灰頭土臉,也是隨著大伙兒匆匆撤莊,本想找機(jī)會溜走,但她只知春沐園暗道,外邊又激戰(zhàn)正酣,便不敢隨意走動,就想著之后再趁人多的時候出逃,不想姜玲瓏就來。本當(dāng)是夫人一無所知,她也沒有察覺到危機(jī),還想著遲會兒收拾些盤纏再走不遲。
可當(dāng)她被帶去姜玲瓏面前時,才覺得事情不對勁。
她這個夫人鹿眼含水,人傻乎乎不算,心再慈不過,而眼前這位靜坐在院中,不辨喜怒的人,卻讓人不由心悸。像是披著姜玲瓏皮囊的另一個人。
“你若沒做虧心事,怕我作甚?!彼€未施禮,姜玲瓏先開口,語氣平淡,神色平靜,卻說得她腳下一軟,咚地跪地,卻聽姜玲瓏又說,“怎么?宮里出來的人,就這點(diǎn)出息?”她目光緩緩在櫻草身上游移,從上到下,盯得人發(fā)麻。
“冤,夫人冤枉?。 彼恢岘囍懒硕嗌?,硬著頭皮不認(rèn),“櫻草不知您在說什么?!?p> “無妨,我今天也想把話說清,好讓你走的明白。”她慢條斯理,好讓所有人都能聽清,“你為芙蕖公主賣命,換了廚房餐單誘我中三道迷魂散,再給榴樺看了好物,讓她著急找橙月邀功,借此支開橙月,好讓我在墜水之際無人察覺施救。之后又為梁王眼線,在曌王送來的錦盒里下蠱,讓我中蠱在前,意圖挑撥鄺毓同曌王關(guān)系在后。如今,又將春沐園的暗道地圖給了梁王,好讓他提前部署,殘害莊人。我問你櫻草,你來鄺府年歲頗久,和下人們?nèi)杖障嗵帲绾尾拍苋绦南碌昧诉@般狠手?”
“夫人冤枉啊!我沒有!您莫要輕信他人!”她仍舊狡辯,平日機(jī)靈的俏臉更顯得楚楚可憐。
“你是要我把榴樺和廚房的廚子請來對質(zhì),還是要我將曌王請來,說道說道這錦盒的事情?他們于你非親非故,素?zé)o恩怨,緣何要嫁禍于你?”她始終冷言,神情漠然,“橙月是我貼身丫鬟,栽贓于她豈不更為可信?”
“夫人,櫻草忠心耿耿,您又怎知不是橙月姐姐或是旁的人呢?就只因一些同人的說話就認(rèn)定櫻草是叛主的小人?”櫻草跪在地上朝姜玲瓏跟前挪了幾步,言辭懇切。
“櫻草。你是忠心護(hù)主。不過可惜。護(hù)的不是我這個主子?!苯岘囌f得很有耐心,看起來也沒有任何情緒,“這是鄺府,不是衙門。我當(dāng)眾同你說清,不是因為我必須給你一個交代?!彼莱仍峦瑱巡莞星樯睿仓懒駱迤鈽渌齻円蛑Y歷的關(guān)系,都把櫻草當(dāng)姐姐,“是為了我鄺府一幫忠心鐵血的下人。他們得知道,今日春沐園遇襲,是因著你的背叛?!?p> 話已至此,櫻草反倒不求了,她轉(zhuǎn)了話鋒,昂首信誓旦旦,“夫人,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您今天既然要收拾我,我便認(rèn)了,好給這些朝夕相處的姐妹們看看,一腔忠心和熱忱,最后能換來什么。”
“櫻草你莫要再說了!”
插嘴的是邊上橙月。櫻草不以為意去看,見橙月流著淚呵斥,心里竟有所動容。
“我同夫人一路去的春沐園,弄潮了梁王火藥,最后在芙蕖公主的靈堂見到了梁王。我與夫人能全身而退,是因著靈堂里有條梁王不曉得的密道。”不等姜玲瓏再開口,她已然反應(yīng)過來,心痛抽泣,“主子定是一早知道你是細(xì)作,才特意將修改了的地圖給你。若果不是你將手里地圖給了梁王,他怎么會哪里都不埋伏,就只在春沐園安放火藥?又這么會這么篤定靈堂安全,只身前往呢!你怎么還要狡辯啊。”她痛哭不已,“櫻草你入府?dāng)?shù)載,這些情義,都是假的嗎?!莊主和夫人平日怎么對待我們這些下人的,你就算不知感恩,難道連心都沒有?是鐵打的,變不了,捂不熱的嗎?!”
“你不必這樣難過。”櫻草終于向橙月繳械,松了口,“我們不過各為其主而已。”說完她看向姜玲瓏,“鄺夫人,可惜你們?nèi)蚀?,留了我一條活路。如今機(jī)關(guān)算盡,仍舊讓梁王身退,反倒賠了主子和一干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