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玲瓏醒來時，睜眼便見司崢一雙烏溜溜地大眼睛趴在床沿望著自己。
“姐姐，你醒啦？”小葡萄見她睜眼，甜甜地輕聲問她，怕吵她清靜。
身后橙月就探了上來，眉頭皺得呀，堪比一根麻花。
“主子，您還好嗎？都怪我昨夜不在，您受驚了?！?p> 姜玲瓏搖搖頭，在司崢鼻尖輕輕刮了一下，就起來了。
昨夜儂語走后她在鄺毓懷里睡得安穩(wěn)，也不知地上那些血跡是何時被清理的。反正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見，像是一場夢般。她起身后就看見那案上仍照常擺著一只冰瓷盅，心里融著溫情，洗漱完就去端那盅碟。
鄺毓每次天不亮就走了。但案上的燕窩卻總來不斷。
“主子，早上曦妃帶小世子送王上回來時，聽聞昨夜殿里遭遇都嚇了一跳。蘇少爺在門口守著，就讓王上和奴婢進來了，曦妃憂心著，說在偏殿等等，若您醒了覺得閑舒，她再來探望一眼，好放心?！背仍鲁弥岘嚭妊喔C的檔口，快速稟告。
姜玲瓏飲下最后一口，頷首，“我沒關(guān)系。既然人來了，一起到中壘殿聽聽瑾僩和儂語怎么說吧。”
橙月即刻行禮，出殿請人去了。
姜玲瓏便拉著司崢往議事殿走，殿外早已不見蘇瑾僩人影。想必是同儂語一道，先向鄺毓匯報去了。
中壘殿上，司崢正座，姜玲瓏側(cè)位，階下趙蒔曦與張啟明同陳恪相對而坐。射聲校尉立于張都尉身后右側(cè)。聽儂語和蘇瑾僩在殿上一一陳述。
兩名刺客用的是窄型彎刀，身上雖搜不出信物，但齒間藏的毒物已被證實是瞬草。
就是粱書言喜歡用，且千金難求的毒藥。
另外兩人后腰均有一豹形紋身。
按張啟明的話來說，外部人士入城均有登記，護城軍里也沒人對那兩人的臉有什么印象。若不是他們功夫了得偷越城墻，那就是城內(nèi)有人暗中接應。
但無路如何，能用得起瞬草的，定是權(quán)貴人家。目標翠巒殿，那是誰的私兵，范圍就小了很多。
“本宮對谷悍的士族大夫還不熟悉，諸位可知有誰家是豢養(yǎng)私兵？或是喜愛豹形圖騰的？”姜玲瓏聽完發(fā)問。
眾人皆是搖頭。
“豹形圖騰是北境荒蠻異族之標，谷悍境內(nèi)怕是很少用到。要說有類似圖案的話，那大概就是王上暗衛(wèi)?！睆垎⒚鹘忉?，“暗衛(wèi)不在人前露面，身死之后全憑一道肩后的紋身來確認身份。微臣在任洛河校尉時，曾經(jīng)見過一個因傷了腿腳，退而參軍的暗衛(wèi)，因此親眼見過，暗衛(wèi)肩上是猞猁的簡形，兩者若不細看，確實容易與簡單的豹形混淆?！?p> “何況豢養(yǎng)私兵等同于謀逆大罪，幕后主使應不至于光派兩個私兵來行刺，萬一敗露，可是要夷族。”趙蒔曦雖不問政事，但她父王和丈夫都是朝中重臣，耳濡目染多少知道些情況。她聽張啟明這么一說，便建議，“張都尉可否差你說的那位兵士前來？若曾是暗衛(wèi)，說不定見過這些個人，或者對這圖騰會有些印象?！?p> 張啟明點頭說是，轉(zhuǎn)念又面露可惜。
“他犯了軍法，前幾月關(guān)進天牢等著秋后問斬。如今都入冬了。怕是問不到了?！彼f著又問，“不能讓王上暗衛(wèi)直接出面認人嗎？”
“不可?！苯岘嚀屧谄渌酥奥氏确駴Q，“王上暗衛(wèi)來來回回就那么幾個，不可隨意現(xiàn)于人前。哪怕蒙著面，身形，音色，言談舉止，家鄉(xiāng)口音，有太多細節(jié)可能會被有心人抽絲破繭，招致禍端。太危險了。”她搖了搖頭，“何況我三哥剛從二哥手里接了暗衛(wèi)的調(diào)派，如今鐵騎隊與暗衛(wèi)收歸一邊，三哥人在晉綏，大可不必牽一發(fā)動全身。”姜玲瓏望向張啟明，目光正好帶到邊上的鄺毓。見他朝自己微微展眉。
他是司洛私自塞進暗衛(wèi)里的，當時恐怕也是因為司賢故意放權(quán)，司洛在明，將鄺毓以鐵騎隊虎門隊長的身份放去司崢身邊充當暗衛(wèi)，司賢在暗，偷偷拔除宮中可疑的細作。他們當時能信的，也就只有鄺毓這個與谷悍王權(quán)毫無關(guān)系的霖國妹夫了。沒想到自己的郡主妹妹干脆將小王上給帶出了都城，護在封邑之地。
想來鄺毓身上應該沒有紋身，畢竟司洛是瞞著司賢將鄺毓安插進來的。犯不著真踩了兄長的界。
“都尉大人，你方才說的那位兵士，可否派人去牢里探探？”姜玲瓏想起另一件事來，覺得可能尚有希望，“先前我同禾悠然找死囚試藥，那些自愿試藥的囚犯都免了死罪。萬一這些人里有那兵士？”
張啟明得令，便吩咐下去。權(quán)當一試。
因果輪回也好，善有善報也罷，這人還真在試藥的名單上。在天牢活得好好的。
當他被帶上殿來的時候，姜玲瓏一下就認出了他。
這粗獷莽漢，不就是當日那位，說因為喝大了錯過回營時間而被以逃兵論處的小哥嘛。
姜玲瓏又拿了早就備好的徽令出來分別交給儂語和蘇瑾僩，讓他們帶人去找仵作，讓這漢子也認一認尸。
“誒?！壁w蒔曦忍不住喚了一聲，回過神時見司崢同姜玲瓏正面帶不解望著她，才連忙解釋，“與此事無關(guān)，是郡主這徽令——上面刻的并非郡主封號，而是一個秦字……”她說完又覺得似乎說話帶著歧義，干脆把話說全，“司賢他們的生母，原本封號也是秦，秦王妃。妾身看得眼熟，一時有些晃神，想起舊人了?！彼钌瞎Ь词┒Y，“殿前失儀，王上，郡主莫怪?！?p> “姐姐徽號本就是秦，王叔說了，姐姐身份特別又流落霖國多時，當以秦名護她。”司崢沒有多想，只是開口說明情況，“韶華是本王賜的名。當時怕百官對王叔再有非議，才出此下策。等事情結(jié)束，本王回朝，是要正郡主秦之名號的?！?p> 郡主秦。
光光是這個徽號，就足夠震懾八方的了。
趙蒔曦這才了然地點點頭，一句難怪，一句應當，一句謝王上念及司家小女，便圓了場，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