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上官，郡主今兒見了陸夫人和陸林之后，就說不放心，要來牢里親自和陸犯見上一面?！?p> “不能傳人將他帶去翠巒殿么？這么冷的天……”他話到一半便意識到，姜玲瓏這是怕弄出動靜來，被人在半路對陸濤下了滅口的手。
“陸犯方才已經(jīng)交代了。”蘇瑾僩朝司賢一拱手，卻說，“對于刺客紋身他一無所知，對于傅朱的黨羽，他倒是有個名單。里面牽涉數(shù)城官員，待屬下謄寫確認(rèn)，交由司大人再判。”
“太慢了?！苯岘嚨蜏\的聲音飄了進(jìn)來，她想要抬手示意，邊上穿著囚服的陸濤已經(jīng)快步按下了她的手，朝司賢又再敘述一遍名單。
司賢側(cè)耳聽著，面色越發(fā)凝重，瞳孔中映出油燈上燃燒著的火苗，在徐徐搖曳。
“此事關(guān)乎軍機(jī)，我讓人連夜先去給父王傳信?！彼举t朝姜玲瓏低頭說道，剛要旋身離開，直覺身后有洶涌嚴(yán)陣滾滾而來?；剡^頭，正看見鄺毓肅著的臉。
他看了眼蘇瑾僩，怵得那年輕人避開目光不敢直視。
“是我硬要過來的?！苯岘嚸椭K瑾僩說話，“你別動氣?！?p> “不是。”他緩了緩聲，將她的手松松揉成拳攥在自己掌心，“我去翠巒殿見你不在，就知道你來找陸濤了?！?p> 姜玲瓏點了點頭，司賢卻敏感地聽出了弦外之音。
他與鄺毓同時離開的茅屋，去無事宮比去天牢時間要短，若是一早知道，怎么現(xiàn)在才來。
“出什么事了？”司賢直接發(fā)問。
“來天牢的路上被城中衛(wèi)攔了?！编椮乖斍楹喪觯坝秩チ艘惶岁惛?。見完都尉，才趕過來?！?p> 司賢盯著鄺毓，見他眸色一沉，向他們通知，“陳恪死了?！?p> 幾人沉默出了天牢。順帶著陸濤一起。
鄺毓和司賢共同“壓著”姜玲瓏，直到親自把她送入翠巒殿才算作數(shù)。
“我先去陳府看看。”司賢也不去管被帶出來的陸濤，說著就要走。
“行。儂語他們已經(jīng)過去了。我安排一下這邊就過來?！编椮怪浪举t是不想見到陸濤他兒子。
司賢作了一揖，騰步御虛，駕著輕功便出了無事宮的宮墻。
“你啊。”鄺毓這才轉(zhuǎn)過身來朝蘇瑾僩嚴(yán)聲訓(xùn)道，“洛河不太平，無論如何不能再讓夫人出去了。清楚了嗎?！?p> 蘇瑾僩也知事態(tài)嚴(yán)重，沉聲遵囑，雙手抱拳，“屬下明白！”
鄺毓頷首，他隨后親自將陸濤帶去云錦母子所居的偏殿，在云錦驚愕的表情中將人推了進(jìn)去。
處理完陸濤的去處，他又調(diào)了鐵騎去陸濤殿前守著，同時去看了眼司錚。這個小王上，近日在禾悠然的管教下，早睡早起，作息規(guī)律，已然睡下了。
司錚有野郎官轄下暗衛(wèi)保護(hù)，暫時出不了亂子。
他打點完事情，便也足下發(fā)力，同司賢一般，躍空而去。
這注定是無眠的一夜。
姜玲瓏晨起時收到俞舟送來的小扎，將昨夜之事一一陳上述之。她捧著小扎看了許久，識得是鄺毓親筆，在見到末尾“安養(yǎng)勿憂”時，笑了笑。
“這是要架空我這個城主啊?！彼掚m這般輕飄飄地說著，卻沒有絲毫不悅，接著問了俞舟城內(nèi)布防，便放過他了。
俞舟輕功有礙，留在城里接應(yīng)，儂語被調(diào)去給司賢傳訊。至于蘇瑾僩，自然留下來貼身保護(hù)自己這個病怏怏的郡主，算是鄺毓背后的小眼睛，盯著自己不再逞強(qiáng)，擅自行動。
如此算來——虎門隊長該忙得腳不沾地——估計近日都見不到他了。
她等俞舟走后，便獨自坐在窗邊，再一次翻開小扎，細(xì)細(xì)閱讀起來。
其上內(nèi)容綜述起來不過是對昨夜的總結(jié)：陳恪中毒而亡。毒源不詳。仵作仍在勘驗。另驗其身，后腰有豹形紋身，已比對無誤。
寥寥數(shù)筆，倒是曲折得很了。
陳恪一介文官，怎當(dāng)?shù)昧税敌l(wèi)？
若豹紋非指暗衛(wèi)，而是細(xì)作呢？
姜玲瓏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若是細(xì)作，更不會在身上留下線索記號。
再者是中毒。太過蹊蹺。
若陳恪是與當(dāng)日無事宮里刺客暗結(jié)的眼線，倒也說得過去那兩人是如何進(jìn)得城，入得宮的?？扇绱艘粊?，陳老又豈會惹來殺身之禍？畢竟沒有人懷疑過他一分一毫。
毒源不詳？
是谷悍醫(yī)術(shù)國典里沒有記載，還是這種毒不太尋常，一時難以分辨？
她剛起了讓禾悠然去瞧瞧的念頭，想了想，還是作罷。他這陣子也著實辛苦，自己的研究沒完，還要照料無事宮里一屋子的病號。他最忌尸臭，還是放過他罷。
橙月不時在殿里溫著爐火，煨著暖鼎，給主子換著暖手。她將案上攤涼了的茶水換了一次又一次，而主子除了喝藥以外，就沒再碰過桌上東西。她手里展著小扎，人坐實在太師椅中，腦袋微微后傾靠在椅背上，視線便有些俯視般，漫無目的地收著神，朝著遠(yuǎn)處靜靜沉視。她就在那里，窗隙里偶爾卷進(jìn)小風(fēng)，吹顫她鬢角的垂發(fā)，而她巋然不動，像一尊像，一幅畫。
直到申時將過，快要日入，橙月又一次換了熱茶回來，才見椅中人有了動靜。
“……月。”許是安寧了太久，姜玲瓏開嗓卻吃了那個橙字，便轉(zhuǎn)頭，有些抱歉地望向她。
橙月自然曉得是在喊她。見主子開了口，她比什么都高興，斟了茶就跪去姜玲瓏膝下，仰頭回應(yīng)，“奴婢在，主子，您什么吩咐？不急事兒的，慢慢說?！?p> “你替我，走一趟虎賁殿?！彼龔奶褐袑⑹稚斐觯仍铝⒖谭鲋?，卻見她反手將自己的手心打開，在掌心寫下幾字，同時口中徐徐說著話，“看看曦妃，得不得閑，一同晚膳?！?p> 而她在掌心寫的字也被橙月默聲讀了出來——
密探。
司晃。
行蹤。
橙月一驚，復(fù)去看她，姜玲瓏始終是一臉和順淺笑，與她對視。這是要她當(dāng)細(xì)作啊。
在遣云山莊這么些年，終于也輪到她去打探情報了！橙月臉上有些掩不住的昂揚(yáng)，倒和她掌事宮女的身份饒是貼合。
“是，奴婢這就去請?！彼B忙行禮告退，朝門口蘇瑾僩交代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