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老李婆燉雞
“誰呀？”一梅開門出去一看，是老李婆的閨女紅柳。
“紅柳姐，快進(jìn)屋……”一梅連忙把她往屋里讓。
紅柳一眼瞅見屋里有人，忙說：“不了，俺找恁說幾句話這就走?！?p> 一梅走出屋子說：“紅柳姐，要不，咱去老李叔屋里說吧。”
“那也行。”紅柳笑著點(diǎn)頭說。
兩人剛走到老李婆門前，一梅就聞到一股雞肉味兒。
老李婆正在屋里用電飯鍋燉雞呢，看見一梅慌忙解釋說：“俺閨女來呢，今兒俺趁逢集買了一只雞燉燉……”
一梅當(dāng)然知道老李婆的心意：紅柳來了，想給閨女做點(diǎn)好吃的。
但是，那只雞的兩只腿為什么會直直地挺立在外面，連鍋蓋也蓋不上？
一梅揭開蓋子一看，原來是老李婆把一整只雞放在鍋里燉呢。
電飯鍋太小，雞的身子倒是剛好盛下，但是兩只雞腿卻只好伸在鍋外面。
一梅可不知道，為了燉好這只雞，老李婆真是煞費(fèi)苦心，傷透了腦筋。
她先是讓這只雞直接站在鍋里燉，雞腿雖然在里面，但雞背和雞頭卻翹在了鍋外面……
再讓雞來個左側(cè)躺、右側(cè)躺、四腳朝天臥……總之，老李婆讓這只雞現(xiàn)擺了各種入鍋造型，都不甚理想。
折騰了大半天，老李婆再三權(quán)衡利弊，最后，終于敲定了讓這只雞四腳朝天仰臥是最佳方案。
畢竟把雞身子燉熟是最主要的，雞爪反正能啃就啃，不熟或不好啃就扔掉。
就象上面提倡的，這也叫抓大放小嘛。
一梅從來沒有見過這種豪橫的燉雞方式，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她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笑，扶著門問老李婆：“老李嬸，您一直都是這樣燉雞的嗎？”
紅柳窘迫的臉都變成了豬肝色：“唉，俺娘一輩子都木煮過飯，先是俺奶煮，俺奶去世后，就是俺爹煮。”
哦哦，原來如此，怪不得……
老李頭顫抖著嘴唇，心疼地對老李婆說：“咳咳，紅柳她娘，都怨俺瞎了，不中用了，連累恁還得親自動手煮飯……俺對不住恁呀?！?p> 他還記得當(dāng)年他娶她時，立下的錚錚誓言：他負(fù)責(zé)掙錢養(yǎng)家，她除了生娃，就只管吃好喝好貌美如花。
就為這一句承諾，老李婆幾十年都過著十指不沾陽春水，睡覺睡到自然醒的幸福生活一一這在上個世紀(jì)五六十年代的豫南農(nóng)村，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可愛的老李頭，真正的是那個年代罕見的寵妻狂人。
老李婆有夫如此，婦復(fù)何求？
一梅對老李婆說：“您可以拿到大伙里，請老丁幫忙燉的呀?！?p> 老李婆揉揉眼晴，倔強(qiáng)地說：“不中！俺就想親自給俺閨女和老李頭燉一回雞！”
“好吧，那個，屋里有刀嗎？”一梅眼睛在屋里搜尋了一遍，問道。
“有有有。”老李婆從床下拖出一個小紙箱子，里面是她收藏保留的以前家里的廚具。
一梅拿出一把刀和一張菜板，到外面水池子里反復(fù)沖洗，洗凈后把萊板放在桌子上，拎著雞腿把雞從鍋里提出來，放在菜板上，把雞大概地剁成了幾塊，又放進(jìn)鍋里。
一梅又去伙房里，拿了燉雞的各種味料放進(jìn)電飯鍋里，對老李婆說：“老李嬸，您今兒燉的雞湯，肯定好喝的很?！?p> 老李婆開心地咧著嘴笑了。
“一會兒里面還放啥菜不？”一梅問。
“有有有！”老李婆神秘地從桌子底下拿出兩個佛手瓜，小聲說，
“這是剛結(jié)的瓜，夜晚俺趁后院人都睡了，悄悄地摘了倆個，可別叫人知道了，俺還沒吃過佛手瓜呢?！?p> 紅柳難為情地埋怨說：“俺娘，恁看恁，活象個老小孩，就不怕人笑話嗎？”
一梅哈哈笑道：“老李嬸是性情中人，我喜歡?！?p> 老李婆歡喜地把佛手瓜洗好了，一刀一個切成兩半，便扔鍋里了。
一梅看的目瞪口呆，她可是真沒見識過用佛手瓜燉雞的吃法，一會兒，她倒真想嘗嘗。
“恁看俺娘，俺爹又看不見”，紅柳愁苦地說，“俺擔(dān)心的不得了，幸虧他們進(jìn)了敬老院。這幾天俺也見了，他們擱這吃住不愁的，俺可算放心了?！?p> 一梅一邊輕輕抱起金寶逗弄著，一邊對紅柳說：“紅柳姐，您就放心吧，有我呢。他們都這歲數(shù)了，您有空多回來看看他們吧。”
紅柳上前握住一梅的手說：“俺第一眼看見恁，就覺得和恁可有眼緣。恁是個有文化又善良的人，以后俺爹娘可就拜托給恁了，叫恁受累了，多操操心……”
說著，竟流下淚來。
“明天一早，俺就得和旺兒回許都了，家里還一大攤子事呢……”
一梅也握住紅柳的手說：“我理解你，但是，老李叔都八十多了，無論多忙，您都應(yīng)該?；貋砜纯此麄?。不要等到您欲養(yǎng)而親不在了……真到了您不忙了，他們也不在了的時節(jié)，您再回虎口還有什么意義呢？”
紅柳拼命忍住眼淚，哽哽咽咽地說：“俺都知道……每年八月十五俺娘都給俺買棗糕?！?p> “哦，那你吃了沒？”一梅問。
“吃了，可甜著呢……”紅柳一邊說，一邊背過身去抹眼淚，她怕老李婆看見。
“來，嘗嘗俺的雞湯，味兒咋樣？”
老李婆快活地用勺子盛了一小碗雞湯，遞給一梅說。
一梅接過小碗，使勁兒喝了一大口佛手瓜燉的雞湯，向老李婆伸出大拇指，由衷地贊嘆說：
“好喝的很，我從來沒喝過這么美味的雞湯，簡直是敬老院里的第一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