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時節(jié),烈日曝曬,整個寧王府似乎因為天氣的原因消沉了許多。
往日里登門拜訪的要員官商絡繹不絕,但今日卻不見得有幾個人影。
王妃在林園子里一待就是半天,就連用膳也命人把飯桌挪到了湖心的涼亭里,說是挨著湖水才覺清爽。
這王妃的用膳規(guī)格也是很高的,每日每餐每道菜都絲毫馬虎不得。
廚房往往從隔天夜里就要開始準備明日用的食材,像是要泡發(fā)的,要提前熬煮的,都得做到有備無患。
余歌這個純菜鳥新手,上來就要總領王府廚房,屬實是難為她了。
今天一上午,她都在灶臺邊巡視,但所謂的督工無非也就是這邊看看,那邊悄悄,至于手下的廚娘做的對不對,好不好,有沒有出紕漏,她自然是沒啥概念。
以至于徐嬌在她眼皮子底下把好端端的一道松鼠桂魚給硬生生炸成了魚干她都沒察覺。
類似的惡意舉動,其他人也在各個環(huán)節(jié)工序上做了手腳,總之一句話,今天你余歌第一天上任,就要讓你在王妃面前挨批受罰。
午膳時間,張總管特意親自來了趟廚房傳菜,他對余歌還是很放心的,畢竟以前的余歌在做菜方面還挨得上靠譜二字。
但問題是,現(xiàn)在的余歌,也就只剩下心理素質(zhì)好了。
“都備好了嗎?沒出什么問題吧?”張總管謹慎的問余歌。
“沒有!您看,菜不都做齊了嗎?”余歌指著那一道道被蓋住的菜胸有成竹的說。
“嗯,那就好。”張總管心想既然余歌這么說了,那應該是沒毛病。
“走菜!”老張一聲令下,丫鬟們就排著隊把菜傳了過去。
順著蜿蜒的廊橋走了些許功夫,這些“美食”總算是到了王妃的眼巴跟前。
“夫人,今日的菜已經(jīng)備齊,您請用膳吧。”老張躬身道。
王妃陳氏名蓉,是當朝內(nèi)閣首輔陳景庸的女兒,當年陳景庸押寶寧王將女兒許給了他,結(jié)果不曾想寧王在奪娣中居然沒爭過當今的皇帝。
不過好在以陳景庸為首的寧王一黨實力還在,而且勢力相當龐大,皇帝在位十來年,愣是不能把他們怎么樣。
所以在這寧王府里,王妃陳蓉的地位,絲毫不亞于寧王,換句話說,寧王至今不倒,很大程度上是仰仗了他的老丈人。
“唉,今日這天悶熱得慌,本妃沒什么食欲,選幾樣開胃的菜,隨便吃兩口吧?!标惾仉m已年過三十,但皮膚保養(yǎng)的很好,加之平日里錦衣玉食,江南一方水土又甚是養(yǎng)人,她怎么看都像是個剛出閣的姑娘。
“遵命。”張總管頭上來就選了徐嬌的杰作——松鼠桂魚。
“夫人,這道松鼠桂魚醬汁是調(diào)的酸甜口,比較開胃,您嘗嘗?!睆埧偣軍A好了幾塊魚肉沾著淋汁遞到了王妃面前。
陳蓉聞了下,這香味還是對的。
然后她朱唇微張,露出一排皓白的牙齒來。
只咬了一口,陳蓉立馬眉頭緊皺。
張總管一看她的表情,便知禍事了。
“娘娘,請恕罪?!睆埧偣苴s緊跪下。
“這吳媽不會是上了年紀管不動事了吧?連炸糊了的魚也敢往本妃這里送?”陳蓉用袖子遮住嘴,把那一口魚給吐了出來。
“老奴該死,老奴該死,這都是老奴的過錯?!睆埧偣苓吙念^邊心里暗罵:好你個余歌,你這不存心毀我呢嗎?
“吳媽人呢,去把她叫來。”陳蓉道。
“回娘娘的話,吳嬤嬤她半個月前就......就死了?!标惾氐馁N身丫鬟小翠急忙道。
“死了?這事我怎么不知道?”陳蓉心想好歹我也是名義上當著寧王府這個家呢,居然還有事能瞞著我?
“奴婢不知,廚房的事,一直是張總管提領的?!毙〈涔室獍鸦鹜蠌埳砩弦?。
“那現(xiàn)在廚房誰領事?”陳蓉睥睨而下,盯著張總管用冰冷的語氣問道。
“是,是,是一個叫余歌的?!睆埧偣車樀蒙l(fā)抖。
“從這個余歌起,自上而下,把所有的廚娘都給我叫來!”陳蓉心想許久沒有收這幫下人的骨頭了,居然敢糊弄我?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此時的廚房里,大小廚娘正三五成群正在吃著飯,一聽說王妃那里來了人命所有人去,便知今日余歌要倒大霉。
有人擔心自己會不會也跟著吃瓜落,徐嬌立刻反駁道:“你們怕什么,她是管事的,咱們就算是挨一鞭子,那她也得挨十鞭子!”
眾人點點頭,而且根據(jù)王妃一貫的作風來看,她的確是更傾向于處罰管事的。
少頃,余歌帶著整個廚房的廚娘來到了湖心亭。
“快跪下!”張總管小聲提醒一來就發(fā)蒙的余歌。
“哦!參見福晉!”余歌慌忙跪下。
“福晉?什么福晉?”眾人皆疑。
余歌這才反應過來,媽的!平時清宮劇看多了,這他喵的是明朝啊!
“不對!參見王妃娘娘!”余歌趕緊改口道。
“有意思,你說說,福晉是怎么個說法?”陳蓉沒一上來就責怪她。
“福晉就是有福之人的意思?!庇喔璧挂膊磺訄觯袉栍写鸬?。
“嗯,你說我是有福之人,這不假,那你自己有沒有福呢?”陳蓉話鋒一轉(zhuǎn),有點露了兇相。
張總管平日里最知陳蓉,他一聽陳蓉這話便緊張起來,余歌是死是活,就看她接下來如何答話了。
余歌遲疑了一秒,答:“奴婢本是個無福之人,自幼喪父喪母,無依無靠。但是自從進了寧王府,受了寧王和王妃的恩澤,那便是一個有福之人,奴婢和張總管,包括這里所有的下人,茲要是在夫人身邊一天,那便皆是有福之人。”
陳蓉一聽,臉上倒也沒什么表情,現(xiàn)場一度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中。
此時張總管連自己的心跳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本就炎熱的天加上緊張,他大汗淋漓,衣服都濕透了。
良久,陳蓉突然爆發(fā)出一陣爽朗的笑聲來。
“哈哈哈哈......”
這一笑把在場所有人嚇了一跳。
“好一個伶牙俐齒,老實跟你說,你這句話,免了多少人一頓毒打,唉,這是想打你都下不了手啊?!标惾卣f罷,示意讓他們起身說話。
“說說吧,今兒的菜是怎么一回事?!标惾貑?。
余歌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毛病,于是偷偷看向一旁的張總管。
“魚炸糊了。”張總管小聲提醒道。
“徐嬌!”余歌倒也干脆利索,立馬把矛頭對準了徐嬌。
徐嬌被余歌這一聲喊破了膽,好懸沒當場尿一地。
她趕忙出列上前跪倒在陳蓉面前。
“徐嬌,這魚是你過得油,炸糊了你不知道嗎?”余歌質(zhì)問道。
“唉,你是廚房總領,難道你不監(jiān)督好嗎?”陳蓉問。
“回娘娘的話,這要是在平日里,我肯定寸步不離的監(jiān)督好她們,但是今日......”
“今日如何?”
“今日天氣悶熱,我猜娘娘定會食欲大減,于是專門花了半天功夫做了一道冰鎮(zhèn)解暑的甜點準備孝敬娘娘,所以廚房的活兒,奴婢大意了,讓她們鉆了空子?!庇喔璐?。
徐嬌暗罵:什么解暑甜點,你不一上午都在傍邊轉(zhuǎn)悠嗎?
“哦?難得你還有這份孝心,還真讓你給說中了,本妃今日的確食欲不佳,那就快把那解暑的甜點送上來吧?!标惾氐?。
余歌應了一聲,立馬回去取她的秘密武器。